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年希跟几个关系还算不错的同学在学校外面吃完中饭回到教室的时候，那个刘海上系着蝴蝶结的女生已经没了踪影。
用拐弯抹角的方式装作是无意间提起，叶年希向自己的那位女同桌询问曹懿的去向，对方盯着自己看了一秒钟，才慢悠悠地回答：“听说中午的时候又和班主任吵了一架，估计是直接回家了吧？”
叶年希继续装作心不在焉，一点都不感兴趣，只是因为无聊到好奇，所以才会随口一问的样子，哦了一声，把目光移开，黑板上值日生那栏的名字有自己还有那个失踪的少女。
其实值日生昨天就轮到自己了，但为了能和曹懿一起，叶年希以电子阅览室的老师要自己去帮忙为理由，硬是往后拖了一天。而且叶年希为了装得逼真，还特意在放学后跑到机房里跟老康混了一个小时。
但显然人算不如天算。
哪天我也翘次课吧？叶年希心想，事实上他从小学开始直到现在，一次都没有早退过，虽然呆在学校里也不会认真听课，但至少表面上还是个乖学生。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叶年希别过身，看到教室外边，那个身为人民教师，却泡了高三女生的老康正不断朝自己挥手，催促他出来说话。
“找我干嘛……”叶年希斜靠在门沿上，话说得有气无力，毕竟自己来学校的最大动力已经消失了。
“和你说个事。”
“昨天晚上的KNL我没看。”叶年希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我也没看。”老康挥挥手，表示不是专门从楼上下来和你这个没大没小的小鬼讨论韩国那边女生们战争游戏的电视转播，然后一脸严肃地开口，“我是要和你说，我女朋友她也想去玩NL，但电竞什么的碰都没碰过，所以想找个师父。”
“哦。”叶年希先是没把心思放在上面地哦了一声，随后才意识到不对，“你女朋友要玩NL？我们学校高三的那个？没在开玩笑吧？”
“还能有哪个？你以为我就有空和你开玩笑？”老康显然对自己语气已经够严肃了却还是被当作在消遣人十分不满，“她心血来潮我有什么办法。”
“那你自己教她咯。”
“我会的话那还要找你？”
“那就去找师姐她们……我自己都是菜鸟好吗？”
“Shit，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老康白了叶年希一眼，“她们会鸟我才怪。她们根本就没把我这个队长当成过人好吗？连背景都算不上，简直就是空气！”
“我真没空。”叶年希的确没空，他光是想到星期天要陪师姐打官方线上赛的2vs2项目就已经足够头痛了，“最多过几天帮你问问看若若。”
“Holy Shit！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老康又白了叶年希一眼。
“知道还问。”叶年希不甘示弱地反白了回去。
说到若若……对了，早上师姐好像也提到过，曹懿和她今天貌似是要去打CEC上海预选赛？叶年希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心里不由骂了自己一句，怎么连这都忘记了。
比赛已经进行到了终盘，使用“MA-25·消影”的女生99%已经输掉了这局，高出力光束步枪的蓝色粒子束接连命中了她的身体，在装甲上留下丑陋的空洞，炸出令人感到惊恐的电流和花火。用盾牌护住头部，曹懿轻松地拉近与对方的距离，躲开最后一发垂死挣扎的火箭弹，喷气嘴完成姿势的调整后，背部的折叠式可动加农炮二段展开，连续的射击使得清澈的淡蓝色光芒形成了如同照射一般的视觉效果，彻底融化并且否定了那仅存的1%的可能性。
曹懿脱下佩戴在额头上的虚拟实境终端，松了口气，对手和自己不在一个等级，自己的胜利在情理之中。揉了揉眼睛，虽然没有直接面对屏幕，但虚拟实境却似乎还是会对视觉造成一定程度的疲劳感。少女从自己的包包里找出随身携带的眼药水，比起从前，如今的她对保护自己那本就不怎么样的视力还是十分重视的。
像是裁判的工作人员拿来一张由胜者签名的结果确认书，并从曹懿使用的电脑上复制了刚才那盘比赛的录像文件以留作记录。
这已经是曹懿第三次签字确认了，所以她做起来已经熟练了不少，不像一开始还要那个看起来是大学生模样的工作人员耐心地解释和指点。
“5分钟就解决了啊，而且只让对手打中一次，还是扩散弹的擦伤，宝宝你状态还真不错，看起来，最近加大训练量，冲天梯赛的排名还是蛮有效果的嘛。”坐在曹懿旁边，梳着齐刘海的女生旋转摇椅，让自己和少女能面对面地说话。
“还行吧，你那边如何？”对于好友为自己取的爱称非常不满的曹懿吐了吐舌头，“宝宝”怎么听都像是家里养的宠物兔的名字嘛！
“赢了，不过比起你就差多了，明明先10分钟开始，最后却只比你早一点点结束。”齐刘海女生叹了口气，“人比人气死人啊……”接过曹懿递过来的那张A4打印纸，在复杂的对阵图中找到了自己那场的所在，用笔划掉对手的名字，然后在下方签名确认。
“我运气好而已，对手根本是个新人，居然一开始就把天赋技能用掉了。而且好像是因为他前两轮的对手都弃权了，所以才能晋级的。”
曹懿从电脑的主机上拔下存储着自己在NL里游戏角色资料跟一些选项设置的U盘，“Next Level”虽然很厚道地支持了局域网功能，而不像最近的一些电子竞技游戏有网游化的倾向，只能连接到战网上才可对战，但仍旧不能直接用战网的ID登陆局域网，还需要导出的个人文件才能正确读取在游戏里的配置跟武装。
“若若，我下一轮的对手是谁？”
“不知道，刚才听说是从第四轮开始又要重新分组，估计有得好等了，我们先出去逛一圈？网吧里空气差得要命，我都快闷死了。”被曹懿称作若若的女生，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好啊，我正好想去买瓶饮料。”曹懿没有任何异议，事实上她对网吧的环境也很不满，“真搞不懂，为什么预选赛要扔在这种网吧里。”
“惯例啦，宝宝你刚开始玩电竞不知道，不单单中国，就算在国外也是一样，预选赛基本都是放在比较大型的网吧里，毕竟这里本来就有大量的电脑，而且租金也不算特别高。不过平心而论，这次还算不错啦，你不知道以前那种周围都是男人，一个女孩子被孤零零包围的感受，真是直接弃权的心都有。”若若耸肩，显然已经对此习以为常，说起来头头是道的，“总决赛的话，倒有可能放在体育馆之类的地方。”
“你打到过总决赛吗？”曹懿收拾着自己的包包，确认无误后推开电脑椅，站起身来。这是一间能容纳20个人左右的包厢，里面待着的全是参加这次CEC上海预选赛“Next Level”项目的女生，绝大多数人还在比赛中，只有那位貌似裁判的工作人员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没！”被触动到神经的若若没好气地瞪了曹懿一眼。
知道自己踩了对方地雷的曹懿乖乖闭嘴，两人肩并肩一同踏出了网吧。
呼吸到新鲜空气令原本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的大脑清醒了不少，虽然已经是确确实实的六月中旬，但上海的天气却还没被暑气侵蚀，微风吹拂动衣裙，仍旧能为行人带来凉爽的好心情。
“若若，按照你之前的说法，你玩电竞游戏应该有蛮长时间了吧？”曹懿随口一问。
“嗯，从上初中就开始了，当时是被班里的几个男生拉着去网吧玩FPS游戏，他们本来是没人的时候拿我凑数，但后来就算没人他们也不会再叫上我了。”若若双手插在短裙的口袋里，她提前穿起了一身清凉的夏装，裙摆如若白花似的在风中摇曳，乳白色的凉鞋交替向前。
“怎么了？”曹懿虽然猜到了大半，但还是为了不破坏气氛而问了下去。
“因为他们都打不过我了啊。”若若笑得很开心，有那么一点小小的骄傲，“男人都是很自大的动物，当他们发现自己眼中的花瓶已经超过了他们的时候，就再也接受不了了。”
“是哦。”曹懿点点头，“然后呢？你就开始靠打一些比赛来赚零花钱？”
“上了高中以后，周围的同学为了买想要的东西有不少都去打工赚钱了，我不想去餐厅当服务员之类的，所以就靠打电竞游戏咯，不过都是些小比赛啦，和真正的高手比起来，我这样的女生就一点都没有优势了，再怎么努力训练，最多最多也就是二、三线职业选手的水平。”若若的语气平稳而淡然，“所以NL一出来我就转型了，韩国那边的女孩子似乎成绩并不比男生差，所以我也想试试看能不能打上职业。”
“职业啊……”曹懿觉得这两个字听起来好遥远，就像是小时候自己缠着父母，要他们告诉自己天上那些星星的名字，这个是大熊座、那边是北极星……看得见却永远都触不到。
“谁知道碰上你这个不知是笨蛋还是天才的家伙，虽然报名的时候莫名其妙迷路，幸好碰上我才不用去找警察叔叔，但打比赛的时候出手却那么狠，跟个疯子一样。”若若感慨地叹了口气，“严重打击了我的自信心。”
曹懿的脸有些泛红，自己和若若正是在两个星期前报名的时候遇上的，对方把不小心又迷了路的自己带到了目的地，又熟门熟路地帮着自己填报名表，告诉自己各种需要注意的事项，末了还留了联系方式，约好当天晚上打几盘NL，权当做是以互相提高为目的的训练。
这样的关系保持了下去，两位性格大不相同的少女，因为一款电竞游戏的关系，逐渐建立起了联系，虽然对现实生活中的彼此都并不了解，但这并不妨碍两人之间那丝若有似无的感情转化成友谊。
而且当叶年希找到曹懿，问她是否愿意加入一支战队，参加线上业余联赛的时候，不知所措的少女也是在征询了若若的意见之后，才下定了决心。最终还把因为了转型成NL而离开了原先的战队，恰好处于真空期的若若也拖下了水。
今天下午，曹懿用生理期身体不太舒服，想回家休息的理由跟班主任请了病假，快步熘出学校后一路按照从网上抄下来的预选赛所在地址，跟事先查好的公交换乘路线，来到了位于福州路上的一家大型连锁网吧的旗舰店，看着里面那嘈杂的声音跟不断出入的人群，从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的少女即便平常在学校里目中无人，敢在办公室里和班主任吵架，但也还是被吓了一跳，心底里生出了临阵怯场的念头，正犹豫着是不是该打道回府，就被恰好也刚来的若若拖了进去。
“唔……那、那个是不小心啦。”曹懿吞吞吐吐半天，终于开口，“不过还是谢谢你，不然我估计已经被吓回去了。”
“陪我去下礼品屋，我有只兔子很早就想买了。”若若也不去拆穿心虚的曹懿，“对了，高中下午应该有课吧？你逃学了？”
“我请病假了。”曹懿吐吐舌头，在这位才认识没多久，只比自己大上一岁，却让自己感到异常安心的少女身边，她才能更像是一个普通的17岁女孩，而不是学校里那个不愿搭理的人的高傲女生。
“我们中专星期五下午没课。”料到曹懿必然会问起自己，若若抢先一步回答了她。
“真开心。”曹懿是真的有些羡慕，“我请个假都要听那触霉头的班主任唠叨上十几分钟。因为上午跟她吵过架的关系，事前我还得规规矩矩、诚诚恳恳地悔过道歉。”
“哈哈哈。”若若幸灾乐祸地笑了笑，但立刻又收敛了笑容，“不过你说自己成绩还不错，那就行咯，将来如果打不成职业也好留条后路。”
“若若你呢？准备考大学吗？”
“应该不会吧，再说啦。”若若像是个没心事的小女生似的挥了挥手，示意曹懿别再继续这个话题，“别把问题扯到我身上啦，我成绩可没你那么好。”
曹懿心想自己还真是个不懂察言观色的小鬼。也就不再开口，以免又踩到哪颗地雷，把身旁的少女惹火，到时候自己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可找不到回去的路。
若若领着曹懿七拐八绕，走了一刻钟左右后，把她带到了临近外文书店那边，一家不起眼的礼品店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