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

作者:林仲明 更新时间:2010/5/7 3:59:35 字数:0

李青仪的事件在当日的地方报纸上,仅仅是一版上的一角。而当日世界所有媒体的头条,是TadMiller的案件。

如果要审判TadMiller是否有罪,答案是很明显的。尽管在刚开始,只有一件案子有充分的证据,但是TadMiller对自己的罪行直言不讳。警方根据他的供词,顺利地获取了各种证据,检察官也从来没有感到这国际大案的沉重。在法庭上,觉得双肩沉重的是法官和审判员、陪审员。究竟要给予犯人怎么样的罪名呢?如果他们是举着秤砣的神,他们那满是汗水且颤抖着的手能保持着两边的平衡吗?他们心中根本没有这种自信。

开庭的头一天,法院外挤满了人群。其中最为招人注意的是一群穿着绿色衣服的人,他们中有八个人排成一行,拉起一条大横幅,“人类英雄,何罪之有!”。他们的同伴深恐他人阻扰他们的声诉,擅自地驱赶靠近他们的其他民众。显然,在他们眼中,TadMiller挺身而出,抵抗危害人类的组织,政府却迂腐地墨守成规。

绿衣人们说话是最响亮的,不过严肃地站在正门左侧的神父说的话是最多的。神父身材并不高,他说话清晰,表情激动,皱纹随之也爬满了整张脸,确实吸引到听众。相比下,他的同伴们沉默寡言,说得最多的话是祈祷词。他们早就赞同神父的话,死刑该从世界免去,这案子正是契机。祈祷,再祈祷,他们相信TadMiller惩罚了罪人,神会原谅他。

既然人群已经聚集起来,就免不了记者的出现。他们靠近绿衣人,便成为同甘共苦的同志,请求同志们发表自己的肺腑之言。他们靠近神父,又成为神的羔羊,渴求从神的忠实仆人中得到神的指引。

公安来了,先是维持这纷乱的人群的秩序,接下来要求非法集会的人群散离,最后逮捕一些带头扰乱治安的人。记者满怀兴奋的心情把全程都拍下来。出于对公安的敬意,记者也乐于询问非法集会的危害。

无论庭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如何纷纷扰扰,一点都不会妨碍案件的审理。这件轰动全球的案件,它的审判过程并不能激动人心,而且是枯燥无趣。法庭内的人们,彷佛就是在听TadMiller的自白,而非正在进行一场审判。那本来想借着世界大案而一举成名的辩护律师,只好无奈地在任由Miller自顾自地自白。他心想着案情陷入对嫌犯非常不利的处境,不自觉地在心中哀伤,彷佛自己掉进万丈深渊,只有教养和仅存的名声使得他的脸不至于扭曲。

TadMiller没有为自己的罪行辩护,不过他强调,有一名叫AllenHider的人物,正持有杀伤力严重的生化武器。也是因为这样,他个人才听从Hider的指示和自己复仇的欲望来杀死31个组织要员。

“根据警方合法的调查,AllenHider于半年前死亡。你是不是在说你在听从一个死人才犯下罪行?”在公诉人耳中,TadMiller的故事是一派胡言,只不过逃避责任的借口。他是不会容许他眼前的罪犯的诡计得逞。

“不是。”Miller虽然是嫌犯,但他的眼神却镇定得像个烈士。“AllenHider没有死!”他一字一顿,彷佛在敲打公诉人的证据。

公诉人坚信自己的证据,满脸是轻蔑的神态,开始了对嫌犯的追击。“你是否曾经与AllenHider作出面对面的接触?”

“没有。”

“你知道AllenHider现在在哪里吗?”

“没有。”

“你曾经向警方提供AllenHider的位置吗?”

“没有。”

“审判长,我没有问题。”

显然,Miller无法向在法庭内听审的任何人证明AllenHider向他作出指示,甚至AllenHider的存在。

对于Miller的证词,辩护律师还是觉得可以发挥的。“TadMiller,根据合法的调查,相关政府于七年前判定你是死亡的。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反对,这与本案无关。”公诉人提出反对,因为他清楚定义为死亡的意义。死亡的人是无须承担法律责任。

审判长对应公诉人的反对发言。“辩护人,被告在事实是生存的,这死亡鉴定是无效的。”说话语气平淡,使得别人失去争论的热情。

“我撤回发言。”辩护律师并没有露出失落的面情,反倒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少年。“请你再说明,你杀人的原因。”

“我受到组织的不人道对待,沦为非法实验的实验品。”说话间,Miller双眼隐隐泛出血红,就像地狱里的恶鬼似的。

“谁是实验的负责人?”

“AllenHider!”Miller咬着牙,嘴唇不自然地翘起,像一只好斗的公狗那般令人骇然。

“你受到禁锢吗?”

“对,我大约被禁锢了五年。”

“在此期间,你尝试过逃跑吗?”

Miller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我曾经击晕看守我的人,不过最后被他们的同伙抓回。之后,他们就把我的手脚束缚起来。”他眼角渗出眼泪,倔强地闭起眼睛,试图把泪水收回眼中。“我觉得我自己是一只任人屠宰的肉牛。”他又睁开了眼睛,眼中又充满了斗意。

辩护律师似乎感受到Miller的哀伤,暂停了发问。当沉默变得难受,他又开始了他的发问。“你是怎样逃离他们的禁锢的?”

“我也不清楚。大约在三个月前,我所在的实验室发生了爆炸。我在之后清醒过来,就发现我身在一间空置的小屋里。大概有人救了我。”

“在爆炸之前,你最后一次见到AllenHider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大约就在同一天。”

辩护律师瞥了一眼书记员,深恐她会遗漏记录。“你认识所有的受害者吗?”

“不是的。”

“你杀害他们是随机性的吗?”

“不是。AllenHider给了我名单。”

“怎样给你名单?”

“是通过电子邮件。他是发信到我的电子邮箱。”

“你有告诉警方电子邮箱吗?”

“有。”Miller转向公诉人,眼中满是质疑。而公诉人却以轻蔑的眼神回应。

“起初,他是怎么联络你的?”

“是透过一个走私军火商。”

“你有告诉警方这个情报吗?”因为紧张,辩护律师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

Miller却依然端坐在被告席上,像一尊威武的石俑。“有。”

“除了名单,你还获得什么信息?”

“AllenHider自称持有一种病毒,能杀害成千上万的人。”

“这些信息也是构成你杀人的动机吗?”

Miller严肃的目光从辩护人身上扫到审判员,然后又扫到公诉人,神情凝重地含着嘴唇。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开始发言了。“无论怎么样,我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些罪人。不过,AllenHider才是最适合在地狱沉沦的家伙。”

听到Miller的话,辩护律师便开始慌张,深怕他打乱自己的步伐。“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不是。这只能让我更轻松地去杀死那些恶鬼。”Miller目露凶光,整张脸彷佛就是他口中说的恶鬼模样。

认罪的嫌犯并不畏惧法律的制裁和良心的指责,由始至终都把自己的声音传达到在场每一个人。在听审席上,赵文山与朱德敬认真地听审,把Miller的每字每句都听得清清楚楚,深恐会遗漏其中的重点。现场的其他人,几乎都是怀着紧张又严肃的心情,屏住呼吸,一言不发。

“没想到,这里的法庭会这么有趣。”说话的人带着笨拙又滑稽的口音,正在赵文山背后细语。赵文山只是注意到他的口音,心思依然落在审判上。

“你觉得哪里有趣?”回答的人说话也是很笨拙,就在先说话的人旁边。

“那个辩护律师。”

“我可不懂了,Miller的罪行肯定被判定。那个辩护律师没有为他开脱啊。”

“你是在质疑我的判断吗?”

“当然不是,你可是律师界的权威。”

那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话音量虽然小,但是赵文山和朱德敬也不禁留意起他们的对话。

“Miller已经坦白了自己的罪行。而且事实上,Miller作案也没遮掩,一查就查出来了。”

“所以我不觉得这案子有趣。”

“我说你,”说话人不觉地放大音量,随后感到失态,便装作认真地听审,没有继续说下去。

等到听审席上的人们又专心地听审,谁也没有心思留意他们。那人又开始细语。“这案子争论的焦点是,Miller是否受教唆?”

“嗯。”另外那人不敢班门弄斧,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要知道,无论在哪个国家,这两种情况的量刑是差别很大的。”

“可惜啊,他们没办法证明AllenHider的存在。”

“就是很奇怪。那Miller都认罪了,偏要演这么一出戏,我可不明白。”

“那不是戏。”

本来先说话的人是面向审判区的,听到这句话以后,露出惊讶的表情,脸侧向他的邻座。“那是真的吗?”

赵文山和朱德敬听到这样的对话,已经不能集中精神来听审,也把身子转向后侧,去打量这两人究竟是什么人物。

其中一人身材肥胖,大腹便便,长方脸挂着松弛的肌肉,让人联想起满脸皱折的哈巴狗。从他侧向的脸和惊讶的神态,赵文山便知道他是先说话的人。

另外一名身材略廋,一身光鲜的西服,头发被整齐地往后梳理,显然用发胶固定。他那深邃的眼睛和高高的鼻子,给人一种成熟的威严。他发现赵文山和朱德敬在看着他们,便装作什么事也没有,面向前方,继续着听审。

赵文山他们无奈之下,只好把心思回到审判区,却忘不了一个奇怪的问题。那个廋的很面熟,哪里见过他?对,他是CarlHider。

胖子还是忍不住了,不禁地继续自己的问题。“你说,Miller说的是真的吗?”

“他说的,就是他所知道的真实。”

“你似乎知道其中内幕。”

“谁知道!AllenHider或许死了;或许别人来教唆他;或许根本没有病毒;或许他其实不是Miller。”

这一连串的‘或许’,在听者的耳中就像事实。这个发言使得胖子只好以傻笑对应。“他不是Miller,他又是谁。”

CarlHider露出诡异的微笑,浓重的鼻音下,吐出清晰的句子。“他可能是克隆人。”

审判毫无疑义地判定Miller有罪。在审判结束后的第三个月,Miller因为实验后遗症而死在狱中。赵文山虽然不甘心不能一直参与案子,但是恢复职位后,他也没有这个空闲来发泄自己的不甘。

而朱德敬参加了一个海上救援组织。他当初赞同计划,只是仅仅单纯地希望,更多人能在与海洋博斗中生还。现今,他也算是如愿与偿。不过,他偶尔面对浩瀚的**,获救的家属相拥流泪,心中不禁凄凉地感到孤单。自己眼中的热泪是为谁流?又有谁为自己流泪?

胡博士已经脱离了自己熟悉的医学界。突然有一天,她发现她那拿着手术刀的手在颤抖。她发觉她已经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中。胡欣霞茫然不知所措,竟然去恳求法院根据自己的罪行来审判她。本来,检察院是根据她的特殊情况不予起诉。可是她这样一来,她就从法院中获得三年徒刑。究竟在牢狱里能否获得救赎,她自己心中也没有一个清楚的想法。

有一天,赵文山从忙碌中获得空闲,便发觉心里被那件案子蒙上了厚厚的迷雾。他独自一人来到文的住所。那是在个宁静的小村庄,只有蓝天白云碧草作为房子的装饰。

他走进文的房子,尴尬地坐在地上,沉默了许久。

文端出一杯粗茶,放在他面前。

他一口喝尽,就像喝酒似的,然后大着胆子向文提问。“你觉得那案子结束了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发觉,人如果变回野兽,就会发现这世界上的人太多了。我根本没有办法分辨其中的气味。更何况是对错呢?”文举起茶杯,缓缓地让茶流进喉咙。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