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陌生的搭档，赶鸭子上架的任务，这就是本人，雷登·伊斯塔，面临的处境。一个棘手——也许是最棘手——的谋杀案正在等待着我破获。这件案子和我的距离大概比我的故乡到灰宫的距离还远。可是现在，随着总教习狄克的一句话，这件和我毫不相关的事情已经挡在了我的面前。
“雷登爵士？”
倚在冰冷的大理石廊柱上啃巧克力棒的都旁向我问道。
……准确点说，挡在了我和都旁面前。
“我在听。”
“我不得不说一下，应该是‘挡在了都旁和我的面前’。”
“呃、你和你的面前？”
“我还以为你不屑于装傻。”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在吃巧克力棒——此时不抽烟也就算了，说这种话也应该脱离柱子起身了。“挡在了都旁和雷登面前。鉴于是你在记述，可以用‘我’指代雷登。听好了吗？”
“在作为‘记述人’的层面上听了。”
“很好。”
结果，我的任务是“记述人”，也就是负责记述都旁先生呢吧啊的人物。主要工作是狠舔都旁，猛夸他的屁大点发现和比常人诡异的思维方式。以相当愚蠢的表现来衬托都旁的正面形象。除此之外，就是冷冷的看着故事发展和做一些机器人都能做的工作。这样就能赢得女皇和狄克的赏赐……其实也不错嘛。
“我们走吧。”
他吃掉最后一点巧克力棒，满不在意地随手扔掉包装纸，对我做一个“跟上”的手势。他快步走出育儿中心，向街道中走去。动作之迅速让我小跑才能跟上。
“都旁先生，我们得坐马车。案发地点在优等和中等的辖区分界。”
“马车？不不。”说着话时，他也没有停下脚步。他绕过育儿中心对面的商户，走在了另一条古朴的石砖路上。两面的建筑为之一变，换成了前有花园的低矮别墅。因为是工作时间，每间屋子都静悄悄的。轻薄的浮云暂时遮蔽了太阳，石路上只能听到我们两个人的脚步声。
下一秒，雷登的身影一转，拐进了两间人家白色栅栏之间的小路——说句题外话，这里好像更适合谋杀案发生——里。幸亏我一直紧盯都旁，不然准让他把我甩开了。走进去我才发现小路意外的长，临街的别墅后不是我想象的另一排别墅，而是颇有自然气息的小型花园。圆形木块铺成小路边到处是鲜花。
“这里是劳伦斯家花园。”
“花园？贩卖花卉吗？看来劳伦斯挺有钱的。”
都旁回头，有些奇怪的看了我一眼。
“劳伦斯的明面上的职务是‘鲜花培植人员’，有花卉种植的灵能天赋。除此之外，他还是优秀的制毒师。欣赏一下这些花吧，可别闻太多香气——开玩笑。”
“我明白了。他为女皇陛下和议事会服务。”
“准确点说，是为女皇的军队、炼金业、医学服务。这片地是议事会和劳伦斯合作的产物。劳伦斯只能支配自己种植的一小部分花，这些花进入他妻子的花卉专卖商行。她妻子就没有双重职务了。”
也就是类似承包制。交公一部分，私有一部分。
“我觉得这种事不应该告诉一个外城初来的人员。”
“呵，我觉得也是。可惜《灰宫白痴报》写的清清楚楚了。”
向《灰宫先锋报》提供案件侦破概要时我会给这句话加粗。
也许是关顾着欣赏花朵了。我没察觉耳边渐渐有嘈杂的声响。抬头，眼前是一间以黑色为主的双层木屋。我能听见走步声和说话声。不过是几场对话在同时进行，耳边的声音混成一团，一句完整的句子都听不到。
“肯定是遗产纠纷。”
“遗产总是助人飞快地走过泪水的溪谷。”
“太对了。而且还以每百米九点五八秒的速度。”
由于育儿中心的存在，灰宫几乎没有亲缘关系，大多数人不知道谁是谁的后裔。遗产分配和血缘没有一点关系，只依靠死者生前上交给行政厅的遗产分配书。分配书具有权威性。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把宠物猫作为唯一继承人。不过没多少人干就是了，毕竟生前还有配偶的存在。
不过，没写遗产分配书就死掉，那就是蓄意引起一场八点半口水剧了。《灰宫遗产处置条例》规定，由死者配偶，两名死者亲密的朋友——亲密与否要面对调查员的调查——和国库来四等分财产。
“我想今天任务量很大，不知道有多少个‘朋友’等我们调查。”
“说的不对。我们只调查劳伦斯夫人。”他敲击鱼形门环。“只需要从最了解劳伦斯的人身上挖点信息，至于那些朋友，城市守卫会处理。”
等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我脾气不太好的搭档快敲完鳟鱼第四乐章时，门动了。一位女性给我们开了门。
“你们也是…找我丈夫的？”她的目光下移，瞟见我们的佩剑时目光警觉了几分。我看清了她的脸：哀伤，疲惫，还有红肿的眼睛。却依然保持冷静。
不愧是灰宫城引以为傲的cl1群体。
“不，女士，请您放心。”说着，都旁有些欢快地握上这位遗孀的手。“我们受女皇陛下所托来调查案件，没有其他的意图。我是都旁，女皇的近卫长官。那位是雷登，一名剑术教习。”
“您用不着解释身份……”她依然有些怀疑，都旁随即拿出了任命状，刻意显示了女皇的印章。她接过去，细细看了几行……
“女皇陛下还记得我们……”
“当然如此。‘晚宴鲜花’一直是我的最爱。”
“我很高兴。”劳伦斯夫人说。“我还能记起他发明的‘晚宴鲜花’的时候。把自己锁死在药剂室里十几个小时、屋子里满是浓烟，外面都能闻见。最后呢？像个孩子一样，边喊尤瑞卡边跑出来……”沉思了一会，她才缓回神。
“夫人，我不是刻意让您回想起的……”
“没关系。”劳伦斯夫人笑了笑。“您尽管调查好了，请随我——”
“不，女士。”都旁打断了她。“我们就不再进去添乱了。其实只不过有几个问题要问，最多占用您五分钟的时间。”
劳伦斯夫人叫我们跟她来，我们三人坐在了庭院里的长椅上。
“请您问吧。”
都旁微微颔首，取出一个小型记事本——虽然态度狂傲，但依然有做事情认真的萌属性吗？
“把萌给我去掉。”
“听你的，都旁主角。”
这副场景有够奇怪的：两个男性拿着记事本坐在长椅上，对面，隔着桌子坐着另一位女士。这不由得让我回忆起在公众学校的户外写生课。
劳伦斯夫人提供的信息不大全面，劳伦斯尸体被发现的时间是傍晚时刻，准确点说——根据接到报案时城市守卫的计时表显示，是19时26分。劳伦斯夫人没法解释劳伦斯为什么到黑街去。据她所言，劳伦斯应该和黑街没有交集：他加工毒剂的地点就是家中的药剂室，为了保密，他从不去购买毒剂的辅料，都是由特定人员直接送到家里。此外，劳伦斯没有闲逛的习惯，更不会冒然参加别人的聚会活动……可以说，他没有一点在傍晚出现在黑街的理由。
“您没看见他离家吗?”
“我那时还在商行，有一批原上城的货到了，忙到了很晚，直到城市守卫来通知我……”
看来原上城的货要在冰凉的仓库里多呆几个晚上了。
不过，劳伦斯夫人对劳伦斯的交友等情况就相当了解了。劳伦斯的朋友一大半和他兴味相同，从事花卉培植或有兴趣于花卉。劳伦斯没有恶劣癖好，是一个完美的丈夫——如果不提他略微避世的性格的话。
“我敢肯定，他是被间谍杀掉了。”劳伦斯夫人信誓旦旦地说。“他这种人，没有敌人，不会树敌，除了职业——哦,职业！——还有别的原因杀死他吗？我早该让他放弃这门工作的……”
说罢，她流出了泪水。都旁相当有绅士风度，等待劳伦斯夫人把泪水擦干。
“我觉得，劳伦斯先生作为毒剂大师，会有自我保护的东西吧？”
“恩。”劳伦斯夫人深吸一口气，重新保持镇定。“他虽然发明了很多毒，但自己却不大爱用。他喜欢用剑，经常练习。”劳伦斯夫人看向院子里的剑靶，这里可以清楚看见上面密布的剑痕。“不过，毒剂他有时候会带，拿什么我也不大知道。”
此后，都旁又问了几个问题，都没得到有价值的信息。在简单且公式化的安慰之后，我们两个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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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 ”走过劳伦斯家花园，都旁随口问我。
“我有个问题，护卫呢？我以为灰宫城重要人物会有私人护卫。”
“哼，有，是一个cl3。不过请假了，宽容大度的劳伦斯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我想问你的是人。这个女人怎么样？”
“成功引起了你的兴趣？”
“做好搭档而不是吐槽役的工作。”
“丈夫去世的标准模型吧。”
“说的很理性，不错。还得让城市守卫调查她的不再场证明……算了，这种事情一向不准确。快一点的话，十分钟就能走到黑街杀掉自己的亲丈夫。”
都旁先生轻蔑地笑着。
“随便你吧。那么，都旁主角，我们的下一步是找个地方解决中饭吗？”
“不不，我们要去拜访一位大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