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问题

作者:Paradise熠 更新时间:2011/4/7 1:36:22 字数:0

我重新握了一下自己的手,没感觉到疼痛,说明是完全好了。

虽然我的药谱上写着没问题,但受伤之后感到的剧痛让我真的没对痊愈报什么希望。在我的印象里,古人是很能吹的,有三分本事,硬是要夸大到七分,所以药谱什么的也不能尽信。

硬接下远山金一的六发子弹以至于震裂了手骨,已经是两个星期以前的事情了。而我这两个星期以来一直呆在精神病院的重症监护室里,被我爷爷专门派来的十余名特工不分昼夜地看着。当时的战斗之后,镇静剂没能让我立刻回复过来,就那么一直维持着像是只刺猬一样警惕着所有人的精神状态,持续了很长时间。我爷爷都快以为没有希望了,准备下格杀令的时候,我却又醒了过来。之后有观察了两三天,姑且认定是没了问题,便让我回到了武侦高。

顺带一提,到我恢复过来为止,派来守着我的家伙只剩下了不到一半。少了的那一半里面,三个重伤,一个轻伤,其他的……真是对不住他们,居然就这么白白丢掉了性命。

当时远山金一差点就和这些人一样了。只要洛克斯·杨晚半秒钟赶到,他就只能和村上慎也一样享受免费把尸体打包送回日本的空运服务了。我个人没体验过这种航空快递,不过估计感觉不会太好受……哦,对不起,又说了蠢话,死人是没有感觉的。

那之后,远山金一在床上如冬眠般死睡了整整两个星期,然后就活蹦乱跳的醒了。

喂喂,是不是什么地方搞错了?他应该全身肌肉组织严重拉伤,至少在医院的病床上全身打了绷带躺上至少一个月才对的不是吗?这是什么活见鬼的恢复力。

于是我回到学校的这天,他刚好和我擦肩而过去了浦东机场,准备搭飞机回日本。

那次任务以后,藤田猛和武部和真表示当时的记忆很混乱,自己脑袋里凭空冒出了不属于自己的想法,然后就在那个想法的支配下开始了行动。

这是被苏璧催眠以后的症状,所以他们两人就此洗脱了嫌疑。

当然,他们之中至少有一个人在说谎。苏璧的催眠只要对方可以正常对话,成功率无限接近100%,是个相当恐怖的东西。但有一个最大的弱点。这种催眠是以被催眠者内心在意的事物为基础进行的心理攻击,一次只能对一个人使用。一口气催眠两个人?开玩笑,除非是用分身术分出来的,思想完全一样,否则决不可能。

这一点我没告诉任何人。当有机会告诉别人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什么事?”

手机里面传来的声音很明确地表达了对面那个人不大欢迎我的心里感情。

看来这个白痴也不是不能对别人抱有敌意的嘛。算是进步么?

不过他话中的敌意远比我想象中来得少就是了。

“你在哪呢?”

“浦东机场,就快到安检了,你有事说快点。”

“把票退掉,回来一趟。”

“哈?”

远山金一的僧因带着明显的讶异。听上去便知道说话的人根本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把这班飞机的票退掉,回我们学校来一趟。”我把话补充完整,“回来帮我写一下任务报告。”

“任务报告还能找人代笔的?”

“不找人代笔的话,你要一个精神病怎么把自己犯病时候的事情写出来?”

“你找公输沐雨帮你写不就好了?”

“哈……”我叹了口气,语带苦涩地说,“你觉得我又什么脸去见她?虽然记忆不太准确,但是我好歹还能记得我差点就把她给杀掉了啊。”

远山金一犹豫了片刻,然后吸了口气,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不行,退票的手续是要花钱的。”

看来他是决定无论如何都不回来帮我了。

如果对对方抱有敌意的话,这也不算什么过分的行为。不过这种借口从他这种根本不算钱的人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搞笑到了极点。

算了,他会拒绝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早就为此准备好了对策。

“就当时还我一命好了。”我说。

“还你一名?还你没有杀我?要还也应该是还给你们校长才对吧。”

“不是那个,我是说苏璧的那一剑。如果我没把你一耳光扇开,那剑会刺在什么地方,你又会怎么样?别告诉我你有两个心脏,捣烂一个也无所谓。”

对面沉默良久,“好吧,就当是还你这个人情。”

我无声地笑了。这家伙真的有够单纯,被骗过一次了居然还不会学聪明点。

“对了,卫飞,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问吧。”

“你为什么要救我?对你来说,我们不都只是棋子而已吗?”

“你不是挺能推理的吗?试着猜一下吧。”

“为了让我争取时间,好让‘秦广王’赶到,避免事态扩大……我是这么想的……可是,不是这样的,对吧?”

“为什么不是?你应该好好相信你的推理,而不是你的感情。后面那个太靠不住了。”

“……抱歉,说了多余的话。”

对面就这么挂断了。

远山金一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我倒是不担心他会挂了电话之后直接坐上飞机逃掉。他现在一定是去办退票手续了。

以他的性格,想必不愿意为了自己要报答别人一个小小的恩惠而耽误同伴的行程,所以他肯定会一个人回来。

这样一来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就在我收起手机的姗娜,听到了一个脚步声。

是个女孩子。

她小心翼翼地在男生宿舍的走廊中穿过,来到最近头我的寝室,轻轻敲响了门。

这个呼吸和七尾,是公输沐雨不会错。

倒真是令人以外。今天吹什么风,她居然也能轻轻走路轻轻敲门了。

明天太阳一定会从西边升起来的。

这么想着,我走过去打开了门。

公输沐雨和平时截然不同,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脸色微微泛红。

“那、那个……胖子,我听说你今天回来了,所以……所、所、所以……”

“公输。”

她说话结结巴巴的,估计等那些没有营养价值的寒暄也会说上很长时间,所以我打断了她的话头。

“啊?啊!什么事?”

“那天……你没能杀了我呢……”

“诶?”

公输沐雨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对话是以这句开始,整个人完全傻了。眼睛用力睁得大大的,身体却有些无力地似乎就要那么垮下去。

我没有去扶她,继续说着,“我记得那天我确实是动刀砍到了两个人。最后和我战斗的是远山金一,而你完全没有受伤。所以被我砍了的应该是公输御寇和苏璧,对吧?”

“嗯……”

我没有大声说话,也没有像平时那样用咄咄逼人的口气,更没加上什么肢体语言,只是轻声地说着。公输沐雨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压迫,全身僵硬,很艰难地点了点头。

“如果那天你能杀了我,应该就没有可以让他们逃跑的空子了,那样你的仇现在就已经报了。呐……为什么你不下手呢?你明明拿着一定能杀死我的武器啊。”

“那是因为、因为……因为……”

公输沐雨的脸渐渐红得像熟透的西红柿,吞吞吐吐说不下去。

你说不下去的话,我来说就好了。反正这么久以来你做不到的事情都是我帮你做的。

“因为你喜欢我,对吧?”

停了我的话,公输沐雨的头低了下去,“原来你都知道了……”

我苦笑着摇头。

摇头和点头不同,不是那么挨门的东西,只能表达否定一种意思而已。

本来应该是这样没错的。

可是我自己都不明白,我摇头是什么意思。

我究竟是想否定什么呢?

“记得猴子捞月的故事么?”

“诶?”公输沐雨愣了一下,“记得……可是……”

“你就想那样猴子呢,傻瓜一样的,想抓住一个泡影。”我轻轻地说,“因为天上那个月亮你已经永远失去了,那是你的家,曾经带给你温暖快乐的地方。所以你想要得到水里那个来挽回些什么。可水里没有月亮,只有淤泥,只会搅浑你的视野,让你不能看得更深。”说着,我的语气渐渐升高,激动起来,有些控制不住,“我不是你的嫁人,是条只会咬人的疯狗。你想要的,我都不能给你。所以……”说道这,我停了一下,吸了口气,“你走吧,不要来找我了。”

说完,我伸手去关门。

公输沐雨赶紧向前走了一步,身手按住门把手,“不!我不走!”

“走吧……我是个混蛋啊,这么久以来一直在利用你……你还留恋什么呢?没什么好留恋的……真没有……”

我拨开她的手,稍稍用力把她推了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公输沐雨的哭声透过本该是隔音的门板传了过来。

明明已经那么伤心了,可她还是按照我一直说的那样,不要太显眼,低声抽泣着。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才想起我过去说的话啊?既然要听我的,那就听我现在说的话吧。

我心里默念着,第一次憎恨起自己卓绝的听力。

走吧!快走啊你!我们都只是丧家犬,就算缩在一个窝里相互依偎着取暖也没办法度过冬天。可是你和我不同啊,你没有被铁链拴住。所以你走吧,离我越远越好,这样才可能找到过冬的粮食活下去。

我迫使自己无视了那个声音,重新走回了房间里面。

“这样真的好吗?哥哥。”一个声音突兀地想起,但我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这小丫头片子的潜行最多骗过公输沐雨,想让我察觉不到,还早得很。

“你指什么?”我没转过头去看她,明知故问,眼角的余光借着窗户玻璃确认自己脸上有没有流出什么多余的液体来。

结果我什么都没看到。和平时一样,一张整个很消沉的脸孔。

于是我偷偷做了个深呼吸,把刚才的情绪统统压了下去。

“当然是那个女孩子啦!她可是真的很喜欢你,为了你连报仇都放弃了。”在我做深呼吸的时候,我的妹妹像连珠炮一样说。

“那又怎样?”

卫媛愣住了,张开嘴,半天没蹦出一个字来。

最后,她狠狠地跺脚,“哥哥你脑袋简直是破铜烂铁!完全不懂少女心啊!”

“你最好还是少对我进行人身攻击。依照达尔文的理论,对我有效的东西对你也一样有效。”

“这是心理上的!进化论可不管这个!”

“就算你有道理好了,那你又懂了?明明从小跟着一群男人长大。”

“哪是一群男人了?妈妈呢!”

“妈死的时候你才几岁啊?少来。”

“那姑姑也不算了?”

“那个男人婆也算女的?”

我反射性地吐槽,然后猛然反应过来,悻悻地闭上了嘴。

卫媛也回过神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我叹了口气,“说起来,时间正好快两年了,你去看过她了么?”

“去过了。”

“那就好。”我送了口气,“活了这么多年,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阿。每年总得去一两个人看看,不然我们大家的良心都不好受。”

“良心?你还算有良心?”卫媛的眉毛一跳,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要有良心的话,就不会觉得最对不起的是姑姑了。你最对不起的是门口那个!”

“公输沐雨不算,她欠我的海了去了。”

“哥哥你真的是个混蛋!”

“是是是,我刚才不也那么说吗。好了,不要闲扯了,你到底过来干什么的?”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卫媛惊叫。

我不知道该对这玩忽职守的行为给予什么样的评价,只好捂脸。

“爷爷要我过来问你,你说要提前引开的那个人,引开了吗?”

“引开了,他现在要么在排队等着退票,要么就是在回这里的路上,总之肯定没上飞机。”

“那就好了。现在我们可没有那么多闲散人力来对付一个能和哥哥你势均力敌的人呢。不过,哥哥,你真的确认这个人没有嫌疑吗?”

“肯定。这家伙的不在场证明伪造起来非常困难,他缺少物资不可能搞得定。再说他本人是个聪明过了头的白痴,瞒不住事情。这档子事情肯定和他没关系。”

“那就好。”卫媛拍拍手,“那我先走了,再见。”

说完,她转过身去开窗户,但用力拉了好几次窗户都纹丝不动。

“哥哥你的窗户怎么回事?明明没锁却拉不开。”

我只好再次捂脸,“那东西被门口那位加固过之后就动不了了,我这一年多以来就没把它打开过。”

“那我要从什么地方出去?她守在大门口我怎么去开门啊!”

“等她哭完了回去吧。要不了多久的。”

“唉……”卫媛学着我和爷爷的样子叹气,“也只好这个样子了。”

几个小时之后,卫媛坐飞机回到了北京,正好和另外几个人一起到了我家的私人别墅。

所谓的另外几个人,指的是藤田猛,武部和真,以及国安局的特工。

那天远山金一因为我一个电话而没能乘坐的那班飞机,起飞后不就便坠落了,三分之一的乘客失踪,其中正好就有藤田猛和武部和真的名字。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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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一大早就起了床。

是被闹醒的没错。为了躲这个闹钟,我甚至有就在精神病院里面装疯的想法,但最后还是回来了。所以我今天又重新执行了以往每一天都做的破坏行动,然后才去做早就决定要做的事情。

和以往不同,我没有打开电脑整理情报,而是直接朝着校长办公室走去。

当我快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闻到了非常熟悉的气味。是公输沐雨,她正守在门口。

明明就叫她不要来找我,她却一点没有要放弃的样子。

真实的。虽然早知道她不是那种别人说了就会照做的乖乖牌,可没想过能固执到这种程度。

已经把什么都说明白了,却还是没有用。事到如今我也无计可施。

要是再出去和她说上几句话,她一定更死不了心。

我叹了口气,封杀了自己的气息,沿着墙角的阴影潜行出去。

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我看了她一眼。两眼通红还布满血丝,恐怕是哭了整个晚上根本没睡觉吧。

真是笨死了。

我这么想着,涌起一阵出去和她说点什么的冲动。

但我终于没有出去,沉默着从她身后经过,匆匆走了。

十多分钟后,我来到了校长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里面传来了洛克斯·杨那苍老却有力的饿声音,略带着笑意。他根本没有问外面是谁,说明他隔着门板就已经知道是我了。

早就清楚“秦广王”的实力不能以常理推测,所以我没有惊讶,拉动把手打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并不止洛克斯·杨一人。一个我早料到的人,和一个我万万料不到的人,都先一步到了这里。

“啊,卫飞,你来得正是时候。”洛克斯面带笑容看向我,“这里有个应该去找你的人,却跑到我这儿来了。”

“因为他不相信我,觉得我不会跟他说真话。”

我的立场有些尴尬,不能像洛克斯那样笑得自然亲切,只好板着脸,走到办公桌前,和我早猜到他会来的人影并列,然后转头看他的脸。

远山金一也侧过脸,等着我,什么话都不说。

“今天终于不是女装了。”

我试着开玩笑,但是一点用都没有。

远山金一终于如我所期望的那样,像狭路相逢的死敌般看我了。

“昨天我本来要搭乘的飞机追回了,失踪了很多人,其中包括藤田和武部。”他冷冷地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对,我知道,藤田和武部现在都死了。”

我很干脆地点头。

有武侦这么特殊的身份,国安局总不能拷问完了再把他们放回去,所以这个时间他们两个肯定已经被拿去喂狗了。

远山金一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打电话把你叫回来就是免得你在现场会给抓他们的行动带来什么不必要的变数。

不过这次也和前几次一样,我压根不准备告诉你事实。

“废话,出卖了‘浊之翼’而不被他们灭口,可能吗?”我满脸轻蔑。

远山金一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解。

我没等他问什么,继续说,“作为内鬼,他们可不太称职,传递的情报有太多的疏漏。以苏璧的性格,一定会怀疑自己被出卖了。”

“你说藤田和武部是内鬼?他们帮那两个人是因为被催眠了!这个不是已经确定了吗?”

“苏璧的催眠一次能对几个人用?”我笑,“问你呢,江近松,说话。”

我完全没料到会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人——江近松微微愣了一下,“一个。他的催眠针对性很强,所以才很有效。但正因为针对性强,所以一次只能催眠一个人。”

“所以,”我接过江近松的话头,“武部和藤田当时在一起,两个都被催眠,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中间至少有一个是‘浊之翼’早就收买的内鬼,看着另一个人被催眠却什么都不做,然后自己也装作被催眠的样子想浑水摸鱼。”

“你早就知道了?”远山金一问。

我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揭穿他们?”

“我那时候在什么地方?你什么时候见过精神病院准许一个病人用手机了?我怎么联络你?再说我那时候意识也不清醒。”我耸耸肩,“等我从医院拿到出来的许可,你们都已经要上飞机了,所以我只好先把肯定没嫌疑的你叫下来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为了救我才把我叫下来的?”

“对。”

“你不如不叫!飞机上还有那么多乘客,他们都是无辜的!要是我还在飞机上就可以保护他们了!”

“你说什么梦话呢?你在飞机上和那两个人战斗,只会让他们把飞机上的乘客当成人质。到时候死的人会比现在还多。”

“那为什么不把藤田和武部也叫回来?这样就不会牵连飞机上的人了!”

“你是不是以为飞机坠毁还不够惊爆,一定要在上海市区搞出点事故死上百十号人才行?飞机失事好歹能伪装成意外。要真在上海来一发,这会早就成轰动新闻了。”

“飞机失事死的人也不少……”

“这已经是最低限度了。”

我轻巧的断言把远山金一的怒火彻底点燃了。

“你这家伙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那是几十条被白白断送掉的生命啊!你就一点都不为他们伤心?你是机器吗?”

他抓起我的衣襟低吼,就像两个星期前我抓他那样。

“如果机器可以救更多的人,那就当我是吧。”我掰开他的手,用力把他推开,“还有,你别忘了,你这次又欠了机器一条命。如果你真的同时对付苏璧和公输御寇,死只是个时间问题。”

我的前半句话让远山金一举起拳头想要朝着我的脸揍过来,后半句又让他咬着牙把已经准备挥出的拳头放了下去。

最后,他心有不甘地瞪了我一眼,朝着洛克斯鞠躬,“对不起,杨校长,打扰了。”然后愤愤走了。

看着被猛地观赏震得一声巨响的门,洛克斯心疼地叹息。

“你又骗他了对吧?”江近松问我。

“对,我又骗他了。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说过的吧?我专门练过的。估计他也看出来了吧,这么漏洞百出的话。”

“没那么容易。就因为漏洞百出,他才会觉得我告诉他的是真话,只是没把真话全部告诉他而已。”我笑笑,“他是那种伤疤都不用好就又忘了疼的极品白痴。不然的话,被连骗两次以后应该连话都不会和我说了才对。”

“那你干嘛要跟他说是‘浊之翼’干的?借口多得是,用得着牵上那两个人吗?”

“我当然有我的目的。”

我说着,转过头看向江近松,“你又是来干什么的?”

“我?我来请假的。”

江近松这么说着,把一张表递给洛克斯。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是张武侦高教务处印刷出来的请假条。

“请假你直接跟班主任请就行了嘛。”洛克斯说。

“他叫我来找您的。”江近松不知是为了礼仪还是别的,专门伸手遮住了那条疤,“他不敢批这么长假期。我要请一个月的假呢。”

“一个月?”洛克斯结果假条扫了一眼,有些困惑,“你请那么长假干什么?”

“逃命。”江近松苦笑,“再过几天就是十月初七了,我家里人会来上海,我必须先跑路了。”

“十月初七?十月初七是什么重大的节日吗?”

“十月初七是我们每十年一次的峰会举行的日子。”我说,“如果我没记错,今年应该是由我家来主持。但是,江近松,你确定地点是在上海?连我都还没收到消息。”

“肯定是上海没错,我收到确切消息了。”

听了我们的话,洛克斯有些懂了,“这么说你怕被家里抓回去,所以要逃命?”

“嗯。”江近松捣蒜般连连点头。

“你呆在武侦高就行了,他们绝不会进来做什么的。”

洛克斯如此保证,然后将请假条递了回去。

这个保证应该说有相当的可信度。上海武侦高是半封闭式学校,江家的情报网根本无法介入,决不可能在这种不利的条件下冒着触怒“秦广王”的危险贸然派人进来把江近松抓走。

可是江近松没有把请假条拿回去。

“我要是一直窝在武侦高,都不用等家里,会长就先把我弄死了。”

这个理由就和洛克斯的保证一样有说服力。

但是我却不认同,“跑什么的,有意义吗?你跑了不也一样被你家抓回去?”

以江近松家的人脉,只要他不跑去火星,别的地方都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找得到。能放着他在武侦高读到三年级反而是个不可思议的事情。

再说他跑路只请一个月的假,说明还打算要回来。这还跑什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还不如带武侦高让洛克斯罩着安全。

“要把我怎么样的不是我家。”江近松看向我,“我就只是跑了,又没犯五大戒律,家规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关键是我跑的时候,李文圣放话说再见到我要把我脖子扭断啊。你说峰会这么大的事情他可能不来上海么?我只能先跑路再说了。”

李文圣啊……真是好久没听到的名字了……

江家当主江鸿的私生子,江家现存的最强者。他在江家被称作“金钱百花”,这个名词于江家,等同“紫麒麟”于卫家。

这么一号人物放了这种狠话,以江近松的能耐怕真的只能跑路了。

“所以说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江近松几乎快要哭出来了,“校长您就准了我的假让我跑了吧。”

这种一把鼻涕一把泪像是要跟仇家同归于尽的气势让洛克斯也不由得脸角抽搐着流下冷汗。

“行吧。”洛克斯终于在那张假条上签了字。

江近松拿回了假条,将它高高举起,“谢谢校长!您这是救了我一条命啊!我永远都不会忘的!”

他那个样子实在是太过高兴,仿佛从上帝那里得到十诫的摩西,让我实在有些不忍心打击他。

但他的考量里面真的有个巨大的漏洞。

长痛不如短痛,我还是告诉他好了。

“你就这么跑一个月,回来的时候乌月兰不是一样要弄死你?”

江近松就那么僵住了。随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坏掉的声音,前一瞬间还喜极的面容,后一瞬间就而泣了,变化之突然堪比川剧里面著名的变脸。

“横竖都是死……横竖都是死……”

他念念有词地垂下头和肩膀,好像精神已经完全和外界断了联系,僵尸一样缓缓走了出去。

重重带上了门。

“喂!”洛克斯叫了一声,但江近松已经走远听不到了,于是只能掩面叹息,“我这门迟早得被你们这群小鬼给拆了。”

这种情况下我应该说什么?我不知道啊,谁来告诉我一下。

“对了,你又是来干什么的?”洛克斯突然想起来似的。

“哦,那个……”我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纸。

“你不会也要请假吧?”

“那倒不是。”我把纸递了出去,“校长,我需要几味中药,是有毒的东西,校门口估计会拦下不让进,你帮我跟他们说一下吧。这事情我想做得隐秘一点,所以不想提文件上去申请。”

“什么药?我看看再说。”

洛克斯接过纸条,细细地看了一遍,“这不是你平时吃的。”

他的语气很明确,并不是在询问,而是非常确定这一点。

“嗯,不是我平时吃的。我平时吃的药我都有自由购买的许可,不用再另行申请的。”我很干脆地承认,“这几味药能配出一种让人意识恍惚的药物。”

“你想用来干什么?”

“抹掉公输沐雨关于我的记忆。”

洛克斯呆住了,像是第一次认识我那样仔细地看着我的脸。

良久,他重重地叹息。重新抬起头的时候,眼里戴上了一种久经岁月洗礼才能有的沧海桑田的忧伤,让我第一次有了这是个老人的实感。

“你就一点都不在乎她吗?”

“要是真的一点不在乎,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远山金一说得对,我是台机器,国家利益才是我脑袋里面第一位的事情,为此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会害死她的吧。所以还是让她把我忘了,也好让我断了再继续利用她的想法。”

“可是她要是忘了你的话,就会继续去报仇,到时候一样是死。”

“不会的,校长您放心吧。我安排了合适的人去帮她,那个人不会放着任何人死在自己眼前的。”

“原来你骗那个日本小子是为了这个。”

“就是这样。”

远山金一永远不会明白的事,在洛克斯·杨眼前甚至瞒不了一分钟。

我在这个老头眼里永远都只是个单纯的小屁孩而已。想跟他耍什么心机,我还太嫩。

“那么,校长,您同意了?”

洛克斯搓了搓手,明明不是冬天却双手抓住了那个那个装满热水的茶杯像是要取暖一样。

“卫飞,你快17岁了吧?”

“啊?”

这个问题让我感到很莫名其妙。

话题怎么硬拐到这里来的?

“你快17岁了吧?什么时候生日?”

“除夕,我农历每年的最后一天生日……您问这个干什么?”

“说起来,中国虽然规定18岁算成年,但16岁就可以办身份证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洛克斯缓缓地问。

我完全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也不明白他所问的那个问题的正确答案,只能摇头。

“这意味着到了16岁,你们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了。”

“您的意思是说,我会为了这件事而痛苦么?校长您放心吧,要是没有这个觉悟,我就不会这么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洛克斯摇头,“我的意思是说,你应该为你自己的行为负责,而别人也要为他们的行为负责。你现在想要做的事情,是把公输沐雨应该要承担的事情换一种形式放到你自己的肩头。你倒是能忍住,她呢?你能从你自己手里保护她,能从别人手里保护她么?该来的还是会来,你这么做什么都解决不了。”

“这么做至少能让她多活几天。”

“多活几天,又有什么意义?人一辈子几十年,在星球的兴衰里连瞬间都算不上,对自己来说又是永远那么长。多几天少几天都是一样的。重要的是生命里有那么几件事情,让我们在死前想起来还能够微笑,这样才不算是虚度了时间。你夺走了公输沐雨的回忆,让她空活几年,又有什么意义?”

“这么说校长您……”

“我不同意。”

洛克斯说完,喝了一小口茶,然后放下茶杯拿起一旁的文件,“你要是没什么别的事就先回去吧,我手里还有很多文件要处理,不太忙得过来。”

他没有准备要继续说下去。

我也不再说什么,摸摸退了出去。

洛克斯·杨是武侦高的王,背着他的意志行动不会有任何好下场。他不同意,那么这个计划就只能到此为止。

换句话说,无关我的意志,公输沐雨都会变成一个长期的问题,久久盘踞在我的生活里,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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