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恶意的阴谋

作者:Paradise熠 更新时间:2012/2/25 22:24:31 字数:0

一般来说人生总是无奈的,就算你不想惹麻烦,麻烦也总会惹上你。

反过来说,如果一个人的人生能够一件麻烦事都没有碰到,那一定是不留神做了场黄粱梦,醒来之后还有一堆麻烦事要处理。

不过,对于我,上海武侦高2年Z班的一个普通学生——卫飞而言,最近这类的事情出现的频率未免也有些太高了。

……好吧,我说谎了。

我的状况离“普通”这个标准的距离,比起珠穆朗玛之巅到马里亚纳之底,也丝毫不会逊色。

而且现在的状况和我从小到大经历过的那些生活相比,麻烦事情出现的频率其实也不算那么高。

不过最近的事情却尽是一些需要我自己动脑思考的烦人事情,让我从心底到体表都产生了一种用言语无法形容的脱离感,同时也让我体会到“普通”究竟是件多么可贵的事情。

“所以……”

我看着手里从文件夹里面伸出来一半的A4打印纸,忍不住叹了口气,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捂脸,然后把文件连带文件夹一起揉成纸团,随手塞进了口袋。

“还是不要管这档子蠢事好了。”

“嗯?什么蠢事?”

站在我前面不远处背对着我的短发女性听到了我的喃喃自语,回过头来,以带着一点困惑的眼神看着我。

“没什么。”

得到这样的回答之后,那个女人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表情也没有露出类似不满之类的情绪,默默地重新把视线换回了前面的监视器上。

这个房间位于上海武侦高平面占地面积最大的设施——狙击科训练馆——之内。高度大约只有二楼的程度,下方悬空以钢筋支架支撑,看上去很是简陋,却加装了各式各样的装甲,论坚固程度,恐怕反器材狙击枪也只能把墙面打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凹痕而已。

这里是狙击科的监控室,平时是教官们观看学生进行模拟战的地方。

显然这样一个地方是不允许像我这样的学生随意进出的。

但是我却已经在里面了。

当然了,我并没有非法入侵——真要是非法入侵也不可能豪迈到正大光明地走到屋主面前还面不改色。

我能够在这里,是被眼前的这个女人,狙击科首席教官,用虽然没有出动八抬大轿,但也算彬彬有礼的方式,请进来的。

“真是不好意思,浪费了您的时间,但是老师坚持今天要做完今天的日课才离开,所以只好请您在这里等一下了。”

拥有“钟离”这个罕见的复姓以及“红水”这样奇怪名字的女人以带着歉意的口吻用着敬称说出了这样的话。

今天还是我第一次来这里。她请我进来的时候跟我说“老师”要我在监控室稍等片刻,我还一时没能回过神来。

现在却已经很清楚了,她所谓的“老师”,指的是在她曾经身为佣兵的时代里,教会了她所有的战斗技术,如今却为了和我一决高下而屈居于学生地位的那个少女。

不过在这个怪人比例压倒性高的武侦高里面,钟离红水没准意外的是个正常人也说不定。因为就算在这种条件下她也坚持称呼小红为“老师”——虽然只是在私底下。

“没关系,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别的事情了。”

本来今天上午拿到成绩单之后就算是放假了,不可能有什么课程安排。只是下午的专业课还有两三天的训练,所以没几个学生这个时候离开学校的。

事情具体落到我身上之后就又不一样了。最近我的训练完全是洛克斯在负责,而这几天学校各种事情忙翻天,再加上我的武器也在等待吉时进行重铸,所以训练就搁置下来。

简而言之就是我根本闲得要死。

“这样就好。”

钟离红水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笑了,但是我没办法看到她的脸,所以具体怎样不得而知。

顺着她的视线,我也将注意力放到监视器里面的监控摄像里面。

这套花费了巨资打造的高档可移动监视器的其中一个镜头里,正映照出最近和我非常熟悉的那个独眼狙击手少女。

她代表性的以战士来说稍嫌碍事的单马尾,像围巾一样缠在脖子上。稍微翘起的发尖正被因为持续运动而从皮肤渗出的汗液沾湿,紧紧贴住脸颊。

然而她的表情却仿佛已经和枪融为了一体,完全感觉不到旁的事情一般,静静地匍匐在一出人工建造出的高台上,利用水泥护栏和阴影藏起身形,静静地瞄准目标,姿势甚至让人感觉不到她有在呼吸。

那个身影只在屏幕上停留了不到两分钟。

她扣下了扳机。

没有确定是否击中,只是略微警惕了一下四周,便立刻收起那把大概是叫M700的狙击枪,然后小心翼翼朝朝其他的狙击点移动。

脸上看不出成功的喜悦,以及战场上巨大压力带来的不安。

“她很厉害嘛。”

我不由得发出了赞叹。

在射击方面我完全是个门外汉,所以并不明白小红的枪法到底高明到什么地步。

不过以前某个烧得一手好菜也打得一手好枪,最终却在厨房这样的圣地试图杀人最终以自杀告终的笨蛋,告诉过我,如果只会射击的话,就仅仅是个枪法很好的士兵罢了,不足以被称之为狙击手。

具体要做到什么地步才对得起那三个字的名号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仅仅是直觉,直觉告诉我现在的小红就能够当之无愧的顶着那样的名号。

“那是自然。老师可是全世界最强的狙击手之一。”

钟离红水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鼻音,像是自己也受到了赞扬一样。

对她来说,身为“破军”的子弟,大概就是这么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吧。

“不过,您真的以为这就是老师的全力了么?”

“这还不是全力么?”

我苦笑起来。

现在狙击科演习场上上演的当然只是一场实战演习而已,可是数据记录器上显示的小红的击毙数量也已经高到了一个非常夸张的地步。

这还不是全力,被她打倒的那些学生没准会哭吧。

“您看这里。”

钟离红水指着数据记录上小红名字后面的“被击中次数”一栏。

那里有两个数字,红色的那个是0,而绿色那个是2。

这个数据的意思是,小红受到过两次非致命攻击。

“您觉得如果老师认真起来的话,有谁能够击中她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我只好继续苦笑。

如果说狙击技术是狙击手的必备技能,那么反狙击的战术则应该是每个士兵都具备的基础素质,其中狙击手更应该精于此道。

以小红来说,搭载了未来视这样的违规能力的前提下,比起狙击的命中率,想要成功击中她才是更为困难的事项。

但是没准被命中两次并不是因为她放水,而是因为我命令她不要再过分依赖未来视的关系。

可是这话我总觉得似乎不应该对钟离红水说出口。要是真的说出来的话,我的身份就不再是“老师的对手兼好友”,而是“老师的上级”了。

那样的话这个性格过分正经的教官会不会也对我作出超过必要的尊敬可就没准了。

这样的事态能避免还是要尽量避免的。

于是我把话题岔到了小红的枪法上。

“小红的‘绝对半径’是多少?”

所谓的“绝对半径”,是全世界范围内的武侦高狙击科用来衡量一个狙击手的射击能力的普遍指标,意思是说在这个范围之内能够保证100%的命中率。

大多数人的这个数字应该只在500米以内,但如果是小红的话应该轻而易举就能够达到四位数吧。

“我也不知道。老师从来没有计算过那个数字,也不相信它。”

“不相信?为什么?”

面对我的疑问,钟离红水白了我一眼,于是我意识到自己一定是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

“因为狙击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连心跳的节奏都有可能左右身体平衡,从而对弹道产生微妙的影响。‘必中’之类,根本就是梦话。这么简单的道理,就算您不是狙击手,也应该有类似的体会吧?”

我点头,“是有差不多的体会没错。”

“还有就是,老师说过,所谓的‘绝对半径’,并不只是一种数据,也是在给狙击手下定界限。就拿我来说,学校给我测定的绝对半径是2043米。如果我对这个数据深信不疑,那么总有一天我会被人在2044米的距离击毙。”

于是我再次点了点头。

不能自己给自己下定界限,画地为牢,这样的道理随便什么人都明白。

接着,意料之外的状况发生了。

“还有就是……”

钟离红水诡异地开始自顾自说下去,由狙击这个话题引申到了以前经历过的种种战场,然后在延伸到了生活的种种方面去。

所幸她说话的时候视线也一直注意着监视器,所以并没有看到我扶额、捂脸和按太阳穴的动作,以及面瘫、抓狂和颜面神经痛发作的表情。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有其父必有其子”的升级版——“有其师必有其徒”么?

不要在这个地方忽然给我冒出话篓子属性啊!

还有你到底在看什么?注意力早就已经完全飞到说话上去了吧!拜托你也看看监视器吧,训练早就结束了好不好!

说起来席摩·海赫据说也是个话篓子,负伤离开前线之后还能在病床上和来探视的上级神侃。

难不成这是成为一个优秀狙击手的必要属性?拜托了,我的神啊上帝啊以及老天爷啊,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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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hoo!卫飞学长等很久了吧?”

救星来到是我差点就不耐烦想要摔门走人的时候。

虽然这孩子的啰嗦程度比起钟离红水只高不低,但是某种意义上来说却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退一万步说,至少小红的话痨是互动属性,我还能说上几句话。而钟离红水一个人整整自High了半个多小时,让我差点当场给她跪下。

“没多久,就一节课多一点而已。既然叫了我过来就不要再安排其他事情啊。”

“对不起嘛。”

小红带着歉意地笑着,把一个可以装进一个饮料瓶的手工制的立方体包装盒递了过来。

“为了表示歉意,这个东西就送给卫飞学长吧。”

“什么东西?”

“我换下来的内裤。”

“你大爷!”

我狠狠把盒子丢到了地上。

明明是个纸制盒子,却意外的听到了金属声响。

“我开玩笑的啦!”

小红慌张地把盒子捡起来,打开看了看。

大概是确定里面的东西没坏吧,她脸上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然后又把东西强硬地塞到我手里。

“卫飞学长好过分哦,居然随便把我送的东西乱丢。”

“那也是因为你随便开无聊的玩笑的错。这种的玩笑也能随便开么?”

“这种玩笑只会和卫飞学长一个人开所以没关系的啦……而且明明书上说男孩子都喜欢这一套的……”

“什么书上这么说的?”

“漫画书。”

“你大爷!”

“诶诶!别摔别摔啦!”

小红惊呼着把盒子从准备把它再摔到地上一次的我手里抢了回去。

然后撅起嘴巴瞪着我,眼里还带着泪光。

虽然绝对是同一个人没错,但是只看这个表情的话,果然还是很难和刚才在监视器上看到的那个身影想到一块去。

是演技么?

要是演技能够演到这份上,恐怕也就不能叫演技了吧。

我叹了口气,“好了好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是送给卫飞学长的礼物嘛。”

“到底是什么东西?”

“卫飞学长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小红的笑容里很容易看出她绝对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算了,不用担心。

就算她是想趁着我打开盒子的机会偷袭,这么近的距离她也没办法占到先手。

她所使用的近战技巧,应该是从咏春八斩刀演变而来的双手刀法。那种技术在我看来太麻烦了,从拔刀到形成攻击架势再到攻击,能让我逮到的机会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所以我放心地拆开了纸盒。

“你这是玩哪门子的坑爹把戏?”

我从拆开的纸盒子里面取出了金属盒子,用它挡住了小红从侧面砍过来的匕首,笑着摇了摇头。

“才不是坑爹把戏呢。”

小红笑着将另外一把刀从完全相反的方向砍过来。

因为目标和刚才的一刀完全一样,所以我没费什么心思便看破了这一刀的路数。

她大概是“看”到了我会用右手拿出那个金属盒子来吧,所以最初的一刀她也是用右手砍出来的。这样一来我剩下的左手便不方便格挡她左手的攻击了,因为我自己的右手成为了障碍。

不过有时候化解对方的攻击也未必需要格挡。

我用左手抓住小红的右腕,再抬脚向她的膝盖踢过去。

她抬脚闪避,左手的攻势不攻自破。

然后被我抓住了她只以单脚着地的刹那,左手用力拉扯,破坏了她的平衡。

最后用力拉住她的手,让她不至于摔倒在地面。

“玩够了吗?”

“才没有玩呢!我可是很认真的!”

“认真个头。”

就算是一本正经地作出生气的样子,小红也应该不会不知道我会突然把手松开。

可是当我真一脸无奈地松开手,她却立刻就坐到了地上。

从动作来看,这一下应该没有做什么卸力措施。

从半米多高的地方就那么坐下去,应该很疼才对。

不过既然她连装哭都没装,只是笑着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那大概是没事吧。

“刚才的攻击太简陋了,根本就不是你真正的实力。再说如果你真的想要打败我,还是换成狙击枪从远距离进行射击比较实在。虽然你说用未来视看到的景象里面对我进行狙击都失败了。但是以刚才训练中展现出来的那种实力,连续偷袭我10次,我觉得未必我每次都能找到办法逃掉。”

“刚才那么流畅的战斗在实战里面可是办不到的呢。”

小红若无其事地说出了推翻她徒弟刚才那番赞许的话来。

“那里是‘狙击训练场’哦,对‘狙击’这个行动来说可是在好不过的舞台了。但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可能在一个地方找到那么多合适的狙击位置的说。怎么可能随便在别人家天台上之类的地方架起狙击枪嘛,会被当作神经病的。再加上卫飞学长一贯的警惕性,一年都未必能够露出十次可以让我狙击的破绽呢。”

“你又没找过。”

“呜……”

小红鼓起脸颊。

隐约觉得她想要反驳却又把话咽了回去,不过这应该只是我的错觉吧。

毕竟提出要打败我的要求以来她一直都乐此不疲地尝试着接近战,并且最近还开始用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手法试图让我松懈下来,根本没有那些闲工夫去像个正儿八经的狙击手那样通过瞄准镜没日没夜的观察我寻找破绽——再说她也不用瞄准镜。

“算了,下次有空再打过吧。这个盒子里面到底是什么?”

“我从国外订购的高档食材啦,托了关系好不容易才拿到这么多。”

我愣了一下。

小红居然会专门购买食材,这太不可思议了。之前她做的所有料理不都是跑到门外就地取材的么?

“这东西很贵吗?”

“很贵哦。”

“多少钱?”

“忘了。”

当然这句话绝对是在说谎。小红也没有要掩饰,简而言之,就是打死都不会告诉我的意思。

“真的要送给我?”

“反正卫飞学长做菜比较好吃嘛。”

这话让我重重地叹了口气。

听起来像是奉承话没错,但是这话的意思说穿了也就是让我把盒子里面的食材做成料理给她吃。

这根本就是个几乎能把爹坑死的无聊把戏,还好意思跟我说不是坑爹。

不过算了,反正最近包括小红在内的好几个人都把到我那里蹭饭当成了日常事项,她有心思提供料理素材让我省点钱也算是好事。

“今天晚上过来吃吗?”

“嗯,当然是今天晚上吃了。”小红开心地点头,然后因为发现我的话里有什么地方不对,愣住了,“卫飞学长现在不回去吗?——呜呜,不要掐我的脸!”

“那个好像理所当然准备和我一道回男生寝室的口气是怎么回事?你还真当那里是你家了啊?要把那里当成你家也可以,先把你砸烂的墙壁给我修好再说。这事都拖了几个月了?”

“对、对不起……”

“有空说对不起就先把钱付了,我好请工人过来修。”

“可是、可是我也很穷诶,平时任务的收入光是枪支保养就用掉很大一部分,剩下的我还想要买一套4E规则书和最新版战役集呢。”

“你不是跟我说还有佣兵时代的积蓄吗?”

“那些啊……”

小红傻笑起来,明显透露出心虚神色,眼神看向窗外——虽然那扇窗户开得很高并且还加装了密密麻麻的强化铁丝网,实际上根本看不清外面的东西。

这个表情……难道她把钱都花光了?不可能啊,就算再怎么保守估计她的存款也应该有六位数才对。

到底要怎么样大手大脚才能把这么大一笔钱给浪费掉?

“老师的那些钱老早就败光了。光是DND3R规则书她就买了8个语言的版本,三国杀也为了凑齐所有的神卡花掉了至少三位数的钱,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也浪费了很多。还问我借了几千块没还呢。”

“阿水!你居然出卖我!”

小红哭着朝钟离红水扑了过去。两个人用无论怎么看都只是街头女人斗殴的和洗练之类的形容词沾不上边的动作扭打在一起。

头发很快就抓乱了不说,似乎还有用指甲去挠对方的脸的意思,看起来还蛮惨烈的。

不过以这两个人的战斗力,这种程度应该只能算是闹着玩吧?

我苦笑着扶额叹息。

“我还有事,先走了。”

小红和钟离红水只顾着把手掐到对方的脸上,根本没那个闲工夫搭理我。

就当她们听到了好了。反正小红晚上也会来我那边吃饭的。

我拿起小红送给我的“礼物”,离开了狙击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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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小红说有事,听起来或许像是个借口。

因为实际上稍微对我每天的行踪有些了解的人都会知道,我今天不可能有什么提前的安排。

平时占满我整天时间的那些事情,今天几乎全部都宣告暂停了。

况且要是真的有这么急的事情,也不可能站在那里等小红那么久。

没错,今天确实没有什么提前作好的安排。

但是却有在知道了之后觉得越早搞定越好的事情。

我拿出手机,翻出电话簿,找到了公输沐雨的名字。

回想起之前被江勋用来敲子弹的那个手机上,公输沐雨的名字还是以“废品”这言简意赅的两次记录的,就有些想发笑,但终究还是没能笑得出来。

关于是要打电话还是发短信,我稍微犹豫了一下。

要跟公输说的事情并不算是小事。

我没有准备要把从袁叶喜那里拿到的那张档案上的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但是其中却有些部分想要向她本人确认一下。

是很正经的事情,也是很紧急的事情。

依照我一贯的作风,这种事情绝对会直接打电话告知的。

但是现在我的情绪谈不上冷静。

直接打电话过去,公输会听出我语气和平时不一样么?

那家伙是个笨蛋不假,但是要真察觉了什么,想要追根究底,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冒这个险。

“在干什么?”

“想是要打电话还是发短息。”

“给谁?女朋友吗?”

“我没有女朋友。”

说到这里,我终于回过神来,扭过头看向和我搭话的那个声音平板缺少起伏的人。

不是陌生的脸,但要说能否想到的话,就完全在预料之外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可以吗?”

“上海武侦高对外的警备可是和军队一个等级,你凭什么能够随便进来?”

“又没有人拦我。”

“……”

我一时不知道该回应以何种表情,只好抬手捂脸。

确实,如果是这个人的话,武侦高的门卫没准真的不会阻拦。

毕竟在中国的武侦系统内,这个人太有名了,想将她当作假想敌都很难,不认识她的更是屈指可数。

回想起来,之前的确好像是看到了目击到和她相似的人的报告,但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是本人。

毕竟特别执行官都是忙人。眼看这边的事件无法取得进展,那么就应该暂时将其搁置,转而调查其他事件才对。

况且圣诞节之后确实听说她是回法国里昂对那次事件进行备案了,常理推断不会一个月就又跑回来才对。

不过人都已经在这了,说这些都是枉字。

“‘转轮王’三个字还真是好用啊。”

“嗯,很好用。”

叶为轻点了一个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头,“只要跟他们说我要见洛克斯,他们就放我进来了。”

啧……那些家伙怎么搞的,不是上上个月才被李文圣用易容术混进来过么?也不知道怀疑一下。

看样子事后必须要跟洛克斯或者别的什么能管得了事的人反应一下了。

“你来干什么的?”

“找洛克斯啊,刚才说过了。”

语气听上去很稳重,实际上却随便到了几乎算是捉弄人的话语传入耳际,我觉得自己脑袋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断掉了。

“你玩我吗?既然真的是来找洛克斯的就不要说得像是骗过了门卫一样啊!”

在我的怒火面前,叶为轻完全不为所动,反而像是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

“不能玩你吗?”

她这么问我。

我立刻无语,所有怒火都不知道冲散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当场就有给她跪下的冲动。

“你当我是路边的哈巴狗么?”

“老白说只要把你当成狗狗就可以了,你自己也经常这么说的。”

“……”

过分理所当然的回答让我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也不知道白遣那家伙哪根筋不对,会对叶为轻说这些。明知道这个照理说情商情商都不会很低的强者,实际上是个别人说什么都会相信的笨蛋,却还口无遮拦地胡乱造谣。

这种混账就应该走在街上的时候被路过的野猪顶死。

叶为轻似乎是将我无语的沉默当作默认了,抬起手朝着我的头伸过来。

因为动作过于自然,我没能做出应对,任由她把手放到了我的头上。

“狗狗乖,听话听话。”

“谁是狗狗啊?!”

“不生气不生气,狗狗乖。”

“都跟你说了我不是狗了!”

我狠狠把叶为轻的手拍了下来。

因为恼怒,我下手有些重,叶为轻被拍到的地方立刻红肿起来。

可她本人似乎对这点程度的伤害完全不在意,反而像是被“狗狗”反抗造成的冲击还要大些,呆呆看着我,虽然面无表情,但是怎么都只能理解成还想摸我头。

周公济公或者别的什么公都行,谁来替我解一下这个女人的大脑构造?

别人都还好,只有这个女人,匪夷所思到我绞尽脑汁都没办法搞懂她到底在想什么。

“你不是来找洛克斯的吗?要找就赶紧去,他现在在办公室里面处理工作呢。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已经去过了啊,要说的都说完了。”

“说完了你还呆在这里干嘛?”

“事情还没有办完。”

“那你该干嘛干嘛去啊!”

“洛克斯要我来找你。”

“……”

妈的……洛克斯要你来找我,你倒是早说啊,扯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叶为轻的那根针大概还被泥沙给埋了吧?

“……好吧,洛克斯要你找我做什么?”

“关于周行空的那个案子……”

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我本来还有些不在状况的思考瞬间切换到了出任务时候才有的认真状态。

“那个案子怎么了?”

“老白已经决定不管这个案子了,因为他手头盯上的那个事件并不是真正的‘传教士’,只是个模仿犯而已。”

“那你呢?你一直追踪的就是他本人么?我没记错的话,你在上次事情之前根本就不知道‘传教士’是周行空吧。”

“我之前调查的那次事件也是模仿犯做的,所以我回去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把那个人抓到了,然后才回来这里。”

叶为轻低头做了个深呼吸,然后重新看着我,“我要抓到周行空。莉莉娅的事情他欠我一个解释。”

“那你就去抓啊。”

我不以为然地回应。

“我一个人不行,需要人帮忙,要暂时在这里呆一段时间。”

“那就去找人啊,我又不是任务公告板。”

“洛克斯要我来见你。”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专门调查周行空的,上次也是因为别的事情才会在那里。”

实际上这个事情到这一步已经和隐宗没有什么关系,算是告一段落了。

虽然还剩下一些疑点,不过那也和周行空八竿子打不着。

所以说这档子事现在已经不归我管了。

找我也没有用。

“不是为了调查。”叶为轻摇了摇头,“洛克斯说,这里也不能让我白住,要稍微做点事情。”

我脑海中浮起了某种不祥的预感,“他要你做什么?”

叶为轻不回答,而是把手探进上衣胸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字条。

借助光线,我勉强可以从纸的背面看清,那上面的第二排“姓名”后面跟着的是我的名字。

“语文32,数学25,英语8分,物理……政治0分,周行空在考场睡觉都比你考得好诶。”

“还给我!你大爷的,你怎么会有我的成绩单?”

“洛克斯给我的,要我给你补课,应付月底的补考。”

我顿时觉得膝盖一软,自然而然就跪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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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到最后,因为叶为轻的干扰,我本来下定的决心在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溜得不见踪影,既没有给公输沐雨打电话,也没有发一个短信过去。

在外面闲逛了两个小时,随便买了点菜,回到了寝室。

袁叶喜给我的那张和公输沐雨关系甚大的档案,我撕掉其中最重要的部分收起来,剩下的在买菜路上顺手丢进了垃圾桶。

收起那些部分,并不是因为我下定决心要继续深入调查,仅仅是因为这样才是最妥当的处置而已——如果算上超能力的话,就算把文件烧掉,只有残渣,落到有些人手里,一样是可以还原出上面的信息的。

现在这些事情还是秘密,没有人知道。

我希望它们永远都是秘密。

公输御寇杀人放火的理由在我看来简直是蠢毙了,连为它多纠结两秒钟的价值都没有。但是按照我的了解,公输沐雨要是知道了,大概会接受不了,做出什么傻事来。

我现在有幸能够活着看到这张文件,都完全是那个笨蛋努力的结果,我又怎么能像个喇叭一样口无遮拦把这些事情随便说出去?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我走到了寝室门口。将一只手里的食材小心放到地上,然后掏出钥匙,插进锁孔。

“怎么回事?”

平时只要把钥匙转动九十度,然后再对着门侧的机关稍微操作一下,就可以打开这扇扯淡到连主人也能一块防了的防盗门。

今天却连钥匙都转不动了。

“里面在搞什么啊!”

我用力一拳砸在门上。

之所以能够肯定里面有人,是因为我用钥匙开锁失败的时候,就隐约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回来了回来了”的声音。

以往的话,武侦高的寝室隔音毕竟还是不错,就算因为听力卓绝能够听到这种声音,我也没办法听清到底是谁。

可是自从小红把我浴室的墙壁拆掉之后,那里就成了一个漏风口。就算不是我,换了其他稍微做过一点听力训练的人,也能够清楚地分辨出来。

说话的人就是公输沐雨,而且位置就在门后面——因为室内的光线而中间亮起来的猫眼在说话之后就变暗下来,显然是有人透过它看着外面。

除了她之外还有三个脚步声,两个女的,一个男的。

具体是谁也不用猜了,这段时间以来这个娱乐黄金档阵容就没有替换过。

不过今天到底是在干什么呢?

等不下去的我走到小红砸出来的那个墙洞前,一脚踹烂了木板,钻了进去。

“居然从那边进来了!”

这个夹杂了失望的惊呼出自几个小时之前还在狙击科和教官斗殴的少女。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我怒吼着打开了浴室的门,却没有把嘴里的话问完。

在我开门的瞬间,乌月兰、小红和江近松都飞快地把手里的东西藏在了背后。

看到这个画面,我第一瞬间的反应是,这些家伙大概又在我房间玩了什么游戏,弄出了什么会让我当场暴跳如雷的残留物。

于是我眯起了眼睛。

接着把视线移向门口。

仅仅只来得及看清站在门前的身影、架在旁边的梯子以及挂在门框上的彩球,我便被手忙脚乱的公输沐雨拿起罐装彩带喷了一脸。

我用力把彩带从脸上抹下来。

“你们到底……”

话又没能问完。

大概是被公输沐雨的行为提醒了吧,其他几个人也拿出了藏在背后的东西——彩带——瞄准我的脸用力按下激发扭。

还没来得及甩掉左手上刚刚抹下来的,脸上又被喷满了。

“你们搞毛啊?!”

我咆哮起来,抓住脸上的彩带,对着那三个人丢了过去。

能够看见未来的小红当然是不可能被这么简单的手法命中的,在我有所动作之前就先扇开了。

江近松本来也准备闪躲,但是却被乌月兰抓住,拉到身前成为人肉盾牌,彩带粘得浑身都是,还因为失去平衡直接面部着地,痛得在地上打滚。

“今天你们准备翻天了是吧?!”

“没……没有……”

乌月兰首当其冲面对我的怒吼,吞吞吐吐地回应着,有些不自在地后退了半步。

“那、那个……”

公输沐雨从旁边拉了拉我的衣角。

“胖子,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我呆住了,“谁生日快乐?”

“今天不是你生日么?乌月兰这么说的啊。”

大概是反应不对吧,公输沐雨有些慌张。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转嫁闹出这档子蠢事的责任,赶紧把话题抛给了乌月兰。

突然袭击让乌月兰也手足无措了,“学籍档案上明明就写的是今天啊。”

“怎么可能是今天?今天是腊八啊。我除夕生日,还有半个多月呢。”

“……”“……”“……”“……”

怎么搞的?为什么你们四个人一起沉默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就没关心过你出生那年的除夕是公历几月几号么?”

“我关心那个干嘛?又不靠那个过日子……该不会是……”

“……真怀疑你的档案是不是你自己写的。”

乌月兰无奈地抬手撑住了垂下去的脑袋,然后叹气,再摇头。

那份档案是我自己写的没错,但是那可是只在入学的时候填过一次的电子文档啊。当时就算查过,现在忘了也不算是我的错吧?

这话现在说也迟了,一准会被当作借口的。

我不说话,唯一能够全日制全天候全地点耍宝炒热气氛的人正在地上捂脸打滚,便没人能把话继续接下去了。

尴尬的氛围填充进了寝室不太新鲜的空气里。

“哈哈,不用这么正经的嘛。今天可是卫飞过生日啊,会长你也给寿星一点面子,别那么斤斤计较啦。”

恰到好处的时间,江近松毫无征兆地从地上复活过来,露出那副招牌式恐怖笑容,开口把重点岔开了。

“好吧好吧,今天就当是我生日好了。你们准备多久了?”

“也有些时候了吧?反正我是今天听说之后才参与进来的。”

“这么说还准备了不少时间嘛?”

“那是当然。大家都准备了好东西——除了我,我是随便弄的。”

那你露出一副春风得意的表情作甚?

这家伙今天来到这里也算是难得地做了一件和他既往风格不同的对他人有好处的正经事,可就凭那个表情,还是有一种率直地表达谢意的话就成了傻瓜的错觉。

不过这些家伙在这里的理由倒是真的让我感到意外了。

对我来说“生日”这种东西或多或少地感到有些厌恶,因为我7岁生日的礼物——麒麟牙——是牺牲了我父母的生命才制造出来的。

但是这和这些家伙无关。为了我的生日消耗的精力就算最终是帮倒忙,也算得好意了。虽说平时他们也给我添了各种各样的乱子,看在帮我庆祝生日的份上,就这么一笔勾销其实也不坏。

于是我笑着问道:“第一个节目是什么?”

“切蛋糕!”“看电影吧。”“打游戏。”

三个人在同一瞬间说出了迥异的意见。

说这三句话的人分别是小红、乌月兰和江近松。

我用余光瞟了一眼公输沐雨,她似乎并没有参与的意思。

……心里涌起来的这种情绪要怎么形容?失落吗?以前体验过的失落好像也不是这种感觉啊。

也许这个环节她并没有参与进来吧?还是不要太在意了。

“什么游戏?”

我先回应了江近松。

“无冬之夜2!这可是经典游戏的续作啊!”

他摆出夸张的表情把一张光盘放在了我手里。

没错,光盘,只有塑料薄膜包着,没有包装盒,也没有别的什么。

就算我再怎么对这方面没有了解,也知道这是一张街边买来的盗版DVD盘。如果是D9的也就算了,D5的没记错应该只要5块钱。

搞了半天这家伙还真的是随便弄的。

不过既然说是经典游戏,那应该会很好玩吧?那就试试看吧,反正也没别的事情。

可我忽然想到了个问题。

“这游戏说什么的?”

“反正是费伦大陆的冒险故事。我也没有玩过。”

“几个人玩的?”

“PC游戏当然是一个人玩的。”

“……”

一个人玩的游戏你这个时候拿出来干什么?难道让一个人打开游戏,另外几个人站在那边看着?

算了,现在不玩也成,先收着吧,以后玩玩也好,省得等情报的时候一个人无聊地按扫雷。

但也有个问题要先问清楚。

“中文版吗?”

“英文版。”

“……”

我直接把光盘取出来掰成两半,再把两块叠在一起,然后再掰断一次,最后丢到地上。

前几天研读了乌月兰的笔记,我才终于弄清楚了“V”的小写不是“ü”。英文版的游戏那给我也只能放在角落里面吃灰——总不能把一个根本不会打开的软件安装上去占用硬盘空间吧?

“我的五块钱!”

江近松立刻跪倒在地上,像是世界即将毁灭一样哭了起来。

我靠,这家伙居然真的只用了五块钱……

“还是看电影好了。我把投影仪和环绕音响都借过来了,应该可以有很好的放映效果的。”

乌月兰兴许也是对江近松看不下去了吧,没等我吐槽,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方案。

“你准备了什么电影?”

“《X战警3》。”

“3?”

“3……怎么了?”

“1和2呢?”

“1和2都是老片了啊……你没看过?”

从乌月兰诧异的表情不难看出,这大概真的是一个非常有名的系列,有名到了就算是武侦也会忙里偷闲找来欣赏一番的地步。

不过在此之前我的生活和电影这种高雅的娱乐方式完全无缘,所以就算我听说过名字,也决不可能知道它们的内容。

“我怎么可能看过?”

“……那也没关系,光碟我都有,你要看的话一起放给你看也行。”

“那要几个小时才能看得完?”

“这个……”

“还是算了吧。”

江近松和乌月兰在想礼物之前应该还是动过脑袋的。

为什么就不稍微多想一下呢?

这是我的生日,稍微考虑一下我的习惯爱好啊。你们跑到一起,把我晾在一边开始自High,算是怎么回事?

完全无法进行吐槽的我最后还是只能捂脸。

至于乌月兰“麻烦事真多,先把3看完自己再去看前面不就好了吗”的抱怨,我干脆地无视掉了。

最后小红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大概是觉得三个意见里面就只剩下她的意见了,所以只能按照她的做吧。

不过,以她的能力来说,就算听我的话不再刻意进行窥伺,几秒钟之后我作出什么决定这种程度,还是看得出来的。

“我还是先把晚饭做了再说。”

我惴惴不安地看了看那个完全是自制的蛋糕盒,最终选择了逃进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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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晚饭也和以往没什么区别。

因为我不喜欢在饭桌上说话的关系,没有人商量什么,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饭。

“嗯嗯,好吃。果然不愧是卫飞学长,赶时间也可以做出这种料理来。”

小红不是吃得最快的,但是却是第一个吃完。

而这个时候还没有其他什么人吃饱,所以没有人回应她。

于是她当下就作出可怜巴巴的表情看着我。

无奈的是,几个月之前我还能够认定这个表情一定是装出来的,现在却没办法那么肯定了。

照理说相处久了任何人之间不是应该越来越熟悉的吗?我却觉得有些地方渐渐陌生起来。

或许这是因为这几个月以来小红给我的印象,和我自己脑袋里想象的“破军”完全两样的关系吧。

反正现在的我没办法在那么若无其事地把这个表情无视过去了。

唯一的选项就只剩下几口把碗里所剩不多的米粒全部吃下肚,然后放下碗筷。

“吃饱了吗?”

“吃饱了的说!”

小红站起来,手脚麻利地收起碗筷。

“卫飞学长,我们先来切蛋糕吧。”

“喂喂,自行下桌就已经很不礼貌了,先切蛋糕算是怎么回事?”

“就是先切蛋糕啊。反正是卫飞学长的生日嘛,只要卫飞学长在就可以了啊,别人管不管都没关系啦。”

这说法让我有些困惑了,“不用等他们下桌先把蜡烛吹了吗?”

“不用吹蜡烛哦。”

“可是我之前在书上看到,过生日不都是要先吹蜡烛的?”

“在书上……”

小红一怔,眼眶里突然就蓄满了透明的晶莹液体。

这个表情也是装的吧?除了演员我还真没见过谁能这么快就哭出来的。

“卫飞学长之前都没有过过生日的吗?”

“没过过生日又怎么了?以前不都和过年算在一块了么。”

我有些尴尬,声调也不由自主地抬高了。

基本上卫家算是个尊重传统的家族。就算作为刺客再怎么离经叛道,也会在可能范围之内把传统节日的假期给空出来。我的悲剧就在这里——家里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人为了我的生日去忙活,全部都去做除夕应该做的事情去了,最多也就意思一下多给我一个红包而已,完全没有过生日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啊……”小红像是理解了什么似的点头,“那今天就好好地切蛋糕吧。”

“给我等一下,这个逻辑跳跃太多了吧?”

“诶?什么地方跳跃了?”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不应该是为了让我体验一般生日的气氛,所以要等大家一起吃完了然后吹蜡烛的吗?”

“对啊,一般来说是那样,可是我们给卫飞学长准备的蛋糕是我们自己手制的啊,生日用的蜡烛也就没有买到。”

“就没有什么替代品么?”

“哦,替代品啊!”小红以右拳头敲击左手掌,“那个倒是有,卫飞学长等我一下吧。”

小红跑到她放在房间角落的书包里面翻找起来。

我有些不安。

早知道就不提替代品的。本来嘛,生日蜡烛的替代品算是怎么回事?拿几根硕大的白色蜡烛插在生日蛋糕上,那还不如没有呢。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小红从书包里面找到了她所谓的“替代品”,一边用嘴自行配出了貌似在他们之前玩过的什么游戏上听过的获得道具的音乐,一边把那玩意那到我面前来。

“给。”

我看了看小红手里的东西,叹气。

这个所谓的“替代品”,并不是什么陌生的东西。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比起生日蜡烛,这玩意应该要贵出不少。

小红还真是下了血本。

可问题在于,这东西能够用来代替生日蜡烛么?

我拿过那根用特殊纸张裹着什么东西包装成的小条看了看。

“小红。”

“嗯?谢谢就不用说了啦,为了卫飞学长开心,这种程度的小事做再多也无所谓啦。”

“谢你个头啊!这不是工业雷管上的引线吗?!能用来代替生日蜡烛?”

“诶诶?不能吗?”

“你的脑袋用来打铁了吗?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可以用来代替生日蜡烛啊?!”

“我还以为可以的说!”

小红吐了吐舌头,把几根引线全部收了起来。

这个反应能够看出什么?

不,我不是说可爱不可爱那种肤浅的问题。

敢情小红其实也没有过过生日啊。

我对那个蛋糕的安全性的担忧又更进一步了。

正好这个时候乌月兰也下桌了。

“喂。”

“干嘛?”

乌月兰看上去心情有些不好,显然是因为我回绝了她看电影的提议的关系。

“你们蛋糕是怎么做的?”

“照书上做的。”

原来是照着书上做的吗?

太好了!

虽然乌月兰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干瘪得和自动答录机留言差不多,但内容在我听来却宛若天籁。

然而就在我差点就喜不自胜的时候——

“不过有几个材料学校不好买,所以就用了替代品。”

乌月兰峰回路转地话语仿佛在我心底丢进了一块南极的冰块。

拜托了,是新手就不要发挥这多余的创意啊!

我看着蛋糕盒,已经没有力气对这些家伙进行吐槽。

等会要怎么把那东西吃下去,或者怎么找借口不把它吃下去,这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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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在窗台上看着外面。

夜空空无一物,只是一片漆黑。

其实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景色,毕竟我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年半多。再说彻夜灯火通明早就成了大都市的特色,就算不是这里,其他地方也是看不到星星的。

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心血来潮想要看看。看到的东西当然不会和往日有什么区别,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呐,胖子。”

“诶?你怎么醒了?”

我觉得有些无聊了的时候,公输沐雨沐雨走到我旁边来,向我搭话。

我有些意外。按照上次的经验,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不省人事了才对。

就在刚才,小红一定要坚持我把蛋糕切了吃的时候,我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算是明智的办法。

那就是把本来为了料理鱼类而买回来的料酒,以庆祝的名义,拿出来给小红灌下去。

小红一定会喝的,这一点我很笃定,因为她上次的表现就知道,她是个自以为自己酒量很好,其实却不算很能喝的,酒鬼。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似乎“庆祝”这样的借口说服了所有人,大家都一起喝起来。

“啊哈哈哈!我是无敌的!你们谁都不是我的对手!来,喝!看你们谁喝得过我!”

“你们这些混球!给我好好听指挥!再这样下去,小心、小心我掐死你们啊啊!”

“噋噋……噋噋……噋噋噋噋……”

黄汤下肚酒过三巡之后,整间寝室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扑街了。

造成这种结果并不是因为我酒量很好,只是我没有在每次碰杯之后豪爽地把杯子里面的液体全部喝光罢了。

那个说着好像是要找人继续拼酒的话的是小红,然而她说这些话的对象并不是我们之中的任何人,而是旁边不知道她们谁最近放在那里的一扇镜子里面的她自己的投影。她就那样一个人自己和自己不断碰杯干杯,也不知道究竟准备再灌多少进肚子。

而不知道陷入了什么样的幻境里面,明明一头埋进自己放在桌上的手臂里面,却还继续发号施令的,当然是乌月兰。她的状况比小红好一点,看起来还有意识。但要说能够保持意识是因为酒量够大还是单纯因为病症的原因没办法醉倒,我就说不清楚了。

最后还有个扑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学猪叫的家伙,虽然我很想说他是江近松,但是按照酒后吐真言的道理,也许这个江近松其实是猪假扮的。

喂喂,我说,我的料酒只是米酒而已啊,要怎么喝才能醉成这个样子?

当然公输沐雨沐雨也是醉倒的人之一,还是最先倒下的,连说胡话犯傻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她现在显然是醒过来了。

“上次喝过之后,稍微习惯了点,不会醉那么厉害了。”

公输沐雨这么说着,站到我旁边,手里还抱着平时一直背着的书包。

这个书包平时有一半是教科书文具,另一半是武器机关。现在公输沐雨已经有了江勋所设计出的那种毫无道理的超级机关“天道”,后面那一半应该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

以前抱着这个书包还有几分防身的作用,现在一直带着还有什么意义,我不是很能够明白。

“只喝过一次,居然就练出来了。”我苦笑了一下,“你是人类吗?”

“不是人类还真是对不起了呐。”

“嗯嗯,就是就是,一想到一起组队的搭档没准其实是个外星人,我就觉得背上一阵阵冒鸡皮疙瘩。”

“你……”

一如既往地开不起玩笑,公输沐雨沐雨立刻白了我一眼。

“啊啊,抱歉啦,说笑而已。”

我摆了摆手。

也不知道公输沐雨有没有接受这种随意的道歉。

表情还带着几分不满,却已经不再继续说这个事情,低下头打开书包找起什么东西来。

这让我感到了一种错愕。如果是以前的话,这种程度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以吵很久很久。

难道我和公输沐雨沐雨之间养成了什么默契吗?

可这能够算是默契么?所谓的默契不应该是非常清楚对方想要做什么,并且给于恰到好处的配合才对的么?我和公输沐雨的状况却是真的出现矛盾之后双方不约而同地主动退让了。要说这是默契,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的样子。

我轻轻摇头,中断了思考。

“找什么呢?”

我把头凑到书包上方,离公输沐雨的头很近的地方,朝着书包里面看过去。

书包里并不是很乱,至少看上去书和文具都很有条理地摆放着。

但是公输沐雨似乎是找不到想要找的东西了。

“怎么会没有了呢?”

“什么啊?”

“准备要送给你的礼物。”

“还给我准备了礼物?”

“当然准备……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

我捂住了嘴,把脸转到一边。

我笑了么?公输沐雨不说的话,我自己都还不知道。

到底笑什么呢?这当然也是不知道的问题。

真奇怪……

眼角余光捕捉到的画面里,公输沐雨渐渐眯起了眼睛,完全是怀疑的眼神。

“反正你就是又笑我笨了是吧!”

“没有,天地良心,真没笑你笨。”我举起双手,“我就想知道你说的礼物现在在什么地方。”

公输愣了一下,怒火从脸上渐渐消去,却马上就泫然欲泣了。

“我、我找不到了……”

“喂喂!别哭!别哭!”

“我出、出门的时候……绝对、绝对放进去了的……”

“别哭,算我求你了别哭。我来找我来找,你没准是什么地方找漏了。”

我慌张地按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不由分说把她的包拿了过来。

放着立刻用空出来的双手去取下眼镜擦眼泪的公输沐雨,我开始在她的书包里面搜寻起来。

因为以前翻过不止一次这个书包,所以都不需要几分钟,仅仅不到十秒之后,我得出了和公输沐雨同样的结论。

现在这个包里面绝对没有放除了教科书教辅以及文具之外的东西。

就这么告诉公输沐雨的话,她一定会哭得更厉害。还是想想办法好了。

“等一下,我再找找。”

我对盯着我的公输沐雨说了这句话之后,视线重新陷进书包里,手也不断翻找着,只有脑袋活动起来。

既然她那么肯定东西带出来了,那多半就是真的带出来了吧。以往公输沐雨每次做蠢事,都是因为她觉得她那些漏洞百出的行为完全正确所致。但是记忆出错这种事情,据我所知,还从来没有发生在她身上过——171的智商毕竟不是说笑的。

同样的道理,她现在会在书包里面找东西,也就说明她并没有把东西拿出来过的记忆。

会和喝酒有关系么?比如说喝醉了之后拿出来,但是并不记得。

我尽量以公输沐雨注意不到的方式,靠眼角的余光确认了一下刚才公输沐雨躺着的那张连床单都没有铺的床板,那里没有放着看起来像是礼物的东西。

不留神弄丢的可能性呢?比如说拿别的什么东西的时候,不留神把礼物和那东西一起拿出来了,却以为礼物并没有拿出来过,也就没有放回去。

这种可能性应该也是不存在的吧。这可是我的生日礼物哦,没理由这么粗心大意的。

最后剩下的可能性,果然只剩下,被什么人偷偷拿出来了……吧?

可是什么人会这么大费周章偷走公输沐雨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说起来,公输,你到底准备送我什么东西来着?”

我装作不经意地问。

如果是什么有钱的东西,被偷走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公输沐雨从来不用化妆品之类,别的日用品基本上都是从我这里讹去的,要么直接把我的拿走,要么找借口让我掏腰包买。

反正她剩下的钱应该很多,在礼物上花大价钱并非不可能。

“背心啦,防弹背心。”

“防弹背心?”那东西武侦高里面到处都有啊,谁这么无聊偷这个?

“我自己做的啦,带着自动防御机关的。”

公输沐雨说这话的时候,因为醉酒而变得通红的脸,颜色似乎又加深了一些。

这个样子的她看起来,就像那些我做社会复健的时候看的乱七八糟的书里面的,很普通的学校里的女孩子一样。

用那些书里的话来形容,大概是可爱吧?

不过这一定只是我的错觉。

因为公输沐雨和那些女孩子是不一样的。

无论是根据这么久以来相处的了解,还是根据袁叶喜给我的那张情报去推测。

“呐,公输……”

“……嗯?”

听到我的声音,公输沐雨的哭泣停止了。

这个反应让我有些担心,会不会是因为语气太过严肃了,让公输沐雨察觉了什么。

然而她的表情却没有怀疑,只是在等着我把话说下去。

于是我深吸了口气,“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对你来说是比机关术、报仇乃至生命还要重要的么?”

这个问题产生的效果很戏剧性。

公输沐雨先是呆住了,以超越世界上运算最快的计算机的大脑也没能对即时作出反应。

然后她回过神来,脸色变得通红——这次绝对不是错觉了。

再接着,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四周还存在着各种声音,无论小红、乌月兰还是江近松都没有安静下来,外面还传来了别的“咚咚咚”的声响,我却都无视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公输沐雨,等着她的回答。

“呜……没、没有啦。”

过了好一会,回答才像海绵里的水一样从公输沐雨的嘴角艰难地挤了出来。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这一刻真的微微翘起了一点。

因为无论是心跳频率还是瞳孔缩小幅度,都说明了公输沐雨这句话是谎言。

那张资料上的依据我无法判断真假,但是它的结论无疑是错误的。

“太好了……”

“什、什么太好了啦?胖子你现在那张脸安心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诶!”

“没,没什么……”

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是一个巨大的失误。

为了弥补失误,我抬起手左右摆动,作出夸张的表情,欲转移公输沐雨的注意力。

就在这个时候,我房间的那扇无法破坏的大门,被谁连带门框从墙上撞了下来。

“本大爷叫多少次了!开门啊!”

和“转轮王”叶为轻一样是意料之外的面孔,“千手”李航,踩在倒下的门上进了房间。

紧接着,我还没有来得及为了门板的事情叫骂,本来挂在门框上方的彩球便掉了下来,正中李航的脑袋。

也不知道彩球里面到底放着什么,砸在李航头上的时候发出了钝重的声响。

李航应声而倒。

彩球也在这个时候才发挥了原本的功能,裂成两半,“祝卫飞学长生日快乐”的挂轴和其他的东西一起掉了出来。

乱七八糟的玩意中间,我看到了一件黑色的显然是衣服的东西,于是走过去捡起来抖了两下。

是一件很薄的背心,几乎感觉不到重量,表面上却带着复杂的金属纹理。

毫无疑问,这就是公输沐雨说的那件给我的礼物。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一定是小红趁着我不注意从书包里拿出来放进去的啦……早知道就不告诉她了……”

公输沐雨有些懊悔似的念叨,然后笑了。

其实就算你不告诉小红,她也是会知道的。我在心里这么吐槽。

比起以往,今天已经算不错了吧?至少就结果来说,只要把这些醉鬼全部送回去,也算是圆满结束了。

至于那张资料上的事情,我还有些担心,不过还是改天再说吧。

=============================分隔线=============================

哦,对了,还有个事情忘了说。

关于那个小红她们不知道经过了怎样的过程制作出来的诡异的蛋糕,最后作为赔罪,全部填进了被砸晕之后醒过来的李航的肚子。

至少当时看起来没有一点问题。

事后据说李航半个多月都在闹肚子,不过那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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