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空在门外等了许久，感觉自己身上都长草了，又没能吃上早饭，心里难受得很。
若空拔出几根杂草，顺手送嘴里嚼了起来，一手捻根木枝，在地上上无意识地涂画着。杂草特有的苦涩味使他抽动了下嘴角，却没有停下来，直至嚼成一团草屑，这才伸舌全吐出来。
啪嗒。
树枝划中一颗小石子，从指头处折断。
唉，人生不易，一顿早饭都没得吃。
若空记得山下溪对畔长有一桃树，枝繁叶茂，兴许是经常长果子的缘故吧，看着有些营养不良，树也就比自己师父高一点。上面桃子虽然都长不大，但也有些酸甜滋味。仔细想想也有些日子去了，也该积几个能吃的吧。
他立刻下山，过河时忽见一条河鱼从眼皮子底下一闪而过，若空往前扑了个空，趟着溪水，追着那尾鱼跑了一圈，自知这样是抓不到的，连忙跑回家，削了根尖木棍，顺手把斧子也别腰上，免得一会来回走，麻烦了自己。
若空年纪正小，早年没少和伙伴上山下水，摸鱼钓虾的事没少干，只是摸鱼当营生还是第一次，下山不曾准备，让那鱼侥幸脱了身。此次手上多了家伙，也气定神闲了不少。
小溪也不大，若空用些石头堵住上下游。没一会儿，岸上就扔了三条巴掌大的鱼。
“水又不深，还长这样个头，就是等我来吃的。”若空得意地把三条鱼拿到眼前，抖了抖，用斧子把鱼剁成段，洗去了内脏。
鱼鳞一时半会是刮不了，既没火刀、折子起火，又没盐巴调料。只能在鱼肉塞一把刚揪下来的艾叶进去，搓根绳子扎好系腰上了。
正要去摘桃，回眼却见有两只猴儿不知何时，已经抢先摸上了树，正上下跳窜随意摘采桃子，有些果子应该是不大熟，猴儿只咬了一口就扔地上了。
林子里有猴儿，若空是知道的。有时候他外出打柴，就看到有猴儿出来喝水，或者在林子边缘荡来荡去的。虽然若空没有在这山里看到过猛兽，但这里的猴子依然很少下树。
像今天这样，有猴儿独自离开密林子，到这河边摘果子是少见。不过看样子，这是两只小猴儿
“喝！喝！喝！”若空远远地就拔出腰间的斧子，将四肢都打开，癫癫地就跑过去，边跑边大声喝斥，等走近几步了，就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冲两只猴儿砸了过去了。
两只猴儿被若空的举动一吓，扔下手里的桃子就冲回树林里。
若空得意地“哼哼”两声，打量眼前不大的桃树，上面的小桃子被糟蹋不少，若空勉强挑出几个半生不熟，看样子应该是比较好下嘴的，当即就先塞嘴里一个，咀嚼数下，就吐出桃核。
有点酸，皮有些糙，不过可以下咽。于是又拿起一个，这次在衣服上蹭了蹭，一口小半个下去。嗯，有点甜味了，剩下半个也直接扔嘴里边了。
若空刚要吐出桃核，就被一块石头砸在头上，核是吐出来了，嘴里的碎皮渣滑进喉咙，呛个正着，连忙咳嗽着向旁看去，又是三块石头扔了过来，只有一块打在若空身上。
原来，之前两只猴儿不曾走远，进树林子呼来另外两个同伴，如今正在林子边对若空咋呼着龇牙呢。
若空自然不吃这个亏，又躲开准头极差的两块石头，低身捡起刚才扔的桃核，嘴里说着：“哼哼，班门弄斧，着！”
石头脱手而出，径直砸在中间猴子头上，磕着一声响。那猴儿身体一晃，一红屁股坐地上去了。
若空哈哈大笑，双手连拾四块小石头，又是两颗飞出，一只被砸了胸口，一只被砸了肚子。最后一只也没幸免，两颗石头直接丢了出去打在猴儿面门上，那猴儿脸上立刻就挂了彩。
四只猴子自然是不罢休的，抓起地上石头就胡乱撒将出去，知道自己扔不准，就抓这大把石子往前扔，被若空躲开不少。
反观若空这边，石无虚发，每只都按顺序地收拾一遍。
一只猴儿被轮流挨了三下，吃不得这眼前亏，不得不改换策略，开始去扑若空。
这猴儿冲得快了，被若空上前一巴掌打在猴头儿上，几步一猛扑揪住了尾巴摁住后脖，顿时逃脱不得，吓得“吱吱”惊叫，手扒着把石头往后扫。
它声音变得更加尖利刺耳，若空受不了地身子后仰，迷起眼睛。
不想另外三猴儿看同伴被抓，也都直冲若空，又是抓脸抱腿的、又是扯衣服抠眼珠子的，迫使若空松了手。两只机灵些的还去摸若空的腰间和口袋，河鱼上的绳子被一扯，全抓下来了，一只滑溜溜地掉在地上。猴儿还伸手去握若空腰间的斧子，只觉生根了般提将不动。此时若空挣扎得凶了，猴儿也不好耽搁，转身就跑回林子里。
“不多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你们还不知道这里谁是爷爷！”若空哪里吃得了这亏，不依不挠地跟着冲进树林。
在这里生活一年有余，除了猴子，若空还真没见到什么猛兽出没，虽然师父常告诫他不要乱走，总说些神神鬼鬼的吓唬他。
反正都是骗小孩子的。
若空扎进林子，发现那四只猴儿分两边跑了，只见得它们轻展猿臂，脚下一蹬，簌簌间，飞也似的从一棵树荡到另一树上。
若空扒上最近的一棵树，脚下一踩，借助树枝的弹性飞略而出，身形比起猴儿来，只快不慢，有时身子才要落下了，总能提起几分，在空中滞留。
前面那猴儿急了，把鱼甩向后面的若空，若空追着也气上头，没管那鱼，加快速度赶上去，揪住猴儿的末端毛发，那猴儿正要躲，被他用力一扯，把毛揪了下来。
那猴儿疼得紧，惨叫一声，还不等再有动作，被若空抓住尾根，身体往下一沉，树枝下弯，身子就这么落了下去，站到地面上。
那猴儿急得要反手去抓若空，被若空一拳砸在脑门上，晕乎乎的叫不出声来。若空改手揪住那猴儿的后脖，得意洋洋地拎着。正思量着如何处置它，忽听得头上窸窸窣窣，五六只猴儿跳到，比刚才几只要略大上一点，看着若手上拎着的家伙，它们咧出嘴里的尖牙。
若空心中一惊，但也不想输了气势，弯下两边共四根指头，做了个友好手势，然后空出来的手叉腰，瞪着它们。
那些猴在树上晃来晃去，摇得上面树叶全都晃了起来，嘴里发出“吱吱”的声响，那声响越来越大，一开始若空还以为是回声，但树上蹲着的猴儿肉眼可见地增多，他心中咯噔一下，大只不妙，扔下手里的猴儿转身就走。
若空双手环于脑后，也不看是哪边方向，冒头就往前冲。前脚才迈，后脚东西就“噼里啪啦”密集落下，夹杂的密集“吱吱”声，听得他寒毛竖起，不敢后望。
也不知埋头跑了多久，后面声音小了，若空依旧是不敢停，又跑上一阵子，感觉周围就剩自己的脚步声了，倚靠大树喘着粗气。
确认是甩开所有猴儿后，他这才一屁股坐下来，咯到石子也懒得扫开，抹了把眼泪汗水，抬起衣角上下扇着。感觉气匀了，这才摸出个小桃子，小口地啃起来。
若空把手往旁一撑，只觉得摸到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暗骂一声晦气，不会是哪只该死的畜牲拉这里，而且还是窜稀的。
“噫……”若空龇着牙把手抬到眼前，看到满手黑乎乎的液体，小脸上的肌肉挤在一起，连忙在旁边的地上抹了起来，这一抹发现感觉不对，还是那种黏糊糊的感觉，赶紧站起来，扭头向树下看去，那里枯黄的叶子上裹上了一层黑色的油光。
若空心里更难受了，刚才跑得急，身上一热，根本没感觉自己坐上什么东西，现在自己屁股后背都是那种恶心的东西，打湿了裤子，黏在皮肤上，风吹过有些发凉。
若空抖了抖自己的裤子，心情反而轻松了一点，不在意地把手在树皮上刮蹭几下，放鼻子底下闻了闻，好在没什么味道。
他摸了一根小树枝，在那堆烂叶子里翻来翻去，突然一滴东西从上面滴落下来，轻轻“哒”的一声，是落在他手背上。
若空抬头上望。
在那树上居然挂着一个人！
若空心中一紧，警惕地扫视周围，直接前扑爬在地上，没注意又是半胳膊拍那粘液上。若空恶心地坐起来，在衣服上擦了擦，在地上翻滚远离，找好角度又爬了下。
静静的有一会儿，若空自己都觉得无趣了，站起来看向树上的人，扒着大树上去，最后把人拎了下来。
那人被若空平放在地，全身上下都是黏糊糊的，地上的那种黏液，估计就是从他身上滴下来的。那人头发及肩，比若空高出两个头还多，皮肤呈紫黑色，看上去有些饱满，又或者……臃肿，在昏暗的树林子里，看着有些可怖，身上一层层挂着破落的衣服，让他体型看去大了好一圈。
若空小心翼翼地在那人鼻子下一探，有微弱的呼吸，顿时放下心来，伸手去拍那肥大的脸，滑腻的皮肤轻轻颤动着：“喂，醒醒。”
看对方没有醒来的意思，若空小声嘀咕几句，伸手去对方衣服里摸摸，看有什么新奇的东西。摸了有一会儿，只确定了对方没胸，应该是个男人。
在若空印象中，像这个身高的女性，都是可以挺起胸脯的。当然，他并没见过那些比较悲伤的例子，毕竟那是稀缺资源。
若空甩甩手，脑中灵光一现，此人身上的破衣服，与包书的包裹极为相似，还有师父早上的话，估计都是一件事。
想到自己一出门便帮师父又找了一桩烦心事，心中颇为自得，甚至已想到回去“邀功”的情景，他把人往肩上一扛，约莫找个来时的方向，就上路了。
走上不到一刻钟，若空一脚踩到树下黏糊的区域，眉头一皱，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稍缓片刻，若空又坚定地迈步前行。
一刻钟还多些时候，若空又一脚踩在树下的烂叶堆上，他跺了一脚烂叶子，胸口剧烈上下起伏一番，换个方向又出发了。
盏茶功夫，若空茫然地左右打量，忽地见到树下的脚印子，走到那棵树下，拔出斧子往树上一砍，剜下好大一块树皮，他看着树皮，一步步往后退去，直到见不着那个标记。
……
半山腰的小屋内，伴随着一声剧烈咳嗽，空中的玉签纷纷落地，摔了个粉碎。看着满屋狼藉，老者面容严肃，只能暗叹一声，正要撤去屋内封禁，另寻他测，屋门却“吱呀”轻响，开了。
老者顾不得震惊，伸手一抓，地上破碎的玉签如沙雕般溃散开来，化为一把玉剑横于胸前，门布瞬间被撕成碎片。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一只不比巴掌大多少的小狐狸不为所动，轻轻迈了进来。
柳老看到它，放下手中玉剑。
“嗯？是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