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异化机会在躯体落地的瞬间便开始崩溃，鬼神的黑火消散红发人偶呆呆地站在街道上，脚下是坚硬的地面，眼前是猩红流淌成一片的鲜血。
楼并不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小心检查了一下男人的情况，然而很可惜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体征。
落寞地跪坐在地上，人偶那嫣红的双眼中倒映着这个不再荒诞的世界，疲惫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她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自己手中沾染着鲜血的教师资格证，嘴唇微微嗫嚅着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留下的依旧只有沉默。
回家的路仿佛被拉长了，慕辰与白芷就安静地坐在车后的一角，心不知为何忽然揪痛起来，银发女孩不安地四处张望着，似乎想要看到些什么，但这里最终只有安安静静的车厢以及来来往往的人群。
人偶的黑发映照着车内沉沉的灯光，她似乎是睡着了般悄无声息，透过散乱的发丝能看到隐藏在其下苍白到毫无血色却又美丽的让人心醉的容颜。
在看到她的瞬间，白芷那不安的心终究是安定了下来，仿佛只要有她在身边，一切就都不需要再担心，这本是毫无根据的依赖但白发女孩并不觉得是什么坏事，苍白的指节试探着抬起，将人偶那散乱的黑色长发捋到耳后。
似乎是感受到了触摸，慕辰终于从巨大的落寞中回过神来，人偶那双不知究竟是什么材质却漂亮的不像话的双眸微微张开，猝不及防地与白芷四目相对。
愣了片刻，慕辰扯了扯唇角想要给白芷一个温柔的笑容，但最终没能成功，有些尴尬地挪开了视线，她将目光投向了车窗外已经渐渐亮起霓虹的城市，忽然一个旋转的花筒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回头看了眼依旧一头银发乱蓬蓬的白芷，慕辰忽然毫无征兆地站起身，叫了司机师傅一声，等车辆挺稳她拉着还有些懵的女孩下了车。
忽然被拉入了灯火阑珊的城市中，白芷有些紧张地向着慕辰的方向靠了靠，像只胆小的兔子缩在了自己难得信任的人旁边。
拉着女孩，慕辰抬头看着旋转灯花上那已经有些年头的牌匾，发廊，有些简陋的房间内坐着几个正在聊天的女孩。
拉白芷下来理发只是临时起意，慕辰看着这个有些简陋的地方，有点后悔但已经来了她也懒得再换，剪的再差也比她现在这一头乱蓬蓬的要强。
注意到了店面的门前来了客人，房间中的女孩们纷纷站了起来，推开房门浓郁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呛得慕辰不受控制地皱起了眉头，也难为人偶的鼻子那么灵，她拉着白芷和发廊中那些站起身的女孩们对视了片刻，唇角忽然有些僵硬。
这里不像是发廊，闻不到任何一点的洗发水的味道，那浓郁到有些刺鼻的香水味中甚至夹杂着不易察觉的石楠花味道。
“……”后悔自己的临时起意将白芷带来了不该来的地方，人偶的眉头皱了起来拉着白芷就想向外走去，然而离开的脚步却被叫住了。
一个穿着高开叉旗袍的女孩看着几乎转身要走的两人，画着浓妆的面容之上挂起了温柔的笑，“两位小美女是要剪头吗？”
有些惊愕地回头，慕辰那双眸子对上了狭长的双眼，沾染了风尘的气息，让人看上去的第一感觉并不是美丽而是历经世俗的沧桑，人偶歪了歪头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叫住自己，她大概猜到了这里是什么样的地方，按理来说自己带着白芷离开对她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两位小美女，是要剪头吗？”声音有些沙哑，在那双占满了沧桑的狭长双眼中，慕辰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的哀求。
“……”脚步再次僵硬下来，慕辰与穿着高开叉旗袍的女孩对视了良久，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叫住自己。
呼吸有些沉重，鼻尖不知为何从浓重到有些呛鼻的香味中捕捉到了一丝淡淡的酸，姑娘们看着并不比白芷大多少，本该留在学校的年纪她们却坐在这里染上了本不应该属于她们的沧桑。
也许是见到了白芷，让她们看到了自己本该拥有的命运，虽然已经无法再属于自己但终究有着想再看看的贪恋。
眸光暗了下去，慕辰收回了已经迈出的脚步，她将白芷按在了那有些新的离谱的理发椅上，看向那个身穿高叉旗袍的女孩，歪了歪头她声音有些僵硬地开口。
“记得洗一下，简单收拾一下就好了。”
“放心吧，我们可是专业的。”面庞之上绽开了笑容，慕辰却终究难以形容那笑容之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情绪。
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安静地坐下，那些姑娘却并没有在意她，只是一窝蜂的涌到了还有些懵的白芷身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女孩的脸型适合怎么样的头发。
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为何人偶的心在不断的揪痛，她看着这间简陋的发廊，看着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孩们，恍惚间她在那一双双的眼眸中看到了即将滴落的泪水，这场只是巧合的遇见，却让慕辰看到了人间烟火的另一种样子。
她们堕入了深渊，无论是被迫还是自愿，但已经适应了深渊中生活的她们在看到了原本自己应有的模样后，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要多看一看，不包含着任何的恶意，就仿佛是见到了无比美丽的瑰宝，不舍得挪开目光。
如果慕辰之前直接拉着白芷离开，那么无论女孩嘴上是否询问，心中终归会有这样那样的猜测，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终归会受到影响，在属于她的人生中夹杂进并不美好的色彩。
鼻尖那股酸越来越浓烈，人间烟火蕴藏的并不只有温暖，还有生活的无奈与心酸，慕辰沉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身体中不知为何又有了些力气，无论她们曾经是什么样的人。做了什么样的事，此时此刻她们都是属于人间的温暖。
我已经置身黑暗，怎么舍得她再失去光明。
忙忙乱乱，能明显看出来她们是新手，发廊里甚至没有洗发水，是一个带着平光眼镜的女孩特意出门买回来的，白芷那乱蓬蓬的头发终究是柔顺下来，发型什么的基本是不指望了，女孩们也明白自己并不会理发，只是象征性的将遮住双眼的刘海剪短，就再没敢动手。
又坐了几分钟，慕辰和那个身穿高开叉旗袍的女孩交换了一下眼神，女孩们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白芷身边，唇角不知为何勾了勾，她抬手捧住了银发女孩的脸蛋，上下打量几眼，不能说满意，毕竟除了把乱蓬蓬的头发洗干净外，她们基本什么都没做，好在白芷的底子并不差，除了有些营养不良的纤瘦外，是个还没长开的美人。
有些不适应这过分亲昵的接触，白芷的脸蛋肉眼可见地爬上了一抹红霞，有些狼狈地躲开慕辰的视线，向着那些给她理发的女孩们道了谢，两人又一次迈步走在了霓虹灯光越发绚烂的夜幕街道。
慕辰拉着白芷的手，她们就仿佛两个贪玩不想回家的孩子般留恋着这熙熙攘攘纷繁绚烂的人间，也许是许久没有这么放松地走在夜色的街道上，更有可能根本没有这样的经历，白芷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填的满满的，很奇怪的感觉，眼前这个人自己明明只认识了短短一天的时间，却总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令人安心的温暖，让她无比眷恋。
也许是好感度的原因，也可能是慕辰与她曾经遇到的人都不一样，但这并不重要，回家的路依旧很远，白芷仰头看着似乎格外明亮的夜空，在心底默默祈祷，就让这条路永远都不会结束吧。
除了一个破碎的手机，红发的人偶终究没能再在男人身上发现什么，神色依旧有些落寞，她迈步走在已经漆黑的夜色中，像个幼稚的孩子蹦蹦跳跳特意不去踩地面石砖的缝隙，并不是幼稚，这是她独特的放空大脑的方式，短短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在事件已经暂时告一段落后，她需要安静下来整理所得到的线索。
目前来看世界的异化存在区域性，且每当她踏入这个区域的时候鬼神便会受到刺激刺激自行激活，而每一个异化的区域，似乎都对应着白芷的一种绝望，将她拖入房间的杀人狂，为了帮她而被逼得跳楼自杀的中年男人，如今她触发的只有两个，但谁也不知道她究竟经历过多少的绝望。
而根据慕辰的观察，白芷如今似乎并不知道那些已经发生的绝望，究竟是她忘记了还是因为那些绝望或多或少都被她所干涉，并没有最终落在那个可怜的女孩身上，目前还不得而知。
“所以，只要帮她打碎所有的绝望，我就能救下她吗？”低声喃喃着询问自己，因为有些出神红发人偶不小心踩到了石砖的缝隙，思绪被打断她遗憾地摇着头，线索太少，而且缺少将一切串联起来的线，慕辰能分析的只有这些。
令人不快的迷雾，红发人偶失落地坐在马路边的花坛上，夜色越发阴沉，这里却没有亮起任何灯光，朦朦胧胧中夜色的星光在微微闪烁，那双嫣红色的眼眸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仰望着夜空，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当然她也可能只是在放空，什么都没有在想，就这么发呆了整整十分钟，红发人偶才仿佛终于是回过神来，掏出染血的教师资格证和破碎的手机，试着启动，因为屏幕碎裂而有些扭曲的光芒，映照着红发人偶那苍白精致却又带着不正常妖媚的脸颊。
触屏有些卡顿但终归是能用，她翻找备忘录和联系人列表，却发展那已经被男人自己删的干干净净，最终留下的只有他和这个世界的告别。
那是一封没有发出的短信，也许永远也无法再发出了，透过破碎扭曲的屏幕，红发人偶看到了这个温柔的人究竟留下了些什么。
我是白芷的老师，她是我班上学习很好的学生，虽然不爱说话，胆子也有些小，但的确是个可爱的孩子，那天我在她的手臂上看到了长长的，指甲抓出的伤痕，这并不是个小事，我仔细询问了她的情况才终于知道，她被同班同学欺负了。
孩子们之间的矛盾并不罕见，处理起来也不困难，我把双方的家长叫来了学校，想着让对方当着全班同学道歉并赔偿医疗费，但令我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在交流中白芷的母亲把所有的问题都归结到了自己女儿的身上，无论我如何解释情况，甚至对方的学生都已经表示道歉，她依旧在责骂自己的女儿。
我实在不能理解，正常的家长在这种时候不应该好好安慰自己的女儿并关心她的情况才对吗？但白芷的母亲从头至尾都在说着诸如你是不是不认真学习了，你知不知道我送你来上学是来做什么之类的话语，仿佛在她的眼里自己的女儿只要学习就足够了。
这是个极为严重的问题，孩子生活的环境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虽然白芷母亲万分抗拒，她似乎是觉得这是很丢脸的事情，但我还是让对方当着全班的面道了歉，随后我便开始尝试了解白芷的家庭。
越了解，我越心惊，她的父亲是个酒鬼，每天出门鬼混基本很少回家，而母亲也许是对酒鬼父亲彻底绝望，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白芷的身上，她给这个孩子安排好了生活的一切，她对待自己的女儿不像是对待一个人，更像是任由自己打扮的人偶。
这不是养育孩子，这是在满足她病态的控制欲。
无论是出于同情还是所谓的责任感，我都想帮帮这个孩子，但如何入手让我有些为难，其实最好的办法是让她脱离这个家庭，但我做不到，只能力所能及地照顾她，说是照顾也只不过是多给她讲解几道题，多和她聊聊天开导一下。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白芷终于不再那么胆小，她学会了表达自己的内心，学会了除去安排好的生活外的东西。
但就当我以为可以就这样维持下去的时候，流言蜚语不知从哪里出现，他们说我勾引了白芷，经过多方调查我最终确定这是她母亲的手段。
一切的努力都破碎了，白芷刚刚爬出一点深渊又被恶狠狠地拽了回去，而这一次我也无能为力。
谣言愈演愈烈，学校将我扫地出门，妻子带着孩子和我离了婚，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唾骂着我，甚至于警方都将我带走询问。
我……这么做错了吗？
话只到了这里，接下来似乎还应该说些什么，但不知是他心灰意冷还是没来得及，留给世界的话语终究只停留在了这里，红发人偶安静地看着这段信息，最终抓住了某个关键的点，也许白芷所有的绝望，都来自于她的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