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后，祐楔又问了厨师更多关于朗尔靳死亡的情况，但是并没有新的收获。这位管家的死法真的很像E.S.玩解谜游戏的时候说的那个故事……真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样的关联。
书房里的人们各自分享了一下每个人知道的一些信息，虽说都保留了一部分暂不打算说出口的内容。或许这也算是一种默契。
所有人都去餐厅享用了非常丰盛的晚餐。因为此刻时间已晚并且室外正下着暴雨，所以硫聆末让大家今天都暂时留在宫殿内，并且让专门的人给大家安排好了临时居住的房间。
至于国王派来的人，已经被司尔迈茨打发走了。至少今天，祐楔和溯笠缚夏还不用背着杀人的罪名去监狱里当洛尔茜的邻居。不过明天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还是得要尽快洗清嫌疑。
真正杀害莫颉尔的人到底是谁？现在而言，这个问题在众多谜团当中显得更加紧急更加迫切。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穿着有十字架和骨骼暗纹的睡衣的祐楔离开卧室来到了走廊上。
雨声仍旧非常响亮。狂风被阻挡在了落地窗户的外侧，只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响。即便是雨夜，室外也依然很亮，不把灯打开也能勉强看清走廊里的景象。这种暗蓝色的光透过了窗框，在砌着有花纹的瓷砖的干净的地方上留下了格子形状的光影，混杂着玻璃上快速变化的水纹。
稍微有点冷。祐楔沿着走廊往前走，默数着墙壁上模糊不清的人像油画，然后在拐角处看见了不知道从哪个房间散发出来的暖色调亮光。
他倾听着雨声，放轻脚步走过那个拐角，看到了一个敞开着门的房间。
室内的窗户是半开着的，寒冷的风和凌乱的雨水毫不客气地侵了进来，银白色的窗帘斜着飘在半空中。司尔迈茨正坐在窗户旁边的沙发上，低着头注视着面前的一张摆放了酒瓶和信封的小圆桌出神。
暖色调的亮光来自于房间里燃烧着的壁炉。烈火在木柴上跳跃，照亮了满是神圣的装饰图腾的纯白色的墙壁和屋顶。这种令人安心的温度与从窗户吹进来的寒风达成了一种奇怪的平衡。
祐楔直接走进了这个房间，也没打招呼，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你桌子上的这个信封，有点眼熟啊。”
司尔迈茨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你见过？”
“我见过信封上的这种带有金箔的火漆封蜡……嗯，图案也一样。”祐楔的语气很平稳，“这种需要定制的火漆印象，应该不太可能会出现重复的吧？”
司尔迈茨已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你认识给我写信的那个人？”
“他叫费尔洛文。”祐楔对此进行了说明，“我在他的桌子上见过这种信封。”
当然了，他和艾冽猊都没有看过信件的内容，只是记住了信封的外观和纸张的材质特征而已。艾冽猊当时的猜测是，费尔洛文在跟雪域之外的某个上流社会的人或者机构保持联络。现在看来，这个人应该就是司尔迈茨。
“居然是费尔洛文……”听到这个名字，司尔迈茨看起来有些惊讶，但立刻又皱起了眉，“也对……只有他会对于那桩案件永远耿耿于怀。”
祐楔继续问，“在此之前，你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他匿名了。”司尔迈茨叹了口气，“我只知道对方是一个居住在凌佟诫月的人。从五年前开始，他就一直给我写信，希望我帮助他调查露慕艾尔公主的这个案子的具体情况。最开始的几个月我一直对这些古怪的信件保持无视态度，但他始终坚持不懈地寄信过来。半年左右的样子，我头一次回复了他，我说这件事情早就结案了，莫颉尔是犯人，我让他别再执着于这件事，也警告他别再写信打扰我。在这之后，我就真的没有再收到过这种类型的匿名信了。直到后来……几个月过后，也就是露慕艾尔公主死后的第二年，我听到了关于『林则尔是真正杀害公主的凶手』的传闻。出于困惑和好奇，我把这件事写进了信里，寄给了那位匿名的神秘人。”
“然后呢？他是怎么回复的？”
“他说让我去调查一下抉择教堂和教廷监狱，并且让我去了解关于『亡鹿』的传说。”
“抉择教堂……『亡鹿』？你查到了什么？”
“抱歉，我不能说。”司尔迈茨把手指交叠在一起，“我只能告诉你，我确实查到了有价值的线索。”
那你倒是说啊！祐楔现在只想把这张桌子给掀了。卖关子也就算了，还要强调一句『这个事情很重要很有价值只是我不说』……
他想了一下，决定先问点别的，“你以前就认识费尔洛文？”
司尔迈茨把目光投向了燃烧的壁炉，火焰在他逐渐沾染上愤怒的暗红色眼睛里晃动，“他是我们这边原来的一个治安机构的探员。六年前，露慕艾尔公主被杀害之后，他是第一个介入调查的。他调查了很多人，很多事情……一些人因此丧命了，另一些人背上了各种各样的罪名，比如莫颉尔。费尔洛文，他的目的毫无疑问是想查清真相，但最后的结果……实在是让人想一刀刺死他！”
祐楔大概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了。这位费尔洛文探员，曾经或许只是想查清案件真相维护正义，但他的执着的调查行动却把事情推向了更加复杂更加混乱的漩涡——其中极有可能还包括了王廷或者教廷的一些纠葛和阴谋。总之，受害人是牺牲品，他自己是牺牲品，因为这件事而受到牵连的那些无辜的人更是牺牲品。
而费尔洛文仍旧不愿放弃。他匿名给司尔迈茨写信，或许也给其他人写了信，他躲在冰天雪地的凌佟诫月然后通过这种稳定的联络方式逐步获得外界信息。他让祐楔和艾冽猊去调查莫颉尔被定罪的前因后果，估计也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现在他查到哪一步了？
已经六年了。如果他知道了这个复杂谜团的谜底，那么他又会去做些什么？
“我要是早知道这个匿名写信的人是费尔洛文，我就绝对不会再帮助他了。”司尔迈茨看起来对当年的费尔洛文探员有非常大的意见，“我恨透了这类人。为了自以为是的正义，将周围的人卷进灾难——忘了说了，你似乎也是这种人。”
祐楔耸了耸肩，起身看了一眼窗户外面瓢泼大雨的黑夜，“就算这种人不出现，灾难也仍然会如期到来。”
“或许吧。”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怀疑西克栎尔与莫颉尔的死亡有关？”祐楔总算是记起了自己想问的问题，“在书房的时候，我看得出来你想表达这个意思。”
司尔迈茨点了点头，“我昨天在忧鸠街看见过他。”
祐楔愣了一下，“什么时候？”
“傍晚——见到你们之前。”
这也是那位身份尚未明确的在甜品店留下了钥匙的『穿教袍的顾客』的活动时间。
难道这个人其实是西克栎尔？
祐楔记得很清楚，刺在莫颉尔的尸体上的是一支金色的利箭，溯笠缚夏说他在一座监狱的迷宫里见过一模一样的箭，而且今天他们乘坐的马车在街道上遭遇的突然袭来的也是这种箭。
对，最重要的是今天这支箭。当马车因为这支箭失控而在街道上疯跑之后，他们就遇到了刚好出现在那里的西克栎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