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火炮的仿生肢壳压迫着我的肩膀，硌痛传来时真像一只咬紧我肩膀的崩坏兽，利刺嵌进了肉里，哪怕身前有临时拼接的起重支架辅助，两米五的总长度注定拥有它重火器应有的重量。
十个，九个，八个..
掠来的结晶块在点亮之后消散，化作双管炮口前内蕴的紫光翻涌，过程是缓慢的，我知道在这之后会散尽储藏，可眼下却是必要的舍弃。
将受到能量射线威胁的琪亚娜临时保护起来，然后给无法移动的召唤死士致命一击，这样那些杀不完的召唤物也就..
“呀啊！”
我听到白羽的惊呼，下意识看去，一股诡异的斥力险些将我推翻，拼尽全力稳住肩头火炮，愕然的发现她的身体被抛出，艰难在空中停止倒退，只留下溢出黑光的水晶球，它吞噬着周身光线，突然毫无预兆的陷入沉寂，能量内蕴，坠落在地面弹起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怎么会这样？！”
“........”
另一边。
琪亚娜扭头看看距离自己最近的两柄十字架，都只有数米之近，是多么厚重并且安全的挡箭牌呢，只需要一个翻滚撑地再跑几步，她望着已经将能量积蓄成形的死士，下意识咽着口水，像面对准备扎自己的长针筒。
“呜...”
这一击不致命但绝不好受，她呆了呆，随后很体面的理了理遮挡眼前的刘海，重新拨回脑侧，用身体承接了这次能量冲击。
“咳！”
这股暗能射线不会被阻拦，直接穿透身体在身后墙壁上落下灼痕，琪亚娜下意识向后倒去，却被这古怪的能量吸附回来，无法倒下挣脱，只能不断承受冲撞与牵引，她感觉自己像一根探入湍流的稻草。
“你这是...什么，蠢猫，破办法啊！诶？”
随着攻击结束，泼开水的痛觉飞速消散，琪亚娜缓缓跌坐在原地，紧紧环抱身体的样子比她曾经任何时候都更加柔弱。
一道明亮的紫色射线，只有手臂粗细，像探照灯似的缓缓偏移位置，越过无数手持镰刀的眷属，最终精准映在那只漂浮着的召唤死士侧脸上。沉寂两秒后...
“轰！”
琪亚娜抬头发现，敌人突然像被实质的炮弹轰击，瞬间失衡倒地，身下创造出一个浅的坑洞，原本坚固的地板居然有溶解下陷的幻觉，紧接着横截面足足有一米的恒定光束从高处落下，激流般持续冲击，紫色光柱夹杂着危险的电弧。
“诶？诶！打的好舰长快弄死她！”
“.......”
或许因为琪亚娜的乌鸦嘴，一抹浅显的黑色从光炮轰击的核心处稍纵即逝，她们最得意的保命技能，遁地。
“跑了跑了！她跑..”
琪亚娜站起身指着平移五米避开光束压制的敌人，但大声的提醒突然被动静完全碾盖，死士的身边，原本已经熄火的十字架再度亮起微弱的警示灯，横木锤击地面制造出冲击波。
轰！
感应闸..原来不让动是这个原因吗？
琪亚娜楞楞看着被抛上两米高度不断承受撕扯的敌人，紧接着聚能光柱缓缓腐蚀着地板，划出一道浅沟重新映射在死士的身体，这样下去，哪怕召唤死士生命力远高于其余崩坏生物，也无法在这样的速射武器下坚持太久。
“不对，激光怎么照的有一点歪？喂——”
“你技能放空啦！”
琪亚娜向后退，远离危险的十字架区，一边将双手圈成喇叭向上大声叫喊。
“........”
我佩戴着单片的蓝色视频眼镜，得以从明亮的洪流旁看清下方局势，透过能量集成的镜片，刻度与逐渐磨损的能量条仿佛印在我的视野上，虚幻的数据提示从我的眼前闪过，指示武器输出由稳定的绿色向过热的橙色过渡。
“起来，对，向那里去..”
我尽力控制着一半光束腐蚀她的身体，将其向某处驱赶，再加以引导。
“我可没让你往别处走。”
能量输出又增加一些，我的肩膀感觉已经被硌烂，从牙缝里挤出期待的鼓励，自言自语，鼓励那只死士按照我要求的路线行走。
“好...”
她又回到正轨了，能量条指示已被渲染，深邃的红色逐渐随进度而浮现，武器即将过热的征兆。
“白羽后退二十米。”
“为什么？”
平静的命令过后，没人理她，人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于是有些胆怯的落在地面拾起自己的玩具，转身乖乖照做，停在了足够的距离外，将红色的眼睛盯着怀里的水晶球，抬起小手敲了敲。
“你怎么突然不听话啦..”
“........”
她已经到终点了。
沉寂的雷天使展开着四枝横木，按照常理在能量倾泻完成后，十字架便收回原型，等待下次充能展开，但它没有，并再也不需要战斗，它的核心导向已经逆行，引线就掌控在我的手中。
滴，滴！
速射武器过热的警示闪烁不断，但依然维持着光束压制，召唤死士的身体韧性是死士里最顶尖的，我必须尽可能削弱它的生命力确保必杀，至于武器的损毁问题，百分之十的炸膛风险不值一提，就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琪亚娜在安全的位置，那好..
前端燃烧起微弱紫色火焰的火炮被我抛弃在地板，双臂垂落着暂时忽略被轧破的肩膀，两枚崩坏能的光团成型被牢固的限制在手中。
“........”
“........”
“原来他还是有点用的嘛。”
琪亚娜长出一口气，百数的敌人虽然不至于将自己逼上绝路，体力不支也可以咬牙撑住，但眼下不需要自己插手，能够轻松的站着摸鱼，只有亲自体验过才知道是多么开心的事。
“唔？”
突然的闪光让琪亚娜抬手遮掩，她透过指缝看向光源，金属的十字架仿佛逐渐被能量化，愈发明亮，它的上方悬浮着白炙色光环，漆黑裂纹遍布明亮的主体，似乎仍在开裂...
“好闪亮的攻击，我，我也想要修女十字架。”
她咬着手指想到了德丽莎，可下一刻，钻心的痛苦瞬间降临，一个尖锐的声音刺穿脑海，直达意识的最深处，那呼喊并非源自内心，警告着她。
【危险——！】
琪亚娜在完全无法抗衡的痛苦中双膝跪地，向着一旁倾倒，而后灾难便席卷而来，一场微缩的闪电风暴在这片狭小的空间肆虐开来，于她最后的虚弱视野，电光下的整个世界转变为刺眼的白色，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
我立于高处，愕然凝望那枚逆转的核心，从拳头大小撑破十字架的本体，从禁锢中挣脱出来，能量球瞬间向外扩张，数以千计的电弧与雷枝在我的眼前绽开，直至填满目所能视的全部空缺。
我如此的..渺小..
我被一股无形的能量吹飞，仰面跌落在地板。
我听到了白羽的尖叫，一层漆黑的护障渗透了我，将我裹住，透过暗色的屏障，我睁大眼睛，彻底失去了发出声音的能力，直至电光平息，填满整个厂间的电能立场已然不见。
德丽莎，为什么十字架拥有者第一课要学会如何摧毁自己的武器？
“于消逝之前再闪耀的光，明如白昼。”
此时此刻，在呆滞中，德丽莎仿佛再次伏在我的耳边，轻声重复她讲述过的谜语。
“不..不对..不可能是这样的！”
注进武器的崩坏能明明已经耗尽，引爆它对死士造成重创，然后再立刻下场补刀，明明一切流程都对，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明明哪里都没有出错啊。
“琪亚娜？！”
我手中变出的水妖精悄然滑落，催着自己动身，顺着梯子向下，手脚恐高般哆嗦着难以协调，距离地面还有两米时，一脚踩空向下滑坠。
墙壁上微弱电流随处可见，我最终在角落找到了倒地的琪亚娜，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抱着膝盖，我站在她的身旁，阴影遮蔽了她的身体。
“.......”
我跪在她的身侧，将她抱过，沉默着没有试图唤醒，盼望她能给出一点生命的反应，哪怕是看到她睫毛颤动的样子，或者紧锁的眉头。
“能治吗..”
开口询问漂浮在身边的白羽，我不知道自己心情究竟是怎样的，平静，或者..却没有过多的感受。
“她没受伤，一点事都没有。”
“你说什么？”
我楞楞的看着将袍袖按在琪亚娜腿上的人偶，对上她的红色眼睛，白羽再次向我点头确定她的诊断。
“没事？刚才那样的爆炸，怎么会..”
“........”
时间在沉默中过去，我低下头望着昏迷的琪亚娜，发丝雪白，安静的靠在怀里，她白皙精致，我头一回与她如此贴近，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也许我本应是认识她的，抬手抚摸她的侧脸，可指尖温暖的触觉告诉我，她与我认知中的琪亚娜完全不同..她复杂，无法用几个标签概括，她是活生生出现在我面前的人。
“对不起..”
人偶站在地面手足无措，将双手捏在了身前，长袖垂落。
“我..害怕的时候，它突然就不听话了..”
“那为什么刚才又成功了？”
“我也不知道！对，对不起..”
她急切的向我解释着，低下头不敢看我，黑色的小球围绕她的身体缓缓律动，看上去能量充盈，毫无损耗。
“唔..”
醒了？我没有再纠结原因，将注意力放在哼出声的琪亚娜身上，她的体质比一般人强了太多，我以为她至少还有一会儿表现迷糊的过程，可她的眼睛突然就一眨不眨的盯紧了我。
“？！”
是我的幻觉吗，刚才一闪而逝的光亮，她的眼睛..
“琪亚娜？”
她就像没有听见的我的声音，很自然的从我的怀里脱身，没有表现出惊慌的情绪，抬手撑着地面站起，我同样起身站在她的背后，试着用精简易懂的话概括刚才一切的原因。
“琪亚娜，计划的漏洞，刚才都是我的失误，我..”
“失误到没有连我也一起炸死在这，对吗。”
“啥？咳..”
我甚至还没能理解琪亚娜的声音，就被她推着撞到了身后的墙壁，对上了那双蓝色眼睛，她贴的很近，用力攥着我身前的衣服。
“我保护你，遇到危险就骗我拖住，然后连我一起，这就是你的计划吗？”
“不，其实你并不在我的计划里。”
她的状态不是很正常，我抬手想要摸摸她的头顶，被用力拍开。
“我打败它们只是时间问题，不需要你耍小聪明，可战斗中遇到的最大危险居然是你！”
“我也想过一起正面对抗，可敌人那么多，我必须想办法保全自己，你受伤没有关系但我如果受伤..”
我突然闭上嘴，意识到自己跳过了所有前置条件，说出了欠缺解释的话，她的瞳孔像猫似的突然放大，敏锐察觉到了全部。
“你听我..咳！”
“那你自己一个人想办法吧，你就只会拖累我。”
我的后背撞在墙壁上，她很果断的扭头离开，向着没有行过的路走去，但我又追上了她，拉住了她的手腕。
“走开！别碰我。”
琪亚娜愣了愣， 三张黑色磁卡被递到胸前。
“战斗时在公用储箱里拿到的，能使用电梯去其它层，以及其它设备，芽衣她们不在这里。”
“.......”
“你不准跟着！”
她甩手抽出一张，指着我的鼻尖，转身大步来墙壁，顺着墙梯快速攀爬，两条白色麻花辫垂落在身后摆动不定。
我望着她身体敏捷的消失在我的视野，又从兜中取出原本留给自己的两张磁卡，共计四张的数量足以令我比较自由的穿行于这座深渊试炼场的大多数房间，只是..
“又回到原样了吗。”
我抬手捏住身边漂浮着的最后两枚结晶块，蕴含的力量勉强足够一梭水妖精冰弹，同时失去了两样护身手段，莫名的凉意从背后袭来，我立刻转身侦查是否有潜伏的崩坏生物。
“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白羽茫然的飘在身边，在失去保护后，等待我开口拿主意。
“凉拌，找电梯去下一层，她现在不太正常。”
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我取出一柄复合刀提在手里，回答着人偶，不愿再思考发生了什么，那种敏感又脆弱的思维方式，被害妄想症从琪亚娜那种性格的人嘴里说出来，怪异，别扭，难以想象，也不排除真的吓破了胆，或许...我其实知道具体原因。
短时间不出现在她面前便好，我不觉得离开她在深渊试炼场活不下去。
“等等？”
“........”
“........”
升降电梯一共三部，其中最大的一间被领主占据，琪亚娜刚才的方向..
沉默片刻，我只得无奈的叹一口气，试炼场敌人强度一般，虽然不担心她的实力，如今也只好希望她不要运气好到那种程度。
“走吧，白羽，按你探测的路线走，我们去上层。”
我缓缓顺着墙梯向上，暂时不去想刚才的遭遇，我对我们身处的这片世界依然抱有疑问，究竟是怎样的工程足以将一座完整而宏大的实验基地模型，投影植入恒定存在的崩坏能巢穴，而所谓的深渊，究竟存在于世界的哪一处位置，以及高纯度崩坏能的集成物，崩坏水晶的诞生条件为什么只能是深渊。
对这些问题的思考从未在我的脑海中停歇，那位署名的学士许诺我可期的力量与三个问题的答案，也都是需要细心考量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