“水位比之前任何一次下雨都要高。”站在往昔的门外，费马指着眼前的沟渠说道，“虽然今天雨也比较大，但我认为沟渠里的水位应该到不了这么高。”
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的莫寒谣完全没有头绪，她只能感觉到变得潮湿的异味弥漫在下水道中，潺潺的水流自平日只有少量污水的沟渠中流淌而过，虽然还未溢出沟渠，但也到了能时不时飞溅一两片肮脏的水花到脚下石板路的水位高度。
头顶和四周的墙壁时不时有从上方渗入的水滴落下，莫寒谣她们的脚下凹凸处已经有了明显的积水，此起彼伏的滴哒声就像是在黑暗的下水道里下了一场小雨。
“确实比平时都要高……”稍微皱了皱眉的赛娜随意地抬起手，接住了几滴从头顶滴落的水，稍微嗅了嗅之后，询问费马，“你从上面下来，这雨有什么异常么？”
“目前只是普通的大雨。”
“难道是下水道的排水系统……”就在赛娜凝神嘀咕的时候，左侧，也就是暗河的方向随着摇晃的灯火，传来了几个脚步声。
本来以为只是路过的旧迪斯凯城区居民，但举着提灯的莫寒谣在看清对方的模样之后，还是稍微一惊。
是同样举着一盏点火的提灯，披着灰色雨披没有戴兜帽的鲁德尔队长，与他身后两位穿着同款雨披的手下。
这一瞬间，佐娜与莱莎不动声色地使用了双子那可以改变容貌的能力，变成了常用的那副黑眸塌鼻梁脸上带疤的造型，然后拉了拉兜帽罩住脑袋，稍微往莫寒谣的身后躲了躲。
提灯的灯光下，能够看到鲁德尔那米色的卷曲短发都打湿了，原本端正的五官因脸上不耐烦的神情而有少许扭曲，但出乎莫寒谣预料的是，对方在同样看见他们这几个人之后，并未发作。
“这大雨天，鲁德尔队长也要来下水道执行公务么？”赛娜立即换了一副就好像前天的冲突压根没发生过一样的生意笑容冲对方打招呼，“要不要先来店里喝一杯？”
“用不着。”鲁德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明显心情很不好，“我来调查这边的情况。”
“不知鲁德尔队长想要了解什么情况？”赛娜试着问道。
“你们这边今天的排水异常到在暗河那边看得清清楚楚。”鲁德尔那锐利的黑眸稍稍一转，冷哼了一声，“虽然我是无所谓，但城主一向记挂着这边的人，派我来看看这边下水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怎么说也是曾经的‘造匠’设计的下水道系统，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地出问题吧。”赛娜环抱着双标，饶有兴致地注视着鲁德尔。
结果对方身体微微一震，五官更扭曲了一些，话语里多了明显的怒意：“‘造匠’又怎么样？人都死了，这么多年还能保证这个下水道不出问题？”
“……”赛娜没有回应这句话，只是稍微眯起了灰色的眸子，注视着鲁德尔。
似乎鲁德尔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激动，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调整过来，左脚用力跺了一下靠近沟渠这边的地面：“就这水，一看就是上游出问题了，老板娘你不和我去看看？”
“我？”赛娜挑了挑眉。
“这是你们住的地方，你们不来看看情况帮帮忙顺便带下路？”鲁德尔冷笑了一下，随手指了指通向其他支渠的道路，“我倒是可以到那边随便抓个人带我去，但那些人跟着去有屁用？不添乱就算好的了。”
“看起来在鲁德尔队长眼里，我还算有用？”赛娜轻笑了一下。
“笑话，谁不知道你老板娘在下城区的分量？要在这下城区办事，城主的意思都不如老板娘你的意思吧？”鲁德尔虽然在笑，但很明显地揶揄了赛娜一句。
莫寒谣都能听出来鲁德尔是在指前天早上的那件事，他想搜查往昔，说是城主的命令，但赛娜当时说不签契约就不同意。
但，现在仔细一想，当时鲁德尔不愿意签契约然后再搜查往昔，是不是说明他有些心虚呢？
比如就如赛娜指出来的那样，这或许并不是新区城主的意思？
“不过我今早有点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这样吧。”赛娜直接无视了鲁德尔的挑衅，转头看向一旁的费马与莫寒谣，把话题硬是接了下去，“我让费马医生还有潼恩女士，以及她养的两只，嗯，小宠物跟着鲁德尔队长去确认是不是下水道上游的排水系统真的出了问题。”
赛娜没有等鲁德尔回答就继续笑着补充：“这下，鲁德尔队长不会认为他们会添乱了吧？”
莫寒谣对于赛娜再次将佐娜与莱莎称为“宠物”抱有一丝疑惑，但只是对上了赛娜眼神里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而佐娜与莱莎少见地没有什么反应。
“啧……也行。”鲁德尔砸了咂嘴，抹了一把他那沾了水的胡须，“那就赶快点吧，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说着，就带着两位手下率先向前走去。
而赛娜则是附耳向费马说了些什么，然后笑着冲佐娜与莱莎眨了眨眼，最后才看向莫寒谣：“那，潼恩女士，就麻烦你们了。”
“啊，没事。”虽然在莫寒谣看来就是突然有事情做了，但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之后，佐娜跑回往昔把昨天从赛娜那里要来的盾牌带上了，直接就绑在左胳膊外侧挂着。
最终，赛娜与艾丽莎留在往昔，她和佐娜与莱莎则是跟着费马一起，走在鲁德尔和他两位一言不发的手下身侧的位置，而身为本地人的费马则是夹在她们三人与鲁德尔队长三人之间。
而莫寒谣则是一边走在漆黑潮湿的下水道中，一边思考着现状。
说实话她总觉得赛娜给她的眼神应该是有什么意思，但是她没理解。
并且，上次在那个废弃仓库偷偷看着鲁德尔队长在那边为了什么目的处理新区居民的尸体，莫寒谣心里就对鲁德尔十分警惕。
就算他不是杀死那个陌生居民的凶手，也一定是凶手的帮凶。
这一点赛娜也是知道的，但还是派了他们跟着鲁德尔过来。
是有什么目的吗？
尤其是……莫寒谣现在依旧能从鲁德尔身上感觉到熟悉的躁动，那种诞生自精神污染的躁动。
不是很明显，但莫寒谣认为，他的手下暂且不提，费马、赛娜还有佐娜莱莎都应该是能感觉到的，但没有一个人将此点破。
这是他脾气如此起伏的原因么？不如说……他身上的精神污染来源到底是什么？
想着这些，莫寒谣走过了内部有明显水声在流淌的墙壁。
她对下水道的结构没有一点了解，也不清楚这个世界的下水道和原本世界的下水道在具体构造上有多少差异。
但从墙壁流出的，那平日根本听不见的水声来判断，这个下水道能够收集来自地面上的雨水，然后通过墙壁以及墙壁内隐藏的结构，将雨水导入到这下水道的沟渠之中，再排入暗河。
听赛娜刚才的说法，这是某个已经死去的“造匠”留下的设计，看起来应该和这个旧迪斯凯城差不多的古老。
并且，随着他们越是前进，到了这边之后，那些从头顶与墙壁滴落的雨滴愈发明显，提灯光芒之外的黑暗中，水滴被拉成细丝，好像下水道内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身侧沟渠里的水流愈发湍急，臭气与污水翻涌着像是要淹没她们行走的道路。
这下莫寒谣更是分不清刚才他们在支渠里弯弯绕绕了多久，只知道离往昔是越来越远了。
尤其是，最开始还能偶遇一两个住在下水道里的居民，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看见人了。
而鲁德尔一反刚才在赛娜面前的那副模样，只是不停地咂嘴，漏出满是不爽的声音，但却又一言不发。
“离目的地应该很近了。”费马侧头观察四周说道，“这边沟渠里的水都快淹上来了，应该是有地方堵塞，或者漏水了，排水跟不上。”
“有风漏进来。”而一旁的莱莎也适时提醒莫寒谣，指了一个方向，“从那边。”
莫寒谣向着莱莎指的方向看去，哗啦啦的水声在黑暗的下水道之中回响，与冰冷的风鼓动出的呜呜声交织在一起，像是低沉的呼号。
这里有一个爬梯通向地面的出口，可以看见外面阴沉的光随着风和雨从那个出口倾泻而下。
只是，出口附近的区域不知何时有了一些明显的垮塌，泥土与钻石沿着爬梯滚落，巨大的裂缝将原本圆形的出口撕开，裂痕向着下水道天花板的方向延伸。
在这个的基础上，这一片的下水道系统似乎都受到了损伤，天花板与墙壁不断有雨水漏入，淹没走道漫过沟渠。
外面喧嚣的暴雨与狂风，还有灰蒙蒙的一抹光沿着垮塌与裂缝灌入下水道之中。
“这个应该就是原因了。”费马环顾四周，进一步得出结论，“并且损坏应该不止这里，多处支渠应该都有类似大大小小的问题，所以才导致了后面的结果。”
“不，这不是原因。”而此时，鲁德尔突兀地接了一句。
“那原因应该是什么？”感觉到什么的费马一边反问鲁德尔，一边往莫寒谣还有佐娜莱莎的面前挡了一步。
鲁德尔向着莫寒谣举起一把左轮手枪，提灯照亮了他眼里密布的血丝。
“这才是原因。”
轰！
同一瞬间，下水道穹顶，莫寒谣他们头顶不远处。
爆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