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鬼灭神

作者:Paradise熠 更新时间:2012/11/18 21:09:12 字数:0

1

大多数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差。

因为我决定了要做的事情,哪怕是再怎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也难以见到一帆风顺的情况。

然而极少数时候,我的运气也会很诡异地好起来。

不过我个人是觉得,这种很极端的时候,并不是我的运气真的好起来,而是托了别人的福就是了。

当我看着天空想着这些无聊事情的时候,脚正踩在上海武侦局门口那段没有经历过多少风吹雨打几乎是崭新的阶梯的最上面,刚刚结束长达两个星期的拘留被放出来。

几张熟悉的面孔站在阶梯下方等着我,态度却一点都不像是在等人,而像是经过这里的时候正好想起了什么事情停下脚步似的。

——除了一个人之外。

公输沐雨站在几级阶梯之下的正前方,出神地看着我,片刻之后眼里居然闪现出晶莹的泪花,像是在街头和多年不曾谋面的好友偶然重逢一般。

喂喂,别这副样子嘛。

一开始你们不就是来这里接我的吗?

再说了,前后加在一起,最多也就一个月不见而已嘛。

弄成这个气氛我也很难开口说话了啊。

“胖子!”

“都说了不准叫我胖子了,要说几次你才会记住啊?”

“已经习惯了嘛。”

“唉……”

失神了好一会之后,公输沐雨终于张开了嘴,说出来的却又是只会破坏气氛的话。

明明酝酿了这么久,最后叫出来的却是绰号——而且是我最不喜欢的那个——要不要这么煞风景啊?

可是现在这个场合我为了这个伸手打她也不太合适,只好重重地叹了口气。

见到我这个反应,公输沐雨傻笑起来,不知道是为自己无聊的恶作剧得逞了呢,还是为了我和平常差不多的反应感到安心。

“搞了半天,你还比我先出来啊。”刚才的话题让我感到难以为继,索性便抛出新的话头,“明明你的罪名是谋杀,我只是误杀而已啊。”

“可是……你不是在我无罪释放的前一天才被关进去的吗?”

“……”

“怎么了?”

“没什么。”

我又叹了口气。

四下里唯一能够充当镜子的物体——武侦局的玻璃大门——现在在我身后,我没办法看到自己的脸。

可是我几乎能够肯定自己脸上刚才一定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公输沐雨明明就只是个笨蛋,为什么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这么快抓住问题的核心呢?

不,或许正因为是笨蛋,才会对唠叨的闲话认真回应吧。

我挠了挠头,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能把话题继续下去。

早知道见面之后会弄得这么尴尬,我蹲局子里的时候就不那么盼着出来了。

“卫飞学长!”

就在这关键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萌生同情心的关系,小红对我伸出了援助之手。

“欢迎出狱!”

“我压根就没有进监狱,只是被拘留而已!”

我对着小红的笑脸吼了过去。

公输沐雨犯傻就算了,她本来就是个笨蛋。

小红说这句话就完全是故意耍宝了。

如果她说的不是这句话,我不知道会多么感激她把我从公输沐雨那里救出来。

照理说做武侦的根本就没有把监狱和拘留所弄混的道理,何况拘留我的还是武侦局所属的拘留所。

退一万步,当初小红是和我一起被抓起来的,只不过她在第二天就被钟离红水保释了出去,而我则因为某些台面下的力量一直被关到了今天。别人搞错就罢了,她万万没有搞错的可能。

“反正差不多嘛,都是被剥夺了人身自由。”

小红一边笑着辩解,一边从包里拿出一瓶饮料递了过来,“反正出狱快乐啦。”

我完全无法感到高兴地接过饮料,然后看见公输沐雨惊讶地长大了嘴巴,脸上写着她忘记了重要的事情。

你怎么了?我像她投去这样的眼神。

她没有回答,嘟着嘴扭过头去,避开了我的视线。

“她怎么了?”我小声问小红。

小红看了看公输,不明就里地笑起来。

一种不好地感觉占据了我的脑海。

“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完全无视于我特意压低声音的苦心孤诣,小红大声唱起90年代电视上经常播出的卡通节目主题曲来回答我。

我无言以对,默默地打开饮料灌了一口。

糟糕的心情没办法消灭更糟糕的现实,却可以抹杀生活中的美好。

明明嘴里的液体应该是平时并不讨厌的冰红茶,这个时候却觉得腻得舌头有些难受——也不知道和拘留所糟糕的伙食有没有关系。

我将喉咙里的东西吞了进去,然后把饮料丢进了垃圾桶。

“算了,先回学校吧。”

“不先吃饭么?”公输沐雨奇怪的问。

在她看来,从一个伙食不好的地方出来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显然是找一个能够吃上美食的地方好好饱餐一顿才比较好。

这种逻辑虽然并不是完全无法理解,但落实到我身上却成了问题——我怎么可能有下馆子的钱呢?

“回去自己做了慢慢吃。”

我走下了台阶,走过公输沐雨身边,朝着后面那辆车走去。

副驾驶座的窗户降了下来。

终于出现在我眼前的坐在驾驶座上的人,让我有些意外。

“这车还没还回去?”

“还了。今天不是又要来接你么,她主动把车借出来的,听说是有什么事情所以来不了。所以就换我来开了。”

我眨了眨眼,视线偏向一边,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还真让人意外啊……”

“确实挺意外的,我之前也不觉得她会是这么大方的人。”

“不不不……”我摇头苦笑,“让我感到意外的人是你。”

“我?”之前一直直视前方看也不看我一眼的乌月兰惊愕地转过头来,“我有什么好意外的?”

“你为什么会来接我啊,你叔叔不会生气吗?”

按我在拘留所里面,听负责看守的武侦们闲谈得到的情报,现在乌剑英已经半公开地和洛克斯撕破脸了。

让我在拘留所里面多待几天,尽可能避开这个风头,也是洛克斯的意思。

而乌剑英没有老婆孩子,乌月兰作为他唯一的亲人,在作为洛克斯继承人的我从拘留所放出来的时候专程前来接我,他叔叔怕是会暴跳如雷吧?

“现在的状况,他才不会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生气。”乌月兰露出了像是自嘲又像是炫耀似的笑容。

我不太明白她那个笑容的意思,“你和我走得近还算小事啊?”

“和帮你们把搜集好的证据拿去交给白焱羽倒打他一耙比起来,当然是小事了。”

我愣住了,说不出话来。

“怎么,又感到意外了?”

“是啊。”我点头,“我还以为是千夜拓诚拿过去的。”

“那天晚上千夜老师赶着去见女朋友呢,怎么可能有空做这个?”

“女朋友?碧利斯不是在学校里面吗?”

乌月兰白了我一眼,“你以为千夜老师只有一个女朋友?”

“……那家伙居然到现在都没有被女人砍死?”

“这世界上有砍得死千夜老师的女人吗?”

“……”

我只好低头捂脸。

“有。”最后我有些不死心地开口,“我知道一个女的,肯定能砍死他。”

“谁啊?”乌月兰挑衅地看我,“我先提醒一下,碧利斯老师只在手术台上对人动刀哦。而且上了碧利斯老师手术台的人没一个是死了的。”

“我没说碧利斯。”

“那你说谁?”

“……”

“说啊。”

“啧……算了,反正那个人已经死了。”

“到底是谁啊?”

“好了啦!”后座上传来小红等得不耐烦的声音,“别说了快点回学校了啦。”

我看向那边,还看到了同样脸上带着不满的公输沐雨。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坐到那里去的。

“好好好。”

我苦笑着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上,不合时宜地想着“既然是来接我的,好歹让我坐到后面的上座去吧”之类的。

夕阳的余晖穿过车窗洒在脸上,让我感到了一丝小别多日的温暖。

“喂,乌月兰。”在学生会长踩下油门之前,我再次打开了话匣子,“你为什么要帮我?”

“谁帮你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乌月兰又白了我一眼,“我只是照着我叔叔以前教我的去做而已。”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

乌月兰说那句话的时候瞳孔直径缩小了两毫米,心跳比刚才加快了至少每分钟30次。

这是说谎时特有的征兆。

我没有打算要追问下去,因为她的表情告诉我她只是没有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我而已。

“那我顺便再问一个问题好了。”

“说。”

“你连身份证都没拿到,几时考的驾照?”

“啰嗦!”

乌月兰涨红了脸,愤懑地踩下了油门。

2

“江近松在遗书上写着他的遗物统统都交给我处理啊……”

“你不觉得意外吗?他明明是来杀你的,遗书上却写着让你帮他处理遗物。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些东西的呢?”

“赵本山卖拐时候的心情。”

“我跟你说真的!”

“我也没开玩笑啊。”卫飞打了个哈欠。

看得出来他还想要耸耸肩的,可惜双手提着的两个大口袋妨碍了这个动作。

“他为了坑江勋可是下了不少工夫,费尽心机伪造了一堆证据要把我和他的死赖在隐宗头上,可惜最后……”

卫飞脸上浮起苦涩地笑容,惋惜似的说,“还是棋差一招。”

说完他便重新回复了沉默,提着两个大口袋继续爬楼梯。

一张苦大仇深的脸,移植到泰山山道上的挑山工们脸上也绝对没有一丝突兀。

吃了半个月牢饭,他脸上却看不出对自由的新鲜空气有多少怀念的样子。

乌月兰看着这样的侧脸,不知道应该要怎么把对话继续下去。

如果这个时候一起爬楼梯的人再多一个就好了,好歹能够有人能够稍微施以援手,挽救这被沉默支配的尴尬气氛。

然而可悲的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回到学校下车之后,戚红缨便领着公输沐雨冲冲地跑掉了。

本来公输沐雨还想跟在卫飞身边的,可是当戚红缨说出“那我先把菜吃光了”之后便像哈巴狗一样乖乖跟着走了,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做菜的厨师被她们撂在了半路上。

那个时候手里提着菜的卫飞脸上的表情很是好玩,让乌月兰非常想笑。

真笑出来卫飞肯定会发飙的,所以她拼命忍住了。

“我开始怀疑给公输沐雨测试智商的那个医生是不是收了钱的……”

当时卫飞阴沉着脸这么说,额头似乎能够看到一根根黑线。

乌月兰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只能闭口不言。

从车库到男生宿舍的距离并不算很长。

几分钟之后,卫飞就已经再次站在了他暌违半个月的那段熟悉的房间门前。

不过他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感慨。

“半个月没回来,你都没有什么想法么?”

“之前赤军事件的时候住院也是半个月,我回来之后不也是该干什么干什么。能有什么好想的?”

“可是那次是住院啊,这次你是坐了半个月牢诶。”

“对我来说其实住院和坐牢区别不大,都是被关起来不能放走。”卫飞耸了耸肩,“没准坐牢还轻松一些,至少还会为了检查伤势把我放出去。”

“好歹医院里面有美女护士伺候着你啊。”

“还真不好意思,我住院那几天照顾我的都是男护士。”

“……”乌月兰不由得一窒,“全国男护士不是只有不到1%啊。你运气就这么好?跟中奖似的全摊上了。”

“当然是专门安排的了。”卫飞白了她一眼,好像她问了一个非常愚蠢而且可笑的问题。

“为什么会专门安排男护士?”

“啊……”卫飞突然想起了什么,“原来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什么?”

“改天有空再告诉你好了。”

“……好吧。”

乌月兰生气地鼓起脸颊,最终还是说出了同意的话语。

虽然卫飞未必算得上是说一不二,可她手里并没有足以让卫飞改变主意的筹码。既然如此,不如早早放弃比较好。

“喏,帮我拿一下这个,我拿钥匙开门。”

卫飞把手里的两个不知道装了多少菜的大袋子递了过来。

乌月兰有些不情愿地接了过来。

“好重!”远远超过预料的重量让她大吃一惊,“干嘛买这么多?”

“外面的东西比学校里的便宜啊。”卫飞一边在身上翻找钥匙一边说,“虽然专门打车出去买很划不来。但是像这次这样反正都要跑的时候,不买白不买。”

“……你已经变得越来越像个管家婆了哦。”

“拜托了这是独居男人,而且是穷得要死的独居男人,必须要学会的基本生活技能,不然我早就饿死在路边了。你现在也没办法从你叔叔那里拿生活费了不是吗?也稍微学着点怎么省钱吧。”

“我的主要收入是股票交易,不是我叔叔的资助。”

“……哦。”卫飞悻悻然地移开了目光。

“还有啊,你这样的也算是独居?”

乌月兰扫视了除了她和卫飞以外一个人都没有的走廊一圈,冷笑起来,“连房门钥匙都已经给了别人,还好意思说是独居?”

卫飞愣了一瞬,“我没给她们钥匙。”

他拿出钥匙圈在乌月兰眼前晃了晃,那上面挂着5把一模一样的钥匙。

换了门之后的五把自带的门钥匙现在全部都在卫飞手里。

“就算五把钥匙都在你手里又能说明什么?直接配一把钥匙就行了啊。”

“这种锁要配钥匙的话,要用的钱海了去了,我不如直接换把锁。”卫飞无奈地耸肩。

“那她们为什么没有等在门口?”

“你觉得这样一把普通的锁,以那两个人的本领会撬不开吗?”

“……也对。开锁本来就是武侦的必修技能。”乌月兰叹了口气,点头认同,“我不擅长这个,一时没有想到,对不起了。”

听到这话,卫飞瞪大了眼睛。

“你发烧了?”

“你才发烧了!”

乌月兰抬起脚后跟对着卫飞的脚背踩了下去。

3

“卫飞学长!欢迎回来!”

戚红缨坐在桌上,听见开门的声音便抬起了头,抬起左手远远地挥舞着向卫飞打招呼,同时右手拿着筷子毫不含糊地继续和公输沐雨抢着桌上盘子里的菜。

坐在她对面的公输沐雨更是头也不回地狼吞虎咽着,完全无视了门口两人的存在。

紧接着——

““你们怎么回事?””

卫飞和戚红缨异口同声地问。

卫飞会问出这个问题自然是因为对坐上摆着可以食用的饭菜感到讶异——无论戚红缨还是公输沐雨,做出来的东西都不是人类可以食用的。

而戚红缨则是看到卫飞辛苦地一手提着两个大袋子一手扶着一瘸一拐的乌月兰,不由自主地就那么问了。

先作出回答的是卫飞。

“她鞋跟断了。”他指着乌月兰脚上显然是坏掉了的高跟鞋回答道。

至于鞋跟断掉的理由则没有说,大概是为了保留面子吧——只是不知道被保留的是乌月兰的面子还是他自己的。

他扶着乌月兰走到桌子前面,抽了一把椅子出来让她坐下,然后用手指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白切鸡,无视一筷子落空的公输沐雨脸上哀怨的神情,把它丢进了嘴里。

“味道不错嘛。”慢慢将肌肉咽进了肚子,卫飞对这道菜给出了评价。

看他脸上平淡的表情,再联系上他自己做菜时候吹毛求疵的标准,能够得到“不错”这个评价的白切鸡至少也有在星级餐馆里面拿得出手的水平。

“你急急忙忙回来就是为了抢这个?”

戚红缨没有说话,以点头回答。

卫飞捂脸,却不是因为无奈,而是为了不让乌月兰或者公输沐雨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

他对戚红缨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跟在后面,然后重新转身回到了房间门口。

“乌月兰学姐你慢慢吃哦,卫飞学长有事要跟我说。”

戚红缨安抚住了显然是起了疑心的乌月兰,无奈地跟着卫飞走了出去。

“你又用未来视了?”卫飞劈头盖脸的问。

“这次没有哟。”

“那你是怎么知道房间里面有人做好了饭的?”

“靠推理哦!”

“推理?”卫飞一脸不相信,“怎么推理出来的。”

“我们离开学校的时候做饭的人刚好提着两大袋子菜朝这边走嘛。她又不住校,朝这个方向当然就只能是到卫飞学长的房间喽。”

“提着菜朝这边就只能是来我这儿?做饭的人是谁?”

“是我。”

背后有人轻声回答。

4

卫飞把戚红缨叫了出去。

从车库来这里的路上,乌月兰就一直在盘算着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卫飞支开,好让她有机会单独和公输沐雨说上两句话。

一般来说,如果她要和公输沐雨说什么,耐心等到吃完饭一起回女生宿舍的时候才是最好的机会。

不过具体状况具体分析的结果是,那么做不行。

一来那个时候要把戚红缨单独支开非常困难,二来这件事情她片刻都不想再等了。

“喂。”

她拍了拍公输沐雨的手臂。

就算她身为学生会长,身负“吃货”、“饭桶”等诸多“美名”的少女仍旧是只顾着自己吃东西。

也是……连卫飞都要排在吃饭后面,她乌月兰何德何能呢?

想到这里,乌月兰终于决定要采取强制措施。

她抬起手以少林寺筷子夹苍蝇的要诀劈手抢走了公输沐雨的筷子。

“呜呜?!”

公输沐雨嘴里还包着食物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发出不成字句的杂音,伸手想要把筷子拿回来。

乌月兰当然不会让她办到这件事情,随手把筷子丢到了桌子的对面,然后双手按住了公输沐雨的肩膀让她不能追过去。

她办不到如同洛克斯·杨那样仅仅只靠一只手轻轻按住就能够让对方动弹不得的神技,可是凭长期锻炼出来的体能,困住一个体能训练仅仅只是刚好及格的公输沐雨自然不在话下。

至于公输沐雨手上最后一张足以压制她的王牌——

“我有话要跟你说!是……关于卫飞的事情……”

只要这样就能够将它报废了。

“关于……卫飞?”暂时脱离食物的诱惑之后,公输沐雨终于对这个对她来说重要性仅次于食物——甚至高于她自己的生命——的名字有了反应,“卫飞有什……”

她差点就大呼小叫起来,但是看到乌月兰一脸严肃地竖起食指放在嘴前,才终于把声音减小了下来。

“卫飞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嗯……说卫飞之前我先问你个事情可以吗?”

“快问、快问。”

公输沐雨焦急地催促。

很容易看出她其实根本就不关心乌月兰想要问什么。

“那、那个……喜欢一个人……是怎样一种感觉啊?”

“怎……那个……这这这这这……这和卫飞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啊……我不是说了吗,说卫飞的事情之前我先问一下这个啊,有点好奇而已啦……”

“哦哦……这样啊……”

公输沐雨点了点头,脸上的红潮还是没有褪去,但是她已经相信了乌月兰的说法——完全没有考虑过对方说谎的可能性。

“那个……怎么说呢……”公输沐雨吞吞吐吐的,在脑袋里面搜寻着合适的词语,“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啦,不过我叔叔跟我说我一定是喜欢卫飞就是了。”

叔叔?乌月兰愣了一下。

公输沐雨的叔叔,应该就是公输御寇的父亲。

那个人不是死了吗?

过了片刻之后,她才想起来,公输沐雨在美国还有一个跟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叔叔”。

“嗯,那你就跟我说说你的感觉就行了。”

“我的话……大概就是不管做什么都会想起他来……吧?”

“不管做什么都会想起吗?!”乌月兰震惊地反问。

问出口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了,立刻转头看向卫飞那边。

不过卫飞现在显然是没有空搭理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在男式制服外面穿着家居味十足的荷叶边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的“转轮王”,显然比乌月兰的惊呼更能吸引卫飞的注意力。

当然乌月兰也对叶为轻的出现非常惊讶,不过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优先处理——反正叶为轻又不是敌人,没必要因为她的突然出现一惊一乍的。

“连睡觉都会想起来?”

“睡着了当然就想不起来喽,不过几乎每天睡觉之前都会想他呢。”说道这里,公输沐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非常快乐的回忆,微笑渐渐浮现在脸上,“而且每次想到他都会觉得心跳好快呢。”

“哦……是这样啊……”

乌月兰像是了解了什么,声音逐渐地细不可闻。

“事情问完了没有啊?”公输沐雨焦急地催促。

她只顾着要追问关于卫飞的事情,没有注意到乌月兰朝着自己胸口伸去,却又突然放下来的手。

“啊?问、问完了……”

“那卫飞到底有什么事情啊?”

“那个……你和卫飞的组队是只有两个人没错吧?”

“嗯。”公输沐雨点了点头,“确实只有我和卫飞两个人而已啊。”

“只有两个人的话,应该只是临时组队而已吧?如果二年级结束还没有成立正式组队的话,是不准升到三年级的哦。”

“诶诶?!还有这回事?”

“当然有这回事了。”

乌月兰为了让自己接下来的提议看上去不那么像趁人之危,故意做出了一副为公输沐雨担忧的表情。

对于在全校师生面前演惯了完美大小姐的她来说,这种程度的演技根本就是手到擒来。卫飞就算了,公输沐雨是绝对不可能看出破绽的。

“正式组队要求至少要有5个人才行,所以呢……我这里先准备了一张名单……”

5

“是我。”

我听到这个声音,转过头去。

看到那张脸的瞬间,我觉得自己的后脑勺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

“看不出来你还会做菜啊。”我挤出颜面神经痛似的笑容。

“本来不会的。在法国吃不惯法国菜,住的地方离唐人街又有点远。”

“人类为了生活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我随便扯着无关的三四五,脑袋飞速运转起来。

叶为轻脸上还是找不到什么表情,可是当她那件鲜艳的围裙进入视野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右边眼皮一直在跳。

一定有什么我不想遇到的蠢事要发生了。

我说不出为什么,但是我这方面的直觉几乎从未出过错。

所以我不得不仔细思考,连乌月兰和公输沐雨那边的大呼小叫也顾不上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现在会制造麻烦的人是叶为轻而不是小红。只要我不说话,她就只会安安静静等着,而不会自顾自地让话题跑到奇怪的方向上去。

有好消息自然就有坏消息。

我现在面临的一个最大的坏消息是,我无论如何也推测不出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也就完全无法作出任何应对。

脑袋里面产生了逃避的想法。

如果我回过头求助于小红,她应该不会拒绝才对。

不过才刚刚因为怀疑她擅自使用了未来视而差点劈头盖脸骂了她一顿的现在,我似乎并没有要求她为我预测未来的立场。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怎么现在还在这里啊?周行空的案子拖了这么久,就算没有解决也应该先回国际刑警总部去给个报告什么的把?”

“已经回去过了。”

“回去过了?那边没有其他什么事情拜托你做吗?”

“没有。”叶为轻缓缓摇头。

真是不可思议。

我还以为所谓的特别执行官都是国际刑警组织贵重到不能再贵重的精英成员呢,没想到居然可以这么闲的。

然而叶为轻紧接着说出的话让我知道我不止错了,而且错得非常离谱。

“我递上去的是辞职报告。”

原来并不是因为国际刑警很闲,而是因为她现在已经不是国际刑警了。

“为什么要辞职啊?我听说特别执行官执照很难拿到的啊。”我感到有些惋惜。

“没关系的。本来‘特别执行官’就是个荣誉头衔,就算不再隶属于国际刑警组织,只要没有做违法的事情,执照就不会吊销的。”

“这样啊……”我理解地点点头。

“不过就算要吊销执照,我也会辞职的。”

“为什么?”

“因为我要回到这里来啊。”

因为要回到“这里”——回到武侦高——特别执行官执照的有无根本就无关紧要了。

叶为轻说得理所当然。

我不知道应该回以什么样的表情,最终只好苦笑。

“嘛,作出决定就行。”

“嗯,已经作好决定了。”

叶为轻点了点头。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她脸上居然浮起了肉眼可见的笑容,差点因此被吓得魂飞魄散。

“武侦高里有你在等我,所以我回来了。”

……谁来跟我翻译一下她到底在说什么?

听起来好像是中文,但是为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呢?

在我大脑陷入错乱的时候,视野中叶为轻的脸似乎在不断地放大……

后面发生的事情,我就只能想起嘴唇上柔软的触感、房间里面的怒吼以及小红幸灾乐祸地喊出的那句“NiceBoat”了。

6

“今天天气真好啊。”

站在男生宿舍的走廊里,千夜拓诚伸了一个懒腰,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明目张胆地扯淡。

因为没有人听到,所以根本不会有人吐槽他。

不过就算吐槽了也一样,因为这对于千夜拓诚来说确实是个好天气——还能够活着用自己的眼睛仰望星空,当然天天都是好天气。

太好的天气让他也觉得有些慵懒了,走上了楼梯之后便忍不住伸起懒腰来。

其实他根本没有这么闲。

在他怀里揣着一把一尺二寸长,用写满咒文的布条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准备要交给某个人。

至于傻站在这里没有下一步动作的原因,是因为他走完楼梯的瞬间便看到目的地的门被某种巨大的力量震开,碎成零件的门锁撒了满地。

别人就算了。对千夜拓诚来说,这个画面看起来实在是眼熟到不止一丁点。

类似的镜头每个节日都会发生在上海某个冷清的咖啡厅里,几个女人对他那天的行程安排吵得不可开交,最后把决定权推到他头上的时候。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他要找的那个人应该很快就会像他自己以往每次那样,从门口冲出来,急不择路地落荒而逃。

他只是不确定能不能在那个人像他自己一样被凄惨地抓回去之前把东西塞到他手里而已。

“等一下!”远远看过去头发成灰色的少年从门口飞了出来,一脚抵在走廊护栏上完成了受身,然后赶紧抬起头来,“这是个误会!”

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慌张,和平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差别大到了足以让人怀疑是不是认错了人的地步。

“你当我是白痴吗?!”

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紧接着双截棍就旋转着从房间里飞出来,直扑灰发少年的脑门。

对于连子弹都有办法躲开的少年来说,要躲开这种程度的飞来物完全没有难度,所以它最终只是砸在了护栏上。

“啧——”听起来丢出双截棍的人对这个结果非常不满意。

“看吧,我完全没猜错……”千夜拓诚低声自言自语,脸上带着的笑容却只包含了苦涩,

躲开双截棍的少年看到几乎倾塌地走廊围栏似乎是终于明白了什么,在“卫飞!你给我站住!”的怒吼声伴奏下开始朝着楼梯这边拔腿狂奔。

千夜拓诚发现这是个把东西交出去的好机会,顺便还可以阻扰一下少年的脚步为之后的好戏搭一把手。

于是他走上前去,一边伸出手阻止少年的脚步,一边准备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

“等等、等等,卫飞,这里有东西要给你。”

“直接放我房间吧。”灰发少年猛地一蹬地面跳起,以墙壁为立足点成功绕开千夜拓诚,在他身后平稳落地,“现在逃命要紧。”

说完朝着楼下跑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千夜拓诚注意到少年的嘴唇上残留有口红的痕迹,于是立刻便明白了刚才房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嘴角咧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接着,他有些难过地发现,以那个少年的脚程,恐怕是不太可能像他一样被抓回去虐待了。

他脸上的笑容也因为这个发现而变回了一开始的苦笑,同时没来得及从要阻拦什么人的动作中恢复过来。

这一切在试图要“追杀”灰发少年的少女们眼里,就变成了某种千夜拓诚心里根本就没有的意图。

“千夜老师你让开!”

跑在最前面的乌月兰这么说着,没有给千夜拓诚任何解释的机会,立刻在他面前即时完成了崩拳的动作。

虽然她的拳头对连M500的子弹都接得下来的“不死身”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可是这么白白挨上一拳毕竟不值得。

所以千夜拓诚果断朝后面跳开。

然后他看到某种“看不见”的巨大机械拳头朝着他的脸揍过来。

此拳头的直径目测大约50cm,而它离千夜拓诚的距离绝对不会超过它的直径。

还处在浮空状态的千夜拓诚无论闪躲还是防御都已经不可能了。剩下唯一的问题是,和M500比起来,这一“拳”的攻击力是……

“你们哪来这么好的默……呃!”

连一句吐槽都来不及说完,上海武侦高强袭科教官便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

7

乌月兰和公输沐雨朝着楼下追了过去。

在我房间门口还是不难看到我是跑上了楼上还是楼下的。正因为看到我确实是选择了向下跑的一边,所以在楼梯口才会毫不犹豫地向下追。

可是乌月兰却忘记了,只要进入楼道,我便离开了她的视野,自然也就没必要继续沿着楼梯向下了。无论是从楼道窗户跳出去,还是直接翻去楼上,对于我来说都是可以行走的方向。凭什么我一定要沿着楼梯走呢?

所以我才总是说,习惯是知性的坟墓。如果这个时候能够把惯性思维放在一边,没准就能找到我了。

当然了,惯性思维仅仅是乌月兰的问题,和公输沐雨没什么关系。她和乌月兰一起跑下去单纯是因为根本没动脑子而已。

确定逃过一劫之后,我松了口气,抬起手擦掉嘴上沾上的叶为轻的口红,有些郁闷地站起来朝着寝室走过去。

叶为轻应该还等在这里吧?我应该去跟她解释一下,当时我说的会在武侦高等她回来的人指的是李航,而不是我自己。

还有就是……

“千夜老师……呃……你没事吧?”

“我看起来像是没事吗?”

坐倒在走廊边上的千夜拓诚无奈地抬起手擦掉嘴角的血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其实这个动作有点多余。

擦着宿舍楼弹孔随处可见的粗糙地面滑出去好几米,他那件显然是从武侦高外面买来的外套显然是报销了,拍不拍干净灰尘都只能丢掉。

值得庆幸的是,千夜拓诚毕竟是千夜拓诚。要是换别人来挨上刚才那一下,恐怕我就没机会问有没有事,而是直接给碧利斯打电话准备抢救了。

“刚才多谢了。”我笑着说,“如果没有您帮忙拖住她们的脚步,我才没有这么容易逃掉。”

“少来。”千夜拓诚嘴角挤出夹杂着讥讽的苦笑,“用你们中国话说,你这叫黄鼠狼给鸡拜年。”

看起来引诱他当路障的把戏穿帮了……

我也苦笑起来,“‘你们中国话’?怎么,千夜老师难道想说自己是日本人吗?”

“至少户口是日本的。”

户口能说明什么问题?不过算了,我也不是很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我探出头看向外面,确认了一下乌月兰和公输沐雨的去向。

金发和黑发的两个少女正朝着车库的方向跑去。

她们是以为我要去开车,还是觉得我逃去了校外准备开车去追?喂喂,不要这么蠢好不好,这种情况怎么想都是跑去洛克斯或者袁叶喜那里“汇报工作”比较容易躲过你们俩的追杀吧?

就在我准备开口吐槽的瞬间,乌月兰突然停下了脚步,和跟在身后的公输沐雨说了什么,然后转身朝着宿舍这边跑了回来。

我蹲下藏了起来。

“她们发现我还在宿舍了?!”

“想要搞清楚状况,除了问你之外还能问别人不是吗?”

千夜拓诚一针见血地说出了问题所在。

这真的是足以见血的严重问题,如果乌月兰和公输沐雨回宿舍去听叶为轻说了她脑补的版本……

“……我该怎么办?”

“认命吧,少年。”千夜拓诚拍了拍我的肩膀,“敢开后宫就要有挨柴刀的心理准备。”

我抬头白了他一眼,“这是你作为种马的经验之谈吗?”

千夜拓诚欲哭无泪地点了点头,“与君共勉。”

“勉你大爷。”

8

乌月兰领着公输沐雨冲回了男生宿舍。

理由就像千夜拓诚和卫飞说的那样,要了解事情的全貌其实并没有抓到卫飞的必要,问叶为轻也是一样的。

至于知道了事情到底怎么一回事之后要做什么,等知道了再做打算也是来得及的——反正卫飞除了武侦高以外根本无处可去,躲过初一难道还能躲得过十五吗?

当她冲过楼梯拐角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矮小的男孩,和她一样朝着楼上走去。

她的第一反应是要躲避,毕竟一个女孩子频繁出入男生宿舍,传出去了并不是件好事——何况她在这个学校里面是知名人物。

但是在同一瞬间,她注意到那个人没有穿武侦高的校服,而是穿着一身像是50年代乡下人一样的布衣,背上背着一个和他身高不太相称的做工精致的长盒子。

在武侦高内不穿校服的一般只有教师,可是乌月兰非常清楚地记得武侦高内每个教师的脸孔,其中显然不存在这么一号人物。

唯一可能就是外来者。

可如果是找学校里什么人的访客,应该是在校门附近的会客室里面等待,就算允许进入校内也应该有人陪同,不可能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但要说是入侵者的话,这么一个小孩子又能做什么呢?

她有些困惑地走了上去。

“请问……”

男孩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来,然后眼前一亮,“大姐姐你也在这里啊。”

乌月兰愣住了。

男孩的脸孔看上去确实有几分眼熟,但是乌月兰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什么啊,大姐姐已经忘记我了吗?明明两个多月之前才在八宝山见过一面的。”

那一口带着些许北京腔的普通话和“八宝山”这个地名终于唤醒了乌月兰的记忆。

“他是谁啊?”等在乌月兰身后的公输沐雨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问。

“卫飞的叔叔……”

“诶?叔……叔叔?”

“卫飞爷爷奶奶最小的一个儿子,年纪虽然小,但按备份算是他叔叔……你不会以为只有年龄大才叫‘叔叔’吧?”

“呜……”

公输沐雨缩了缩头,显然是被说中了。

“哈哈哈哈哈哈……”男孩夸张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啊?不准笑!”

“没、没什么啦。我侄子身边尽是一些有趣的姐姐呢。”男孩抬起手抓了抓后脑勺,无所谓似的傻笑起来,“我叫张聆宇,卫飞的叔叔,你好。”

男孩的态度显得很随意,就像一个不拘小节的粗犷汉子。这样的态度如果真是一个壮硕的男人或许会让人有些好感吧,不过放在一个小孩子身上未免显得有些太臭屁了。

不过就算这个男孩有些让人讨厌,公输沐雨还是尽可能没有表现在脸上——因为这个孩子是卫飞的亲戚。

“你、你好……”

“嗯嗯。”张聆宇满意地点头,“还是先带我去找我侄子吧,我可是等了好几个月才过来找他的。”

“可是……”公输沐雨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乌月兰。

她不知道要怎么跟这个男孩说,卫飞已经被她和乌月兰“追杀”得不知去向了。

乌月兰叹了口气,接过话头。

“卫飞现在不知道去哪了。”

“这样啊……”张聆宇露出沮丧的表情。

不过片刻之后,刚才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脸上,“算了,那就先找大姐姐你吧,反正先后都是一样的。”

说着,他左手从华丽摸出了一把铁制的折扇,同时右手像背后的盒子伸去。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武器。

和摸不清状况的公输沐雨不同,身为S级武侦的乌月兰迅速作出了判断,抱住公输沐雨扑倒在地,然后拿出MP5对准张聆宇的右手扣下了扳机。

因为她现在还不知道张聆宇为什么要攻击她,所以没有攻击致命的位置,而是优先选择了看上去像是要拿威胁性更大的武器的右手。

然而她并不知道,现在她无论做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

在她扣下扳机之前,张聆宇的左手打开了铁扇。

在她扣下扳机之后,枪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飞出来。

乌月兰注意到了张聆宇脸上诡计得逞似的表情,脑海里面冒出了“不愧卫飞是亲戚呢,连毛病都一样”这样不合时宜的想法。

她没有按照常识去怀疑是不是自己没有打开枪的保险,而是立刻把枪对着张聆宇丢了出去。

“切……”

张聆宇猛地一挥铁扇,乌月兰的枪立刻发生了诡异的爆炸,在枪里面离开了弹壳却没能离开枪管的子弹和破碎的枪身一起向四面八方飞溅出去。

此时乌月兰已经抱着公输沐雨沿着楼梯滚了下去,没有被爆炸波及。而朝向张聆宇的碎片则统统停在了半空中,过了一会才好像重新回忆起重力存在似的掉到了地面。

乌月兰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惊讶了一瞬间,然后忍住浑身上下的疼痛拉着公输沐雨站起来退到了楼梯口。

“姐姐你还想继续吗?”张聆宇一怔,笑了,“还是乖乖被我杀掉比较好哦,就算你反抗也没什么用,因为——”

男孩向前跨了一步,身影瞬间消失,然后出现在了乌月兰的面前。

“——你太弱了。”

乌月兰咬了咬牙,忍住了不让心中的惊恐浮现在脸上。

如果卫飞在这里的话……她忍不住这么想。

就在这个瞬间,一个声音从楼上传来。

“那么就让强的来吧。”

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张聆宇的正上方跳了下来。

然而依旧没有用,张聆宇将折扇轻轻一挥,那个身影便停在了半空中。

“就只有这点能耐?”他抬起头笑,“你强个屁啊。”

可是跳下来的人也笑了。

另一个人突然从楼梯口的阴影处出现,对着张聆宇的背后挥下了刀。

“啧——”

张聆宇千钧一发地再次挥动折扇,身影再次消失,只在半空中留下了一丝血痕。

9

“卫、卫飞……”

“废话一会再说。”

我冷冷地回应乌月兰有些呜咽的呼唤。

视野的一角能够看到那张漂亮脸蛋上盈满泪水的双眼,然而现在这个关头我连送她两句讽刺的余裕都没有。

可悲的是,过了不到一秒我便遭到了报复。

“我靠!你搞毛啊?”

“哼……”

乌月兰一脚踩在我毫无防备的脚趾上,然后一副好像这一脚是天经地义的表情无视了我的怒吼扭过头去。

“算了算了,以后记得要先表示一下关心啊。”千夜拓诚苦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没有继续和乌月兰纠缠下去。

毕竟连千夜拓诚苦笑着拍我肩膀的时候,视线也还停留在不远处的张聆宇身上——现在根本就不是和乌月兰计较这些鸡毛蒜皮事情的时候。

“千夜老师,小心。”我缓缓地挪动脚步,把公输沐雨护在了身后。

某人因为这个行动瞪了我一眼,我只能装作没有看到。

“这家伙真是你叔叔?”千夜拓诚轻轻地问我。

“我当然是他叔叔。”在我回答之前,张聆宇笑着抢过了话头。

千夜拓诚不能像江近松那样精确把握我能够听到的音量,在这种距离对话便很难不被对面听到。

不过他对这个结果倒是完全没有在意。

“一个小鬼自称是‘叔叔’,难免让人以为是哪来的冒牌货啊。”

“但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哦。”张聆宇无奈似的瘪嘴,抬起空无一物的右手指向我,“不信你问他。”

“他真的是我叔叔。”我接过了话头,“就算能够伪装成他的外表,手里那把作为‘缩地术’祭器的扇子却是独一无二的。”

“原来如此。”千夜拓诚点了点头。

我刚才的话表面上是在告诉他面前的张聆宇绝对是真货,但实际上是为了告诉他张聆宇刚才对付乌月兰的时候用的到底是什么把戏,以及这个把戏的致命弱点。

虽然看起来很古怪,不过实际上张聆宇刚才做的仅仅只是更改了两点之间的距离罢了。

就连把让乌月兰的枪爆炸,也仅仅只是改变了枪管的长度,再骤然恢复它,让后面的子弹撞在前面的子弹上引发的现象而已。

这种法术对于仙人来说算是基本功之一,使用起来却并没有这么方便。张聆宇能够在战斗中把这招玩得这么圆,完全是托了手里那把扇子的福。

……千夜拓诚真的明白我想告诉他什么了吗?

我有些担忧地用余光瞟了瞟千夜拓诚镇定自若的侧脸,却理所当然地不能从那里得到任何答案。

而且仅仅知道这些恐怕也还不够……但愿张聆宇背上那个盒子里面不是我想象中的东西……

得想想办法在动手之前把需要的情报套出来才行。

我一边用握刀的左手阻止千夜拓诚动手,一边用一直放在背后的右手对后面做了一个军用手语里“撤退”的手势。

等了几秒钟,朝宿舍楼里面缓缓走去的声音却只有一个。

“我不走。”留在我背后连脚跟都没有挪一下的乌月兰轻声说。

我愣了一瞬,愤怒地对她竖起了中指。

然后手背上传来像是被大蚂蚁咬了的钻痛。

“说不走就不走。”乌月兰一边用指甲掐我一边恶狠狠地说道。

“让她留下吧。”千夜拓诚也察觉到背后发生了什么,“反正你叔叔的目标也有她,她就这么走了反倒很难保护。”

“对啊对啊,让那个大姐姐留下来嘛,省得我杀了你们之后再一间一间房间去找。”

“你给我闭嘴!”我对着张聆宇吼了过去。

“哎呀呀,别生气别生气嘛。”张聆宇摆摆手,“就算你生气也没什么用啦,反正都是要死的。”

反正都是要死的……吗?

“为什么?”我眯起了眼睛。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我们?”嘴里这么问着,我缓缓地挪动脚步,朝着张聆宇靠近。

既然不然让乌月兰离开,那就得尽可能速战速决。时间拖久了,就算她本人没那个心也没那个自觉,也还是一个累赘。

“半个月之前,你在祁胖子那里对吧?而且还跟他说,是爷爷派你来检查他工作的。”

“对对对。”张聆宇干脆地连连点头,“后来我还专门帮你准备了陷阱,可是你居然没上当。真可惜,要是当时就那么死了多好啊。”

“那个冒牌叶为贤是你准备的吗?”

“嗯。”

“为什么?”

“没有诱饵的话就没有东西引你上钩了啊。”

“尽说些废话……”我停下了脚步。

现在张聆宇离我大约有四米。如果我手里有麒麟牙,这个距离正好够我跨前一步刺出一记“诛心”。

前面那个死小鬼毕竟是我的叔叔,就算从小跟着张彩蝶长大没有学过任何隐宗的招术,但是一步加一刀的距离要算出来也难不到那去。

如果我再向前一步,他也一定会有所动作。

遗憾的是,现在我手里的并不是麒麟牙,而是一把普通的折刀。如果他就这么动起来,我能够将刀尖刺到他身上的可能性恐怕很低。

所以我要把对话继续拖下去,吸引他的注意力,给千夜拓诚制造出手的机会。

“我是问为什么要杀我?这不可能是爷爷的命令,爷爷就算要杀我也完全没有捎带上乌月兰的必要。”

“那个啊……”张聆宇像是听到了什么完全不感兴趣的话题。

他皱了皱眉头,然后打了个哈欠。当嘴张到最大的瞬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其他人在这个瞬间或许不会采取什么行动吧,毕竟只是一个打一个哈欠那么短暂的时间,把握起来过于困难。

可是如果千夜拓诚会让这个机会拜拜溜走,他也就不可能成为上海武侦高的强袭科教官了。

“喝啊!”

千夜拓诚发出惊雷一般的吼声,猛地朝着张聆宇扑了过去,速度快得就像离弦的箭。

可惜他动手之前吼了一声,让张聆宇有了充足的时间重新打开手里的折扇。

千夜拓诚的速度瞬间变得缓慢下来。虽然手脚运动的速度完全没有降低,可是前进的距离却确确实实地被改变了。

然而,比千夜拓诚还要可惜的是,那声吼叫完全吸引了张聆宇的注意力,使他决定用法术阻挡那头狗熊前进的时候暂时忘记了我的存在。

从他恍然大悟的表情来看,忘记我存在的时间最多不过几毫秒。

就在这个瞬间,我也行动了起来,将折刀沿直线向着张聆宇的手掌送了出去。

“啊!”

短促的惨叫声中,血腥气味随着殷红的花朵飞溅到了空气里。

折扇从张聆宇受伤的左手钓到地上,然后被我一脚踢到了角落里。

趁着我这个动作产生的空档,张聆宇赶紧拉开了距离。

不过,这已经没有用了。

10

乌月兰警惕着那个小鬼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花招,慢慢地把张聆宇丢掉的扇子收了起来,以免被张聆宇找到机会拿回去。

不过——

“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她看了看那个仍然和卫飞以及千夜拓诚对峙着的男孩,一不留神把心里的问题说出了口。

按照卫飞的逻辑,唯一能够放心的只有死人。不过乌月兰还没有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她相信千夜拓诚也不是那种人。

而且这次的状况对卫飞来说也很特殊,对方是他的亲人。哪怕嘴上说得再怎么讨厌,那个可以随时随地随意展开屠杀的家伙唯独对亲人是下不去手的。

“好了,现在告诉我吧,为什么要来杀我?”

从卫飞的声音里面能够听出某种担忧,大概和之前卫绫的死有关。

“为什么要杀你?你真的不知道吗?”张聆宇的脸变得狰狞起来,“不知道的话,就让它来回答你吧。”

说完,他打开了背上的盒子,露出了一截磨损非常严重的握柄。

握柄的最低端是一个不大的牌子,边沿是八卦,中间却并不像别的八卦图那样画着太极,而是一个很古老的文字。

乌月兰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那个字到底是什么。

然而在她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这个握柄一定是非常危险的东西。

因为卫飞在看到张聆宇握住握柄的同时,用力向一边跳开,同时向千夜拓诚高喊出“趴下”。

千夜拓诚显然是觉得这个时候还有机会阻止对方行动,所以根本没听卫飞的话,朝着张聆宇扑了过去。

接下来的画面,完全超出了乌月兰的认知。

张聆宇只是握住了握柄,没有作出别的动作。

握柄却像白日梦似的消失不见了。

下个瞬间,沾染着红色痕迹的青铜剑身,从千夜拓诚的背后穿了出来。

张聆宇的喉咙里爆出刺耳的笑声。

人称“不死身”的男人,在离放声大笑的男孩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轰然倒地。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