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火把大道上的小夜曲(七)

作者:tangle2001 更新时间:2019/7/4 22:28:00 字数:3508

凛冽的东风穿过狼堡的三百三十三个黄金窗户,城堡像吹响了轻佻的口哨,让整个采文尼亚变成了一个浪荡哥儿。——洛奇庄稼汉报.玛多历2101年第十五期.《费林商团的秘密发家史》

黑暗中,突然一道亮光从梅莉三人身边升起,一个小小的“创生太阳”忽悠悠地飘在玛利亚的头上,勉强让大家看到四周的墙壁,而这点亮光依旧被前方的黑暗吞噬掉了,甚至后面囚徒们的嚎叫也被这黑暗所吞掉。

墙壁上布满了已经枯死的苔藓和藤蔓,上面红色和黄色的斑驳让人想起血和排泄物。

梅莉不由得揉了揉鼻子。

她是个曾经见过血肉修罗场的女人,但是在家还是旅店里,梅莉总会将桌子擦干净,甚至马桶都要刷到回复木头的原味。

说到底,是个蛮有洁癖的女孩。

所以,当梅莉从尸体间走过,从血污中爬起来的时候,即使眼中都是坚毅,但是何曾有谁知道她内心的岚动?

文明长河中,能够留下自己一页的人,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忍耐常人所不能。

能够赤身穿过城市的王后;

吃掉自己亲人的帝王;

微笑着烧毁自己杰作的艺术家;

有的时候命运给到人的选择极其有限,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够看到选择后的未来和眼前的代价,而其中更少的人能够去做出这个选择,而更少更少的人再做出选择后能够忍耐下去。

能够熬过寒冬,待到果实结下的时候,总能收获最甜美的。

这漫长的通道终于到了尽头,空间一下子开阔了不少,众人进到了一个石室中,太阳创生微弱的灯光下,可以看见这个石室空无一物,一块碎石,一片枯叶都没有,仿佛只有空气一般。

除了面前的三个门。

仿佛就是在石壁上刻上了门框,把手,门边的柳枝,甚至是门框和门的间隙。

三个门上分别刻着字,力道深厚——

林狐镇小径

万宝屋

林狐邮站

众人还没有仔细去想这些字代表什么,出乎意料,饥渴的旅人望见了水井,梅莉第一个冲了过去,眼中全是饥渴。她径直冲向了刻有林狐邮站的石门,没有人看清楚她的右腿是如何抬起的,只能看到梅莉长靴上的淬火秘银片化成了一道闪电,击中了石门。

花岗岩的大门瞬间粉碎,像被狂风卷起的雪花一样碎片四散,一些碎块就落在了埃德温的脚下,竟也将地面砸出了大坑,让众人的身子随着地面晃动起来。

一时间粉末飞散成雾,梅莉慢慢地走了进去。

一个明亮而颇大的石室展现在众人面前,经年的纸张依旧散发着墨香。出人意料的是,这座被几十年荒废的石屋中,明亮如昼,头顶上硕大的六棱型水晶闪闪发光,它将几道从孔径中放出的光线四散到了每个角落。

几十个,亦或是几百个铁架子上,捆扎着、堆放着一摞摞的书信,仿佛要将这些铁架压断一般,堆叠到了极限。

“请大家帮我找一找红色信封的信!”梅莉已经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

埃德温倒是住了手,仿佛红色两个字带有魔力,仿佛能让纸张变烫,让他无从下手。

在这个大陆上,红色的信封只出现在两个地方,一个是妓院的催债信,一个是枢机主教才有权开具的革除教籍的斥书。前者只是给到街上或者酒馆里添一些能聊上一会儿的谈资,后者则是能够让学生们在主经礼拜课上牢记一辈子的圣训。

自教会建立以来的千年里,开具的斥书不超过3000封,平均每年也才一封多一点,而每年的一封信就代表了一个家族从历史中的消逝,只能留下一个被革除教籍的罪人留在课本里。

颇具人情味的一点是,学生们只需要背诵出其中100个罪人的姓名和罪行就行了。

埃德温一时间脑中闪出了无数的念头,甚至包含着最荒谬的丑剧情节,也想不到胡安为何是要拿这封信来作为交易的筹码。

寻找的时间并不长,在众多已经快要变成灰烬的破纸堆里,找到一封艳红色的崭新的信封,还是很容易的。

这封红色的信因为积尘的原因,微微发暗,倒像是污血的颜色了,当众人围拢过来是,除了满屋的腐霉味以外,一股暗香仿佛从信封内传来过来,透过皮肤直抵心脏,一瞬间心跳也紊乱起来。

“喂,你们拿着这封信干嘛?里面有藏宝图?”玛利亚好奇地问道,

“里面的东西是我的命。”梅莉出神的望着这个信封。

她小心翼翼地拿过这个信封,仔细拂去上面的灰。

“梅莉,这里面是什么?你和胡安做了什么交易?”埃德温心中的疑问像炸开的爆米花一样,噼里啪啦地蹦了出来。

梅莉听到埃德温的问题,眼前浮现出了她和胡安的对话。

两人好近,

近到能够看清梅莉的睫毛上有星点的眼泪,

近到能够闻道水兰般的体香,

近到能够看清她的嘴唇是粉中暗藏着火焰,

近到梅莉完全可以看清楚,胡安的眼中,有比情欲更渴望的东西。

“梅莉女士,我以神的名义发誓,那封信对您毫无用处,甚至比不上——”胡安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朵已渐凋零的花,插到了梅莉的发髻上,

“您头上的这朵鲜花,嗯——好香”胡安在发髻的一侧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

“是玛多历1795年,送到那里的最后一封斥书,上面有一个的封漆是一只鸽子。”

梅莉还不知道,鸽子是第122任教皇,波切蒂四世的徽章图案。

此刻,即使满月果的毒瘾像火刑台下的干草一样蓄势待发,梅莉也按捺不住对红信封之内未知的好奇心。

而埃德温的疑问,没有点燃干草,却是引爆了梅莉心头的炸药。

埃德温的话音一落,梅莉立刻撕开了信封——

俯身敬尊无上至大的神,敬尊神之宠儿之代表之左右手圣父布吕瑞克,尊神最虔诚的信徒最可信任之食指教皇波切蒂四世之名,为众人祈祷!

米利安.玛丽二世.冯.安提克,被废弃之小昂达伯爵,被废弃之豪森骑士同盟二级骑士,违反罗德里希教令集第一条,违反银月帝国王权法第一条,仅在此以伟大教皇波切蒂四世之名,将汝开除教籍,向世人公开汝之罪行,其后千年汝之罪名将被牢记!

米利安.玛丽二世.冯.安提克公然谎称为圣母贝特琳.艾文之后裔,妖言惑众,污蔑圣父之名,触动神之逆鳞,其家族将永世不得赎罪,其安提克之姓氏将从世上抹去。

米利安.玛丽二世.冯.安提克的谎言在“艾文月井”面前被撕碎,让这个背教者惊慌得如丧家之犬,仿佛失去了灵魂。

如今背教者已在火堆上被化为灰烬,将其残渣倒入艾文月井。

昂达大主教应在三年内于林狐要塞修建艾文月井。

愿神的圣光永远照耀克罗斯。

看完信以后,众人沉默起来,梅莉也感到莫名,不知道胡安为何对这么一封信感兴趣,这封信的锋利程度似乎算不上什么“武器”。

不一定!

昂达地区的谚语——口中的话堪比千军万马,手中的面包重过国王的钱袋。

这封信就看在谁的手上了。

就像下雨后多云鸟必高声颂唱一样,答案随之而到——

梅莉众人感觉到地面一颤,紧接着,来时的隧道由远而近,一阵轰鸣声传了过来,紧接着呢整个密室,整个要塞都在颤抖,就像越建越高的沙堡,随时都要塌陷下来。

此时林狐要塞正门附近,厚度多大2米的城墙被炸出了一个可供五六个人并排而入的豁口。

灰尘还没散尽,胡安众人蜂拥而入,仿佛面前无数狰狞的活尸如草芥,满不在乎的砍倒或者踹翻,他们的眼中看不到恐惧,只有贪婪。

反倒是胡安,满眼透出精光,很明显他并没有被自己惟妙惟肖的藏金谎言迷惑住。

很快这些人便找到了梅莉众人经过的密道,胡安意识到自己要寻找到的东西近了,他们闯了进去。

当那帮恶徒看到“万宝屋”这三个字的时候,一片欢呼,已经不需要胡安的命令了,众人想方设法的要破坏掉石门。

而这些人的结局已经不是胡安在意的了,他径直走进了邮站——

里面空无一人,胡安便已明了,梅莉众人得手了。

胡安这才兴奋起来,他拔出剑,兴冲冲地转回到刻有“林狐镇小径”几个字的石门前——果然,有移动过的痕迹。

胡安连喊几声,却已经没有人听从他的命令,因为“万宝屋”的门已经被打开,其他人蜂拥往里冲,全然忘了胡安的存在,而他也顾不上砍掉这些不听话的脑袋,自己一鼓作气,将石门缓慢推开一条缝,毫不迟疑的挤了进去。

果然,胡安问到了树林的味道,太熟悉了。

熟悉到让他恶心。

胡安曾经无数次的想用名誉、金钱、美酒和女人的体香去擦掉、去忘记这种挥之不去的味道,这种从他出生就带有的臭味。

后来他发现,能够洗点这种味道的只有权力。

因为权力的味道香甜到压过所有的滋味。

果然,胡安又回到了森林中,而不远处,正有几个人影向镇子走去。

就在此刻,那些胡安曾经的部下们愣住了,在万宝屋内,一棵直冲屋顶的黄金柱闪耀着夺目的光芒,使得这些人完全看不到其他东西,只有眼前的金光闪耀。

他们一拥而上,拿起身上的佩剑、战斧,甚至是地上的石片,开始疯狂的挖凿起来,很快,黄金的柱子倒塌,化作了一地碎片,众人埋头捡拾。

却不曾看到随之而下的瓦砾。

满地的黄金太多了!

瓦砾也很多!

越来也多!

太多了!

人们被砸死,发出惨叫,只是一瞬间的事,地板垮塌了,楼梯垮塌了,那些成螺旋状排列的囚室也垮了下来,一层叠一层的,仿佛多米诺骨牌,一层背一层的,仿佛房檐坠落的积雪。

整个林狐要塞,失去了基座,垮塌了,一瞬间的事情,像魔术一样,耸立的塔楼瞬间消失,河中间只剩下了一片碎石,紧接着就被迟来的河水所吞没,仿佛不曾存在过一般。

胡安只感觉到背后的洞口涌出一股气流和些许的灰尘,他掸了掸土,拔出了“诺德维恩河谷十三镇”,他又稍微想了想,将那个曾经装过满月果粉的小口袋系在了手上。

胡安一边愉快地打着招呼,一边扬起小口袋,向着梅莉众人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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