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活下去。
虚无与黑暗不断翻滚着镇压着自己，不断随着命运的洪流翻滚。
流转颠沛流离，随波逐流，就这样沉沦，疲惫与疼痛终究是压翻了这个老人，上一秒的他扛着十多个人往前冲，下一秒的他接受着疲惫的滋润一步一步沉下海，层层叠叠的海浪和海流轻拂自己，紧绷的肌肉感受着清凉的渗透，享受着比喝酒还放松的解脱感。
有鱼群游过烬唯心身上，像是为自己拂上死亡前的最后面纱。
“这就是抱着自己的道溺死的感觉吗。”
咕噜。
“我用着别人家人威胁他们带炸弹炸交通枢纽，在他们到达地址时引爆，他们都知道这是错的 但为了家人只能去做错的事情，直到死都没有后悔。”
烬唯心脑海里面响起了那个恐怖的女人说的话，自己没有勇气逾越对错，没有能力挑战规矩，因为知道下场终究是沉沦覆灭，就像现在这样。
为了所谓的自由，只会死在理想的愿望前，死在实现美好愿望的战场上，被人当做功勋把头颅砍下来。
自己知道后果，所以不敢逾越，所以不敢思考，就像那些平常的灰烬骑士一样相信任务，不计较任何后果，举起剑就是砍。
隐隐约约之间，烬唯心感觉眼前浮现出了某个双手举着长剑的老头子挺胸抬头庄严沉重地走过圣剑的行军大道上，踏着阶梯走向圣台穿过烈焰屏障，到达圣台中央接受最为神圣的洗礼，接受专属于自己名字，自己的征战人生在那一刻达到巅峰。
可是与异端的战争永远不会结束，自己的剑上永远只会流下敌人的鲜血，自己总有一日也会死在战场上。
烬唯心深深地明白这一点，或许是在教育自己儿子时无形之中给他灌输了这些东西，让铁幕想要幸福的活下去，让他想要自私地只为了几个人活下去。
这或许又是我的错。
烬唯心和每一个骑士肩上都扛着无数人类的性命，甚至就连最卑微的灰烬骑士只用着肉身和武器来保护无数平民，而铁幕拥有着保护一切的能力却想用来保护那几个人。
该说他下贱，还是应该说他为了自己而活呢。
圣剑总部。
一位女性科研骑士抱着一份文件迅速地走向总部中心塔，搭载高速电梯到达最高层，迅速且毫不退让地穿过人群，不少人为她的无礼感到懊恼愤怒，但也没有追究转身离开。
咔啦。
粗鲁地推开门，女骑士终于看到了那位一直带领着整个联盟前进的老人，现在的他像个糟老头子刚刚睡醒一样疲惫地喝着咖啡，看到粗鲁的女骑士推开门还吓得呛了口咖啡。
“以后进门之前先敲门。”路行枫像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子拿起纸巾擦了擦胸前的咖啡，嗅了嗅杯中蓝山咖啡的醇香。
“路行枫总长我觉得你有必要看一看这次‘荣耀者’（Glory man） 行动计划的最新报告。”
“嗯？”锐利的眼神刺破空间，那位散漫的老人消失不见，仅仅只是一个眼神，路行枫就从一个神游太虚的老人变成全副武装挺胸收腹的老骑士：“什么情况？”
“我一直负责着‘荣耀者’计划的通讯工作，直到刚刚，我发现双剑骑士烬唯心骑士阁下的生命迹象微弱，我赶来的十分钟前生命讯号已经消失。”
女骑士交出一份报告，路行枫接过之后翻开观阅着烬唯心十多分钟前的心率波动，简直像是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最后归于平静。
“不知道他的下落在哪里吗？”
“只知道最后讯号发射位置在于夜幕之刃分布据点的海岛附近。”
“该死。”路行枫双眸紧锁，眼眸底子里面尽是惋惜，烬唯心一死，文件后续的追踪工作全部失败，麻烦越来越大了。
那份文件可是掌握不少人的生死啊，烬唯心你……
路行枫越想感觉越乱，满脑子的文件文件，满脑子的全是烦躁。
“分部那边可以找人去调查一下吗？”
“已经通过了，但是分部貌似有点忙……”女骑士说话半遮半掩支支吾吾地让路行枫敏感起来，看来是个更多麻烦的事情发生了。
“怎么了，不要顾及我的感受。”
“分部正在被迫与冲出街道开枪乱扫的夜幕之刃作战人员作战，没有时间派出人员调查。”
“啧。”路行枫脑子一片凌乱，咬牙切齿地发出不爽的声音：“那我们立刻派一个人过去调查清楚情况。”
“那个……”女骑士面露尴尬。
“又怎么了？”路行枫眼神阴郁。
“分部城市的各个交通枢纽已经被自杀式炸弹全部炸毁，而且炸弹还带有电磁脉冲效果，毁掉了整个城的通讯网络……”
“也就是说我们过不去就算了，现在连一个电话都打不过去？”
“是的。”
“混蛋。”
路行枫暗骂：“分部情况如何？”
“爆炸发生之后，他们爬到了城市最高点给我们发出了一道摩斯电码。”女骑士低着头说道像是在惋惜每一秒都有可能死去的同袍。
“圣剑骑士联盟分部愿为人类和平，追随阿斯加德阁下的道路，焚身祭剑。”女骑士沉重地说道，声音坚忍，但是却让人闻到一股刀光剑影鲜血纷飞的味道。
“呼。”
路行枫叹了口气，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疲惫的老人的状态，落地窗前的侧影背光，孤单寂寞。
这种情况不乐观到了极致，电磁脉冲不仅让竟然能让通讯出瘫痪，肯定也能让电力瘫痪，想一想分布的人连铠甲都拿不出来就穿着普通的防弹衣和军装举着步枪抵挡夜幕之刃那群狂徒一波又一波的不要命冲击……
“马上给我召集太阳领域的所有圣殿骑士商议，第二级别序列。”路行枫把自己的佩剑扔给了女骑士，加急事件，女骑士一把接过之后行礼快跑冲出。
“一个白银骑士，竟然搞出那么大麻烦。”
路行枫拿过已经不在温热的咖啡放在嘴边抿了一口，蓝山咖啡的韵味被破坏大半，显得寒冷如铁如鲠在喉，压抑缭乱的声音无端端地从自己脑海之后跑了出来。
分部所在城市。
烬唯心躺在沙滩上无人问津，潮水在他指尖滑过，像是化作一块礁石慢慢地忍受着时间冲刷。
一位穿着便衣的男人发现了某个躺在沙滩上的老人，冲了过去给他做紧急救助。
“噗，咳咳咳。”
烬唯心一口血与海水吐了出来，感觉像是突然从死亡的世界回到了现实，一连串的疼痛轰炸着自己。
“太好了烬唯心阁下你终于醒了过来。”
“你是……”
眼前的一切模模糊糊，只有一个人形自己能够看到，像是很熟悉自己。
“我是那个卧底骑士啊。”
“咳咳。”烬唯心坐了起来，身上有着几处刀伤和枪伤在不断流出血来，子弹在体内不断摩擦，一阵阵的暴痛撞击着自己脑子，让自己有点吃不消。
烬唯心吐出满口咸苦的血液，卧底骑士把他环胸拖起拉到干燥的沙滩上，以免海水带走烬唯心剩余的体温，并且撕裂自己衣物包裹老人的伤口。
“你怎么在这？”
“我卧底任务结束之后继续负责‘荣耀者’计划的接应工作，每天伪装成渔船上的渔民监视着夹缝，一旦你出现危险我可以最快时间接应你。”
卧底骑士拿出了一个盒子，盒子里面是针管和一小支圣水输液，把圣水推入刀伤的伤口之中，伤口开始迅速回复。
“好了现在至少你能勉强行动了，枪伤只能到安全的地方再帮你解决挑出子弹了。”卧底骑士把外套套在了烬唯心的身上，搭肩环腰扶起老爷子开始转移这位年老受伤的神谕骑士。
“现在什么情况？”
“整个城市都乱了套，圣剑骑士和夜幕之刃几乎在城中心每一条街发生火拼，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还有你皮下的信号发射器已经损坏，总之很不乐观。”
卧底骑士扶着对方走过满是汽车残骸的街道，一时之间战火纷飞，耳边到处都是远方传来的炮火声和冲锋声，脚边鲜血横流尸横遍野，焦黑破碎的世界越来越混乱。
“上啊！众生平等！”
一队夜幕之刃的狂徒举着步枪从十字街口冲向街尾，卧底骑士立刻拖着老骑士躲在某辆汽车残骸的车尾箱身后，趴在地上仔细辩听枪火声的远离，然后准备离开的车尾的时候发现一个掉队的夜幕之刃士兵抱着枪走了过来。
“妈的谁要你们一起去送死啊，真傻，自己的命都没有了怎么保证众生平等，我更傻，当初信了个什么众生平等，是时候借此机会跟着这群邪教徒断开关系了。”
原来只是个逃兵，卧底骑士松了口气，接着街边商店损坏的玻璃观察着对方的走向，那个士兵抱着枪快跑过来，看起来没有发现自己。
“自由！毫无约束的人生！”
夜幕之刃的士兵冲过大喊着冲过汽车残骸，他顿时发现自己车尾的后方蹲着两个人，一时之间意识空白，连奔跑也变得无力。
卧底骑士一脚扫倒对方，紧接着按着对方的头部身躯猛地冲前把对方直接撞在了墙上，那个士兵反手拔出腿侧的刀，却被卧底骑士抓住手腕反向一扭从自己指缝之中夺走刀刃架在了喉部上！
“老兄！冷静一下冷静一下！”逃兵举起双手喊道，对方如此干净利落地放倒自己怕是不简单。
“闭嘴，异端！”卧底骑士脸颊肌肉收缩了一下，准备时刻发出割喉杀死对方。
“我们都是想要活下去的人，不如都放别人一条生路。”逃兵吞咽着唾沫说道，眼神流转，从卧底骑士说自己是“异端”之中判断出对方是圣剑的人。
“你竟然还想谈判？”
“我只是想活下去，相信我，这样拖下去你那位老人家的伤势只会耽误治疗时机，你也会身处危险之中。”逃兵敏锐地察觉到了卧底骑士的处境。
“把你的装备全部交出来，然后马上滚。”
“好好好。”
那个逃兵立刻交出了自己的手枪和步枪以及弹药，卧底骑士把手枪上膛递给了烬唯心，然后扶起对方继续向前走。
穿过一个街区，破碎的街道凌乱不堪，到处都是尸体，平民的，骑士的，士兵的……整个城市似乎一瞬间被烟熏黑，脸天空都是惨灰黯淡的。
砰砰砰！
枪声响起，卧底骑士贴着墙边向外窥看，拐角街道处有几个夜幕之刃的士兵，他们开火杀掉几个骑士之后向前扫荡，很快就会到达自己这边，自己还拖着一个老骑士想要趁他们不注意冲过去简直是不可能的。
“对不起啊，我拖后腿了。”
烬唯心说道。
“没什么，不就是几个杂兵而已。”卧底骑士笑了笑把步枪上膛：“等一下只能辛苦一下你了。”
“我还不至于一点痛都忍不了。”
“那就好，我数三声你躲在我背后冲出。”卧底骑士呼吸了几口气，观察了一下他们，那些士兵目光主要注意在地面的尸体，自己和烬唯心突然冲出他们至少有零点几秒反应不过来，这就够了。
“三。”
“二。”
“一！”
咚！
卧底骑士和烬唯心猛然冲出，脚边碎石被踏碎，卧底骑士探出身躯正对敌人，用自己的身躯保护背后的烬唯心，枪火喷溅，身后的烬唯心扶着卧底骑士的右肩举着手枪对着对方精准射击！
手枪发出黄铜色的子弹打碎对方的头颅和心脏，卧底骑士扫射扫倒对方之后立刻拖着烬唯心向前冲去。
“该死！是圣剑！叫人过来！”
脑后是他们的叫骂声，他们的突然射击没有夺走全部敌人的命，有几发子弹打空，但是两位骑士顾不得那么多迅速穿过街道，在对方的支援来到之前到达安全屋。
砰砰砰！
密集的子弹在街道上飞溅着，前方的道路被夜幕之刃士兵封锁，他们躲在掩体后用火力封锁了前路，卧底骑士撞入某辆汽车的车尾之后架起步枪点射开火！
“该死！我们冲不过去，只能改变路线了！”
砰砰砰！
密集的弹雨在两位骑士的头上飞过，火花在车面上不断飞溅，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雨声一般撕裂着车盖。
烬唯心随手探出半个头部用手枪点掉两个封锁线上的士兵，然后就被拖起来冲向另一个方向，对面那些夜幕之刃的异端也察觉到了敌人逃跑追了上来开火咆哮。
各种火花飞溅，各种破风声擦着头皮和耳朵飞过，这条路上几乎没有什么掩体，只能躬身向前快跑，各种弹雨擦肩而过，幸好对方也在奔跑开火命中率很低，两方距离也有两百多米，大多数子弹都是打在身边的墙上。
“感谢上帝。”烬唯心顶着耳边的破风声暗暗地念道。
“前方有个拐角！”
卧底骑士大喊着，然后推着烬唯心向前跑，烬唯心顺便带走了他腰后的手枪弹夹重新装填，枪火闪烁，有一发子弹打中了卧底骑士的侧腹部，子弹直接穿过，血液不断流落，但是卧底骑士依旧架着步枪开火，紧接着掏出一颗手雷扔了出去，把对方阵型炸开，转入街角。
“该死该死该死！”卧底骑士大喊着。
砰！
烬唯心掩护着卧底骑士一枪崩掉一个想要冲入拐角的士兵，两人互相扶持向前快速跑去，强忍着各种疼痛和让人烦乱的风声。
烬唯心翻倒小巷里面的杂物，阻挡对方，紧接着安全通过小巷，转入另一个街区。
“呼呼呼。”
两人大口呼吸着，不知道前路如何，拖着伤躯依旧向前奔跑，越来越多的杀疯的夜幕之刃的士兵追杀着自己两个人，骑士们都在据守着分部，想要给到支援怕是不怎么可能，而且分部离这里太远，没发过去眼前只有跑到安全屋是最正确的选择。
本来还想潜行秘密通过的两人，面对这种让人焦头烂额的情况竟然还有点想笑。
砰！砰！
烬唯心贴着墙角刺出开枪打死两个散乱的夜幕之刃士兵，然后趁着没人冲了过去夺走弹药和装备，卧底骑士赶紧趁着空当包扎伤口，紧接着也冲过去取过两人的防弹衣穿在了自己和烬唯心的身上。
咔嚓。
两人迅速换弹，脸上的汗在眉间混着炸碎的泥土粉尘滴落。
“在这里！”
又一个夜幕之刃士兵发现了两人，子弹破空，两人立即低头，一颗子弹打入了卧底骑士的肩膀上，烬唯心举起步枪精准三枪打碎对方两个膝盖和头部，拍了拍卧底骑士，他咬咬牙说了句“靠！”继续爬起冲了出去。
两人依旧背靠背地举枪，枪口扫视着各个角落，身躯化作利刃，刺开战场上的硝烟浓雾。
“嘿，老爷子，你还不赖啊。”卧底骑士忍着痛笑着，额角青筋暴跳双手一手把步枪，走在前方，血液顺着衣服流落，但是依旧不敢慢下一步。
“呵，不然你以为我吃素的。”烬唯心和他互相靠背，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不过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这种感觉像是在暴风雨之中抓住了船上的一条绳索，你不知道它会不会断掉，但是你只能靠着他。
互相祈祷吧。
“嘿，老爷子这次的东西保存得很好。”卧底骑士向后递来一根古巴雪茄，烬唯心惊喜地笑着接过利落地切开雪茄头部，从卧底骑士的裤带里面拿出火机点燃。
“谢了。”烬唯心放回火机呼了一口气：“你叫什么名字，如果能活着回去我请你喝酒。”
“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三十七。”
“那我的命就拜托你了，三十七。”
“自然是不在话下，放心吧。”三十七号骑士斜着探出身子窥视情况，然后刺身而出，两挺步枪咆哮，直接扫死三四个士兵。
“呃……”在受伤的情况下还要使用两把步枪，三十七表示有点吃力。
“安全清除，快速通过！”
两人变换阵型抱着长枪冲了出去，两道人影撕裂焦黑的街道向前刺入了一道小巷之后，从破碎的窗户之中冲入了小巷的平民房子内，一群夜幕之刃的士兵也紧随他们身后冲入了小巷，但是还没有发现他们，谨慎地探路，往每个窗口开火扫射，直到经过他们一个窗口，烬唯心和三十七从楼上天台直接扔下两发手雷把他们全部炸平。
轰！
炽烈的火花吞噬了整条小巷，烬唯心转身跑出，在平民楼台之间翻滚跳跃，一个夜幕之刃的士兵爬上然后被自己一枪打碎头颅，一群人从楼道的门上开门突击，被卧底骑士一个手雷扔了出去全部炸碎，流风在自己的耳边划过，感受着流畅的动作与战斗，翻滚卸力，抓墙荡巷手到擒来。
“前面可以甩开他们！”
三十七大喊着，烬唯心看了看前方，是城中村性质的各种楼间距极小的拥挤楼房，各种电线交织在一起，这种地方下水道的井盖很多，以两人的臂力可以轻易打开，进入里面不管是顺着下水道跑还是躲在下面都有极大的机会逃脱！
“好！”
烬唯心一把甩出所有手雷散落在地面上，保险丝顺着风飞扬开来。
“我靠！小心手雷！”
身后的追兵大吼着，立马停下脚步，爆裂的火花不断飞溅，烬唯心和三十七踏着烈焰狂奔！
轰轰轰轰轰!
硝烟和烈焰迸发，烬唯心和三十七被冲击波轰飞，整个人撞在了一栋房屋的外墙上，然后再狭小的房距之中碰撞重重地摔落在地面上，然后打开井盖进入其中。
再次融入了黑暗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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