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浪里白条不在，所以男生算是已经唱过一轮了，接下来就该轮到女生。
长发和光头两人唱完之后就打开了手机，啪嗒啪嗒地把字打在寝室群里，去夸张地跟浪里白条描述他没能来这次班级聚会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情，搞得对方连连懊悔自己为什么这星期要回家，没有留在寝室里。
女生那边在商量谁先唱。
“你先来啦~”
“讨厌，我不要，你先你先~”
明明像我们男生一样按顺序就可以，可她们最终一齐看向学姐，一致决定让她先来。
“学姐，你先唱嘛，你的声音那么好听~”
“对啊，学姐是学校广播站的播音员吧？”
“学姐以前是不是参加过学校的十佳歌手来着？”
也不知道这些女生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多情报。
对这些期待的声音，带班学姐微笑一下，与我不同，她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感到紧张。
原来有人可以在众人的期待中获取力量——我不禁这么想，然后开始思考到底奇怪的是谁，是整个世界吗还是怎样。
“十佳歌手我确实参加过啦，不过很遗憾，没能在那些怪物歌手中脱颖出来。”我以为学姐说出这话的时候语气会是遗憾，可我却觉得那言语中更多的是释然，她的睫毛微微向下收敛，很快就再上抬，将清澈的眼睛睁开：“既然大家想听的话，那么就点歌吧，不管点的什么，学姐我应该都能唱得出来~”
“真的吗？好厉害！”
“学姐，我想听《光年之外》！”
“学姐学姐，来一个《忐忑》吧！”
就连光头都激动地跟我们悄悄地说：“喂兄弟们，你们谁敢点一个《威风堂堂》，唱歌结束我请他吃肯德基。”
“《威风堂堂》是什么？”
长发对此不甚了解，险些就要中了光头的计，还好我及时跟他科普了一下，我们才一同向光头露出鄙夷的表情。
最终学姐在大家说的歌曲之中挑了一首《采茶纪》，她坐在女生堆里，自在地唱了起来。
大家也都很认真地听她的歌声，从我这边可以看到有两个女生情不自禁地在偷偷跟唱，只不过她们的声音都把压得极低，所以并没有显露出来。
学姐唱完之后，大家都在鼓掌，尤其是长发和光头两个把掌鼓得像是打鼓那样响亮。当然，我也在鼓掌。大家都在夸奖学姐，她们都在说“简直像是原唱”、“比原唱还好听”、“学姐应该当歌手”这样的话，可学姐只是腼腆地笑笑，说了一声“没有啦”。
之后她们又让学姐再来一首，学姐也很给面子地又来了一首，唱完之后又得到了所有人的鼓掌和夸奖。
可学姐始终都只是腼腆地笑笑，说着“没有啦”、“没有那么厉害”，并不像是在跟我们客气，而是她自己真的认为这样。
我大概能明白她的想法。
我在社团招新的时候听过小周杰伦的歌声，我听过真正的十佳歌手的歌声。尽管有人说小周杰伦不配成为十佳歌手之一，因为他就只会模仿——可我知道事实不是那样。那些人...包括小周杰伦在内的那十个人，他们唱歌真的跟我们普通人唱歌不大一样。
只有听歌听得多的人才能觉察得出那差别，若不是跟着白石听了两年的歌，我绝对无法察觉这件事情——
那些人拥有的不只是好听的声音，他们还拥有了唱歌的技巧、抓得了歌曲的灵魂。
与只有好听声音的学姐不同，与只会跟着歌复述的我们就更不同了。那些人是真真正正地在这条道路上前行着的，对于他们来说，唱歌并非娱乐一种，而是一种学习的方向。
正是因为这样，学姐才会在被说“比原唱还好听”，在被人说“学姐你应该当歌手啊”的时候，只是露出不自然的微笑。
......
带班学姐唱完歌后，她说有些渴了，说是要去给大家带一些饮料回来。
“等一下学姐，我们找个男生陪你一起去吧，可以帮你提一下饮料。”光头在这块倒是意外地有眼色，提出了建议之后，他立刻故作思索地说：“那么谁去呢？”
“自然是在下！”
“当然是作为班长的我陪学姐去了！”
结果长发和光头争执了起来。
我跟日川哥哥在一旁看着他们苦笑起来，谁都不愿意掺和进这件事情。
最后这两人达成一致，看向学姐。
“学姐，你挑一个吧，你看看要哪个壮汉帮你拎一下东西？”
学姐看了看他俩，很快就把视线从他俩的身上移开——我其实很能理解学姐的做法啦，如果我是她，我一定也不会在两个热切的目光之中进行二选一的难题。
可是令我没想到的是，学姐在我跟日川哥哥之间选择了我。
我？壮汉？我？
“我？”我指了指自己，不太理解学姐的选择。
若是比胳膊粗细和体能的话，我相信都是日川哥哥要更优秀一点。啊...莫非学姐是在玩“点兵点将”，最终凭借着百分之五十的概率点到了我的头上？
“嗯。”学姐点了点头，之后又说：“啊，当然了，其实我自己一个人也拿得动的，毕竟我是学姐嘛~”
我看了看学姐短袖下露出的细瘦胳膊，觉得她这理由很笨。
什么叫“我是学姐嘛”，只是年龄比我们大一两岁，并不意味力气就会比我们男生大呀。女孩不管到了多少岁都是女孩，就比如姐姐，如果我不放水的话，就算我让她十几岁，她都未必能在掰手腕比赛里赢过我。
所以我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当然会陪学姐你去了，毕竟我是学弟啊。”
......
KTV里的小店很大，看起来很像加油站边上的小超市，没有玻璃之类的阻挡，而是窝在这层的一角。
架子上有饮料，有膨化食品。一旁冒着蓝光的冰柜里还有许许多多的酒水，里面不光有锐澳鸡尾酒，还有黑啤跟香槟。
看着琳琅满目的饮料，学姐显得有些头疼起来。
“唔...说起来，班里的人会喝酒吗？”
“班里的人我不清楚...我的话不太喜欢喝酒。”
“我其实也不太擅长喝酒，那我们就带些饮料回去好了。”
说着，学姐将大瓶的雪碧、果汁往购物篮里装，还提醒我去拿一些薯片之类的大包的膨化食品。
“班里二十五人，这次来了十八个...唔...大概买多少才够呢？”
学姐自言自语的时候，我插了一句。
“加上学姐的话是十九个。”
虽说学姐没有办法被算在我们班的二十五人里，可我希望她能把自己算成是这包厢之中的一个。
“对哦。”听了我的话后学姐微笑了一下，“所以我就说嘛，学弟你还挺细腻。”
说完也不给我反驳的机会，她就去买单。
付钱的时候，学姐掏出了手机扫了付款码，KTV的食物和饮料都很贵，我们明明就只买了一点东西，我就能听到柜台里传出“支付宝到账108元”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的时候我觉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收银员抬起头看了看学姐身边的我时，更是让我觉得浑身不舒服。
我应该让学姐买单吗？明明学姐说了是她请客，明明这是给班级里的人买的，而我跟那些人又没有交情。
可是...为什么此时的我会因为没有买单而感到羞愧呢？
从学姐手中接过购物袋的时候，我默默地将头低了下来。
啊...学姐，我都说你误会了，我这才不叫作“细腻”。
我就只是敏感而已。
......
学姐的方向感似乎很好，都不需要服务员的带路，我们很快就到了班级包厢的附近。
在门口的时候，学姐却突然停了下来，她的手握在门把上，久久地看着自己握着门把的手。
我以为学姐是吃坏肚子了，或是在密闭的地方呆久了有些头晕，有些呼吸不上来，所以我在一旁也不敢碰她，只是焦急地问：“学姐...你不舒服吗？”
她大概是真的唱渴了，说出的话都显得有些干燥，像是只有零星的唾沫趴在干涸的口腔壁上。
“说起来，学弟你怎么想？你觉得我跟那些十佳歌手比起来...要怎样？”
她的问题让我怔了一怔。
啊...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死亡提问？是那种已经设定好标准答案的问题？
可我没有说谎的必要啊，学姐。
既然你问我，那我就实话实讲，我没有那个必要非把问题回答地让你开心。
所以我说：
“我觉得学姐跟十佳歌手差得还很远...”
那是普通人跟唱歌星人之间的差距。没有杰出天赋的我们，若是不付出足够的努力，不去学习、不思进取，那么就永远无法与他们呼吸同一个星球上的空气。
但是...
“但是学姐唱得比我们，比我认识的所有人都好。”
虽然我真正认识的人并没有那么多，所以这句话可能没有多少说服力，但是我还是想跟她讲。
“所以，我觉得啊，学姐...我觉得你完全可以自信地接受大家的夸奖。”
完全不需要只是被说“厉害”，只是被说“像是十佳歌手”就觉得自卑，就露出不自在的笑容。
“因为学姐已经很厉害了，难道不是吗？”
听完我的话，学姐的目光从门把手上抬起，看了看我。
她说：
“谢谢啦，学弟~”
随后她一下子就打开了面前的那扇门，我看见从包厢蹿出的光打在了她的脸上，让她的表情更加明亮。
“大家，我们回来喽~”
这样说着，她向前迈出脚步。
是我的错觉吗？
我觉得从我这边看到的笑容要更灿烂一点。
那是释然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