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斯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虽然漂亮的脸上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微微闪烁的目光却出卖了他,大概是心思被面前的女孩子猜中了很不好受吧。见实在是瞒不住茜尔了,他倔强的把脸扭向一边抗议道:
【说的好像你最懂我似的,让欧菲莉亚知道了,她可是会吃醋的……】
见伊利斯没有矢口否认,茜尔的嘴角开始微微上扬。可一听见欧菲莉亚的名字,她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并下意识的想要夹紧无力的双腿,唯恐自己尿在床上,【失 禁公主】这个印象大概是要陪伴她一段时间了。
好不容易才冷静了下来,茜尔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道:
【咳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本宫的老家,有过像你这样的人。毕竟,我们的历史可比你们长了一千多年,什么样的人物没出过?】
【这是什么意思?】伊利斯不解的问道。
【虽然本宫不了解以前的你,但通常出身越草根的大人物,就越会在意自己的过去。】茜尔意味深长的解释道。
【哈哈哈,你调皮了,我哪是什么大人物啊……】伊利斯捧着小腹大笑道,重新直起腰后,若有所思的神色渐渐浮上了他的脸庞。
站累了,伊利斯索性一屁股坐到了茜尔的床边,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娇小的身躯也放松了下来。
【喂喂喂,就这么坐在人家的床上好吗?刚才是谁说不能和同龄的女孩子太亲密来着?】茜尔一边嚷嚷着,一边用白皙的小手推了伊利斯微微佝偻的后背一把。感受到伊利斯的无力和疲惫,她的手缩了一下,心里也开始后悔起来,自己也许不应该这么蛮横的推人。
【累了,让我坐一会儿都不行?这可是我买下的床,你妈妈可是正在替你还我钱呢。】伊利斯也没有恼火,只是皱着秀眉回击道。
【那你去坐大 奶 妹的床啊,随便你坐,实在不行还可以躺在上面……】茜尔白了一眼说道。这次,伊利斯提起佩特萝的行为并没有激怒她,说不定母女俩的关系已经开始破冰了,这大概得归功于夫妻俩的轮流劝说以及那次其乐融融的晚宴吧。
【等会儿我再去她那里,现在,我有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对你说。】伊利斯突然一本正经的把两只小手放在膝盖上说道。
【欸?】见闺房里的气氛有些微妙,茜尔愣了一下,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谢谢你在勇士们面前维护我,我的好知己。你知道,最近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一直没能单独跟你提这件事。】伊利斯微微颔首感激道,总算是认同了两人知己的关系。
【哦,原来是这件事啊,没什么大不了的,本宫也是懂得感恩的人嘛。】茜尔不知为何悄悄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她挠头嘟囔道。
【嚯,这么刁蛮不讲理的人竟然好意思说什么自己懂得感恩……】伊利斯冷笑了一声,窄小的双肩也轻轻抖了一下,姣好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表情。
茜尔用力咬住了玉齿,一边磨着牙,一边发出了想咬人的声音。
伊利斯无视了前公主咬牙切齿的模样,脸上轻蔑的表情渐渐消失后,他叹了一口气担忧道:
【不过,有一件事我必须让你清楚:你的上次行为很不理智,以后,我不希望你再这么冲动了。记住,你已经不是公主了,不能总想着过去优越受宠的生活。现在的你只是个双腿残疾的漂亮女孩子,面对男人,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今后可能会有很多人盯上你,你必须学会保护自己。】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不过话说回来,那群臭流氓可真够小气的啊,削了点他们都吃不完的粮,就有这么大的反应。】茜尔不服气的嘀咕道,可能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继续下去了吧,她转移话题道。
【呵呵,毕竟,人是一种永远不会满足的生物啊,手里的钱粮当然是越多越好了。就拿我打比方:在我还是个奴隶的时候,我有个算不上漂亮的青梅竹马,我经常会幻想,要是将来能和她结婚,我就没有什么遗憾了。那个时候,我连做梦也不敢想象,自己将来能成为奴隶主,拥有家产和作坊。青梅竹马被卖掉后,我设法逃离了前主人的掌控,虽然靠着自己的奋斗和头脑一步步成为了奴隶主,却再也找不回故人了。成为了奴隶主以后,我又开始迷茫,不知道自己的将来在哪里。现在来看,当初我就是吃得太饱了,才会胡思乱想那么多事情。如今,我羡慕汉谟克,只希望自己也能像他那样财大气粗,用钱砸死看不顺眼的人。只可惜赚钱并没有那么容易啊,不然就不会有饿死冻死的人了……】伊利斯苦笑着说道,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
【在我的国家,历朝王室都会反复给贱民们灌输‘勤奋刻苦是一种高尚的品质’的理念,让他们把这铭记在心里,就连女孩子挑选恋人,也会看好朴实能干的小伙子。毕竟,付出汗水和劳动的是贱民们,又不是我们王室。为了鼓励下人工作,我们会毫不吝惜的赏赐那些流的汗比其他人多的奴隶,奖励可能是美酒、可能是女奴隶、可能是虚名,反正远远比不上他们给我们创造的价值就是了。】听伊利斯说了半天,茜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接话道。
【你在说啥?】对于茜尔的脑回路和思维跳跃,伊利斯有些无语。
【我在告诉你怎么赚大钱。别忘了,他们是奴隶,而你才是主子。】茜尔意味深长的说道,面对有生以来第一位被自己视作知己的男性,她毫无保留的把自己国家的经验分享了出来。
伊利斯的小脑袋有些发沉,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也许在创业初期,他不得不和奴隶们共同劳动,但即便如此,也无法改变他剥削者的本质 ……
……
几天后,时间一转眼到了三月初,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把整片平原染成了银白色,这大概是春天来临前的最后一场雪了吧。
祭祖的巫医们归来了,被支开的几名顽固派也恭候多时,自迪勒新政开始以来,长期人员不齐的临河部落议事屋终于在所有长老到齐的情况下召开了一场例会。
不过,紧张的政局好像并不能搅扰沉浸在二人世界里的欧菲莉亚,卧房的阳台上,年轻的小夫妻一边搂搂抱抱、一边眺望纷飞的雪景。
【好大的雪天啊……】望着银装素裹的城区,欧菲莉亚从背后搂着伊利斯的双肩,在丈夫耳边低声糯糯道。她想通过亲热一番的方式,来缓解伊利斯的疲劳和压力。
伊利斯白了一眼欧菲莉亚说道,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致。汉谟克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以及迪勒进退维谷的处境让他几乎达到了某种临界点。
欧菲莉亚刚想开口反驳什么,就被一名风尘仆仆的不速之客给吓了一跳。
她只是个村花,没什么文化,之会用一句话行天下:
【卧槽!】
迪勒大步流星的直接推门而入,完全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他家族遗传的巧克力色卷发有些凌乱,上面和披风以及肩头一样,落满了白花花的积雪。
【笨蛋哥哥,吓死我了!你……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说你的……】欧菲莉亚大声咒骂道,但望见了哥哥因气愤而涨红的双目,她就转而开始害怕起来,唯恐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望着妹妹从背后搂着伊利斯的模样,迪勒愣了一下,几秒后,他揉了揉眼圈,强装出招牌式的滑稽表情笑道:
【我来的不是时候?不过你们小两口可不能太纵欲了,伊利斯会肾 虚的。】
【你才肾 虚!你全家都肾 虚!我真是白担心你了!】要不是肚子里怀着宝宝,欧菲莉亚现在说不定已经被气得直跺脚了。
【你先去吧,我想和迪勒单独聊两句。】伊利斯在欧菲莉亚的樱唇上吻了一口,揉着她的脑袋说道。
虽然心里依然有些放心不下,欧菲莉亚还是妥协了,她知道自己没有出众的才华,留在这里只会给两人添乱。临走前,她忍不住频频回望迪勒,琥珀色的双眸中满是无法掩饰的担忧。
房间终于安静了下来,两名损友相视嘿嘿一笑。
【听说,你最近被整的挺惨?】望着伊利斯水肿的黑眼圈,迪勒的笑容渐渐滑稽起来。
【看样子,你也被人整了?】瞥了眼迪勒遍布血丝的眼球,伊利斯露出了轻蔑的表情。
望着对方的窘态,两人各自的笑容都有些无力,最终只剩下了一声长叹。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有钱人的幸福,我体会不到。真好啊,我也想体验一下汉谟克的感觉:看谁不爽,就拿钱砸死谁。我现在都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伊利斯揉着小腹,疲惫的坐在了床上。
用屋子角落盆里的水简单洗了把脸后,迪勒把沾满融化雪水的披风随手一丢,坏笑着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散发着香味和热气的包裹来。
伊利斯情不自禁的吞了下口水。
打开外层的叶片,迪勒把一整只烤鸡摆在石桌上,并露出欠揍的表情笑道:
【怎么样,想吃烤鸡 吧?叫一声哥哥。】
【哥哥大人、好哥哥,别把我当人!】从伊利斯的身上,完全看不到一丝铁骨,他就这么死皮赖脸的朝大舅哥扑了过来撒娇道,也不知道究竟算该是猛男还是痴 女……
……
两人在石桌边对坐,伊利斯吃得满手流油,他一边痛快的扯下迪勒救济的鸡腿,一边发牢骚道:
【汉谟克确实挺烦人,唔嘛唔嘛、真好吃……但你也有责任的!】
【哈?头一次看到有这么甩锅的,我不给你吃了……】说罢,迪勒就要伸手把烤鸡抢回来。
伊利斯一边拼命护着食,一边喋喋不休的嚷嚷道:
【在这个部落,唯一能震得住汉谟克的人,现在正被你搞的焦头烂额,根本没心思来帮自己的女婿一把……对了,例会怎么样?】
迪勒的目光在这个瞬间暗淡了一阵,几秒后,他苦笑着揉搓了一阵太阳穴,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就在刚刚的例会上,为数不多的那几个支持我的长老叛变了,再加上老顽固们的归来,我已经在议事屋失势了,父亲大人好像也在谋划什么……】
众巫医的归来在很大程度上动摇了原本就不够坚定的改革派的决心,终于瓦解了这个东拼西凑的临时政治集团。大概除了当事人以外,没人能够理解例会时迪勒的不甘,布满了血丝的眼白就是这种情绪的最好写照。
【欸?格里特也叛变了啊,哎,这样不能怨他……】虽然心中早有预感和准备,但亲耳听闻两人心血付诸东流的消息,伊利斯心里还是嗡的惊了一下。好不容易缓过神儿后,对于格里特这种明哲保身的行为,他长叹了一口气感慨道。
【就算我们再有什么想法,也基本不会有机会实施了,根本不可能通过表决的。更可怕的是,为了维持稳定,长老们接下来很有可能会驱逐移民,并在勇士问题上做出让步,这样一来,我们这些天的所有努力就全都白费了……】迪勒桌子下的拳头开始越握越紧,甚至于指关节都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声响。
就这样,这场没有任何文字记载的改革,差不多已经提前宣告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