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方止住了笑声，但依旧显得很开心，用力拍了拍繁的肩膀道：“你可能不知道，你刚才的一番话，可是说出了我们的心声啊！不仅仅是你，这座改造实验基地的很多人都被外面的人说成怪物，这里面也包括我和苏秉。”
“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了，甚至就连我们自己也知道，我们和正常人不一样，怪物这个词对于我们来说，也许是一种极为贴切的形容，因为我们虽然还长着人类的面容，却早已经不同于人类了。”说到这儿，毕方忽然看向繁问：“你知道改造实验基地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改造实验基地？实验……改造……”
繁突然一楞，联系到之前毕方无意间提到的改造者，仅仅是一瞬间，他便立刻想到了其中的关联，吃惊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和其他人不同的原因，是因为我曾经接受过改造实验？你……你们也是？”
毕方重重地点了点头，神色阴霾。
“基因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仅仅是一点点的改变，就会将整体变成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东西！而在这里的人，除了实验人员外，都是接受了基因改造实验的改造人！我们体内的基因，早已经与人类完全不同了，甚至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体内的基因都有着细小的差别。”
话落，毕方突然向着一旁的苏秉伸出手，随即用力一挥！原本坐在苏秉屁股下面的凳子突然向着一旁平移了半米的距离！毫无准备的苏秉来不及反应，瞬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诶呦！”苏秉立刻吃痛地大叫了一声，连忙起身揉着屁股埋怨道：“老大，干嘛突然拿我实验啊？你要出手，好歹提前告诉我一声啊！”
“哼，这是对你吵醒我睡觉的惩罚！”毕方只是瞥了苏秉一眼，便又将视线投向繁。
“你看清楚了吧？由于基因被改造，我们因此诞生了超脱与常人的能力，并且因为我们的基因存在着细小的差别，所以我们的能力也一定是不同的。我之前说过了，这座实验基地内的所有人，除了实验人员之外，全部都是接受了改造实验的改造人，他们称呼我们为实验体，据说由于人体的自我恢复能力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弱，并且考虑到可塑性的问题，接受改造的所有实验体都得不超过十六岁，我在其中算是年龄比较大的，其实大部分的实验体都不超过十四岁。”
听完了毕方的叙述，繁的心中不禁涌起了惊涛骇浪！
人体实验，基因改造！
自己竟然是接受了接受了基因改造实验的改造人！这么说来，束难不成也是改造人？
繁呆愣在原地。
所有的实验体都是不超过十六岁的孩子！甚至大部分孩子的年龄不超过十四岁！这一切简直是太过疯狂，太过于骇人听闻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繁猛地攥起了拳头，“腾”地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怒声道：“毕方姐，既然这里一直在对你们进行人体实验，那你们为什么不反抗呢？”
“反抗？不不不，你误会了！”毕方一楞，随即反应了过来，轻笑道：“事情并不像你所想的那样，真正的人体实验早就已经消失了！”
“消失了？”
“没错，在末日刚刚爆发的时候，人体实验就已经被下令停止了，这里只是为了对我们进行康复治疗和后续检查、调整的治疗中心而已。”
毕方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这里很多人都是从第一实验基地逃出来的，但是在迁移的初期和半路上走散了一些，你应该也是其中之一吧？后来我们途径第二实验基地，就是市中心医院的地下，将培养舱中的所有人都救了出来，一起逃到了这里，在军方和政府的保护下，建立了最初的第一要塞。”
繁攥紧的拳头松了又松，最终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在坐下的瞬间，身下的椅子发出“咔”的一声轻响，繁的身体斜靠在椅子后面的背上，浑身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他终于明白了这一切的原因，心中却只有一种荒诞的不真实感。自己不同于其他人的能力竟然来源于人体实验的基因改造！可是就算是知道了真相又有什么用呢？实验已经结束了，他仅仅是知道了原因而已，什么都没有改变，就像是在追逐着的某样东西，在得到的一瞬间，突然发现手中的东西变得没有丝毫用处，紧随而来的是心中无尽的空虚。
繁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愤怒显得十分可笑，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原本应该只是一个故事而已，但他却表现出了对这个故事的过度在意，最终却发现这个故事和他根本无关！
不过听过这个故事之后也不算是完全没有收获，他唯一的收获就是搞清楚了他来到这里的原因。
怪不得。
怪不得！
怪不得那些人把自己称作怪物！繁想起他们看向自己时恐惧的眼神，自己当时在他们眼里一定是危险的野兽吧？繁突然想起了毕方说过的一句话，改造人，虽然还长着人类的面容，却早已经不同于人类了。怪物，也许对于那些人来说，自己真的就如同怪物无异！可是即便是怪物，自己就值得他们如此敌视吗？即便是怪物，自己就活该遭到所有人的仇恨吗？
“毕方姐，改造人和普通人之间，有着什么仇恨吗？”繁抬头望向毕方，神色中充满了一个孩子的无助。
毕方平静地摇了摇头。
“没有。”
“改造人做过什么加害于普通人的事情吗？”
毕方再次摇头。
“没有。”
“那是为什么？为什么在我救了人之后，他们反而会如此的恨我，敌视我？甚至把我当成洪水猛兽！难道是因为我错了吗？”
毕方依旧摇头。
“没有。”
房间中彻底安静下来，鸦雀无声。毕方望着繁落魄的样子，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再次开口道：“这个问题很简单，他们不仅仅是对你，更是对我们，对第一要塞内所有的改造人，都充满了敌意与仇恨，而这股敌意与仇恨诞生的原因，完全是出于他们对虚兽的恐惧。”
“对虚兽的恐惧？”繁张了张嘴，“可是我们又不是虚兽！”
“我们是不是虚兽不重要，只要他们认为我们是怪物，他们就会将原本对虚兽的恐惧转移到我们身上！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完全就是异类！但如果仅仅是异类，他们并不会因此产生恐惧，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拥有着超越他们的强大力量！当强大的力量不受到他们的掌控，并且拥有着相比他们更加优越的生活条件时，恐惧就会转变成敌意，甚至仇恨！”
繁愣愣地听着，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可是……可是这真的可能吗？正常人会这么想吗？”
“正常人？”毕方冷笑一声：“他们之中的大多数早就已经不能算作是正常人了！”
苏秉也在这时候插嘴道：“毕方老大说的没错，如果这是在和平时期，他们也许会把我们当成英雄看待，只是在如今的末世，他们对于反常事物的认知早就已经被残酷的灾难扭曲了。他们变得战战兢兢，神经敏感得如同一根脆弱的细线，时刻绷得紧紧的，所以他们恐惧一切，无论是对虚兽，还是对改造者，灾难已经把他们折磨疯了。”
毕方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道：“像你之前遇到的情况，我们全都已经遇到了不止一次了，我们无论是走到哪儿，都可能会被人认出来，甚至遭到人群的围攻，所以我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搬到了改造实验基地里，与人群完全隔开，分为了普通人与能力者，能力者指的就是接受过基因改造实验的改造人。但即使是这样，普通人和能力者之间的矛盾却始终也无法解决，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能力者相比普通人更为优越的生活条件。”
“能力者拥有普通人所不具备的免费的一日三餐，充足的饮用水，更加舒适的住所，甚至是娱乐设施。但相对的需要付出的也更多，所有的能力者都需要加入巡查小队，外出执行各种特殊任务，并且所有的巡查小队都是完全由能力者构成，不能掺杂任何普通人，基地中的能力者加起来总共只有不到一百名，但几乎所有的外出任务都需要巡查小队来完成，再加上需要时常进行的训练，并且为了尽力配合实验人员完成后续的观测和调整，配合医生的康复治疗和每周都要进行的体检，上层因此为所有的能力者提供了与之对应所必须的生活条件。相比之下，普通人所能接触的最危险的工作就是守卫军，平时大部分的工作内容仅仅是维护要塞中的公共治安而已，即使是驻守城墙的军人也很少需要与虚兽正面战斗，并且他们的待遇也并不比我们差多少，但他们宁愿选择更加安全的工作，却也不愿意加入守卫军，他们认为能力者既然有强大的力量，外出执行最困难的任务理所应当，甚至更是因此产生了怨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