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柄”是个土生土长的神州人,拥有属于自己的小店,以及一个流动摊位,煎饼的手艺积累了六七年,待人和善,有些熟客们会唤他饼叔。
晴朗温和的天气最适合出门,比如今天,有人逛街就意味着有生意,柄有家室和一对儿女,生活不拮据,想歇就歇,但他今天依然勤劳。
出摊是早了些,没生意,长街安静,偶有车行,他取板凳坐下,望着街道门面顶上形形色色的商铺招牌打磨时间。
“。。。”
关于煎饼,支摊这么多年光是闻味都已经腻了,不知怎么,心血来潮,忽然想给自己煎一张,说干就干。
“嗯!行。”
咬一口点点头,自已做的自己吃着满意,就是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这边看..
有人在盯着这边看?
柄捏着半份煎饼抬头张望,右边没有,左边没有,远处也...
柄的视角往下移,这才吃惊的发现,就在五六米那么近的路灯底下,站着个小姑娘,怀里搂个紫白相间的动物玩具,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的小摊一眨不眨。
柄定睛打量,这小女孩和自己的煎饼鏊子差不多高,就到自己肚子那里,奶色皮肤,那张幼小的圆圆脸,长的可真漂亮啊。
天然条件下,神州人发色以灰居多,偶有黑白,以及少数色彩鲜亮者。
这女孩子...有墨汁浸染似的黑发,披散开来遮掩住双肩,在太阳底下映出一圈细碎光泽,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正盯着他手里的煎饼看。
以为是误会的柄,刻意把手往左移,往右移,直到确定那女孩的视线,确实是在跟着自己的手掌左右移动。
额....
“你吃不吃?”
一张饼切两份装,柄将手往前一递,随口一问,却没想到那小姑娘立刻小碎步凑过来,搂着玩具,腾出一只小手,接过半份煎饼的纸袋,细嫩的声音给了回应。
“这个是什么呀?”
“煎饼啊还能是什...”
柄连忙收了声音,捏着带胡茬的下巴暗自思索,他这才注意到这个孩子的衣衫,大衣袖,宽腰封,黑色布料朴素没什么花纹,衣摆短短的遮了一半大腿,这是件和服吧?外国人?
不认得煎饼,那就不奇怪了。
“你爸妈去哪里了?”
柄抬手摸摸这女孩的小脑袋,她吃东西时安安静静,手搭在她头顶也不反抗,柄忽然联想起了自家闺女。
不是所有小孩都漂亮齐整爱干净,自家的丫头年龄小,个子也这么高,给她买多贵的衣服都穿不干净,就喜欢坐小区公园的沙坑里玩土,编着小辫,瘦瘦的,有时还会流鼻涕。
“我没有爸妈。”
柄暗暗吃惊,同情心让他本能的接了下一个问题。
“那你叫什么名?”
“我是小刻,它是毁迹。”
那女孩连自己怀里搂的玩具也介绍了,但柄的心思却不在这里。
什么情况?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没有父母,流落街头,恰好被自己捡到了?
“。。。”
带她回家,领回家里收养!说起来这个孩子,长的可真可爱啊,难不成,提前十年就物色到了自家儿媳?
但细稚的声音打断了柄的遐想,很显然一张饼或者一根棒棒糖,并不能拐到这个年幼的小女孩。
“谢谢你,煎饼很好吃,我付钱的话,你能教我怎么制作吗?”
说着说着,两根白嫩嫩的手指,捏一枚硬币,钱币被小手衬得很大很有分量,她递钱过来时,柄一点都不在意。
因为他一眼看见,那金色硬币不是圆的,而是略微狭长,金灿灿是挺漂亮,硬币外圈的棱边组成狭长的六边形,要么游戏币,要么外国钱,是金币巧克力也说不定,没别的...
可他随手接过,硬币落在手心时,柄大吃一惊!
一枚硬币,沉甸甸的?硬币怎么可能!他用拇指磨挲,没能找到任何图案,哪个国家的钱长这个样?
他捏着硬币凑到嘴边,用牙一咬,软的。
“。。。”
黄金!
“可以教给我怎么制作煎饼吗?”
那个搂着玩具的小姑娘仰起小脸,天真的问着,柄沉默了,他的脑海里短时间内打了一场仗,如果说不够,这孩子会拿出更多钱吗?
“。。。”
但最后,柄把金币按在摊上对她说找不开。
“摊煎饼技术不多,主讲一个熟练,我能教你怎么拌面糊,怎么让煎饼不黑不碎。”
没有指导经验的柄,在教学过程中用到的最多词汇是,你先这样,再这样之类...但确实通过讲说,和十几次示范,让小刻听明白了怎样调节面糊的稀稠度,管控火候,以及,怎样把面糊在圆板上刮匀。
“这个煎饼里的鸡蛋数量啊,其实可以根据客人要求来...嗯?”
柄一回头,找不见了那个令他内心惊艳的漂亮女孩,只有摊位上的亮闪闪硬币,证明他大清早的没看见幻觉。
“.......”
“.......”
流动摊位两公里左右的直线距离,某座公园内的秋千悄然晃动,搂着玩具的幼小女孩,足不沾地,静坐其上。
“神州传统食品制法,摊煎饼,已习得...我们该动身了,毁迹。”
“.......”
旅行玩偶闭上眼睛轻舒一口气,神州的食谱数量多的可以让她这辈子都不回姐姐身边,每个区域都有特色,这些时日,她一直都在践行蚀刻的嘱托。
代替她,去欣赏这世间的华美与壮阔,顺路将神州最寻常的食品制法学会并传输回去。
旅行玩偶去了不少地方,凭着毁迹展露出战斗时的庞大姿态,依靠这只强大而敏捷的坐骑,她只用半个小时,就攀上了神州西南边境,那些终年覆着白雪的巍峨群山,她穿过了云层,抵达最高处,哆嗦着搂抱身体,然后向下俯瞰世界。
去看了建在山脊上方如同卧龙盘踞,绵延至视野尽头,用砖块筑成的高墙长城。
去看了传说中仙人栖身的,永远缭绕在云雾中的仙山,过程中发生了不少插曲,都是毁迹的错,包括且不限于....
在沧海市吓瘫目击路人,再利用隐身异能逃遁,致使受害人报警后被送医院检查脑袋,险些转送去精神病院。
在北星的野生动物园偷吃了两只老虎,又抓伤两只,本来要吃四只的,多亏它们跑的快,一只没有尾巴,一只没有眼睛,腐蚀异能很快就会收走它们的命,致使许多野兽陷入长久的应激状态,未来的时间,会比常态更敏感,更具备攻击性。
路过中原地域的城市时,起了玩心,幻化出全盛体型姿态,从拉钢卷的大车上衔了一卷钢卷,像狗衔着玩具球,四处丢,再捡回来。
以及,在攀登那座藏匿云雾之间的宝地,仙山太虚时,无意触动了某种机关,一位身体呈透明幻影的美丽剑士,用五百柄剑将毁迹插成了刺猬,事后还是旅行玩偶亲手,一柄一柄拔下来,从仙山取回了一根赤羽,留作旅行纪念。
“蚀刻每天都在练刀...没有时间品尝美食,观赏风景,要我代替她去感受这些,因为要练刀,所以没有时间去学习神州的家常,要我代替她去学,可...”
“她那么喜欢练刀,没有时间去爱主人,为什么不让我代替她,去爱主人呢?”
旅行玩偶轻轻叹气,尝试平复内心的无力感,她是蚀刻分化出的玩偶,她的知识和爱,都与生俱来。
“可我还没有和他见过面,蚀刻会同意我去看看他吗?我的旅行快结束了,就要回到蚀刻身边...”
回去了就是死,变成蚀刻的经验包,将制作神州食品的手艺,和在神州旅行的日常记忆,全部贡献给蚀刻,这是旅行玩偶诞生的意义,是她一生的使命,她无法违逆,也没有什么不满。
玩偶们从来不畏惧死亡,死亡也不是玩偶们的终点,她只是遗憾,因为她爱着的人,并不知晓她的存在。
最后一个任务,离开神州,寻找一个地广人稀的位置,可以是荒漠,可以是雪原,在那里刻下用于传送的跨界信标,然后在那里,等待属于她的死亡。
“蚀刻...她的嫉妒心,催她窃取了不属于她的力量,她想在渺无人烟的场地试刀,施展一次全力的攻击,借此看清自己的上限有多么高远,但神之键阁不属于她,渴望斩出一个大数字的核爆攻击,毫无意义...”
旅行玩偶闭着眼睛,秋千轻轻摇晃,素白的小脚触不及地,她乖巧的,又轻又慢的,叙述着蚀刻接下来的愚蠢行径,只有她自己才最了解自己。
玩偶们都是蚀刻选择的道路,道不同,性格迥异,那只热情软糯满口黄腔,真要就真给的恋爱玩偶,便是将情感放在了第一位置的蚀刻。很显然,一心求索为强而强的蚀刻,是她们中最强大和真实的,持有着神之键刀。
“追逐力量是一种渴望,一种感觉。她一直在没有理由,没有动机的努力着,哎...”
“总觉得蚀刻会惹出什么麻烦来,收益大意味着风险大,连我们这些玩偶都懂得这道理,你究竟是真傻...还是不愿意聪明呢?”
“要死掉了,我这就收拾收拾,恋爱玩偶还在数字的世界开荒种地盖房子,也不知道她还招不招工...”
这只幼小的和服萝莉,从背后看,她墨水色的黑发披散着,遮住了双肩与背脊,她将怀里的紫白玩具丢在地上。
霎时,风压掀起她的黑发与衣袖,凶恶的四足野兽瞬间成型,四肢覆着纯紫的层层鳞甲,这怪兽匍匐歪头,小心的一口咬住她的腰肢,往天上甩去,女孩轻盈的落在这只崩坏兽背上,一层净白的光从头到尾滤过,这只怪物先是头部消失,然后是前爪,腰身...最后完美的进入了隐身的潜行状态。
“走了毁迹,我们去找一片沙漠。”
“........”
——————————
“........”
“舰长舰长视频剪好了没有?”
琪亚娜将双手搭在膝盖,俯身观察面前的录像球。
“好了,未来的天命,要是再有哪个新人女武神询问教官:城市类灾区为什么没有钉子户?就给她放这个视频。”
受害者第一人称的高清视频,对话经过变声处理,刻意隐藏了名字,画面如下..
视频镜头颠簸,只能看到鞋子和脚,受害人正在走路,忽然将镜头移动到街道的普通卷帘门上。
“喂~怎么不走啦?在看什么呀?”
镜头移给远处的同伴,白麻花辫的漂亮女孩,正笑着举手来回挥舞。
“快点跟上啦!”
“等下,感觉有点不对劲。”
“.......”
整个视频,对话一共这么多。然后是爆炸声,镜头猛的往回移,卷帘门被撞击,凸起,变形,紫色骑枪将门撕成碎片,闯出了一只骑士崩坏兽。
它一击刺中受害人,视角先是拉向天空,再坠落,视野天旋地转,翻滚了几圈,息屏,录像结束。
教官文案:原因就是这样,没有动静,来不及察觉就会死去,哪怕没有崩坏能的慢性侵蚀,也会在不经意间死去。
教官文案:有些人,还在执迷的守着家园,针对这点,天命有专门的劝说人员,愿意提供无偿的搬家和保管业务。如果我们遭受拒绝,记住,同学们,女武神应该尊重个人选择,将希望留给真正想活下去的人,自己为是的拯救,并不是一种救赎。
“哇...舰长怎么能这样写?大家只是没有亲身见识到,崩坏兽有多么可怕,等他们亲眼见到了,自然就吓坏,愿意搬家了。如果你不坚持的话,那救不了半个人。”
琪亚娜将录像球搂在胸前,读着投影屏幕上,我编辑的教官文案。想不到,脑袋空空,用智商换取颜值的女孩子,常识不懂几条,倒是能说出几句朴素有理的话。
“女武神兼职劝说员那是件辛苦活,最容易两头受气,你做不了那样的工作,连芽衣的性格也不行,要我说,琪亚娜你还是适合出现在纯粹的正面战场。”
“对吧对吧?果然舰长你也这么看,说起来,德丽莎总是逼人家学护理知识和文化课,本小姐要上战场踢崩坏兽,才不要带着小药箱救护病人,如果我把敌人打退了,大家就都不会受伤了啊。”
“你是这样想的吗,确实是你的思路。”
那套装甲,圣女祈祷拥有一点点加速愈合的崩坏异能,治疗类异能从来都是罕见的,可惜组织没有把研究方向和重心设置在这一点上,与其说是进展缓慢,不如说是从未开始。
见她搂着篮球大小的录像球得意洋洋,我向她伸出手掌,抖了两抖,她迟疑一下,将左手交到了我的手心,我啪的一声打了她的手背。
“录像机!视频作业还没写,谁要你的手?”
“嗷呜...给。。。”
她委屈巴巴揉手,圆球小机器人飘起来,重新跟随我身侧,露出像素的笑脸。
始终安静没有插话的芽衣,忽然捂嘴遮笑,她换下剑道服,换了那身短袖的校服,领巾搭在胸口,短裙下穿了黑色过膝袜,年轻靓丽的学生少女。
白羽从后面搂了我的脖子,挂我身上,她又懒得飞了,我将她牵引身前,让她坐回我的胳膊。
“。。。”
队伍少了个人,布洛妮娅,远征期间作息自由,她一台机器一个手柄,就能战斗到天明,还在补觉。
“话说回来,布洛妮娅那个家伙,假如睡的很死,她一个人留守不会有危险吧?”
琪亚娜率先意识到隐患,我们探索地图,目前与临时基地的直线距离大概两公里。
“让她继续睡吧,重装小兔待机时会保护她,而且据点附近我没有感应到有游荡的崩坏单位。”
“哼,小孩子就是好,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休息,发电装置也没有弄成,还是靠舰长仓库里现成的机器和油。”
琪亚娜抱起手臂表达不满,我捧着录像球,手动截图,拍摄全楼玻璃破碎的大厦全景,和拆成空壳的汽车,以及水泥和石缝间的野草,陪着琪亚娜聊天。
“她是一只宅宅,又不是废品小专家,这样荒弃的城里,难找齐能用的零件。现在,大家都有,说说对这座鬼城的感受吧,直白点,我会不加修饰的写进作业里。”
话音落下时,我没想到,最先接口的,是坐我胳膊上的白羽。
“感觉...贫瘠如沙漠,更胜沙漠。”
“让你说感受,没让你总结全文。”
我捏着她软乎乎的侧脸扯了两下,她也不气,安安心心靠在我的胸口。
“感受...应该是可怜和悲惨吧?”
芽衣这样回答,她说。
“好多人死去,活着的人失去家,失去房子和工作,多年的辛苦努力成了泡影,他们能逃去哪里?未来要怎么生活?”
“啊?要本小姐也说吗?就是...感觉和想的不一样,和之前看的丧尸的电影不一样,这里搜城根本舔不到资源,超市里没有满满当当的物资,服装店里也没有衣服,路上所有遇到的车,都成了空壳子,没有吃的,没有喝的,没有用的,没水没电没网,除了高楼,宽敞的过分的马路,和一地的玻璃碎片,这里什么都没有,还好有舰长。嘻嘻~”
琪亚娜一口气说了好多话,还不忘捧我一手,她笑的露出牙齿,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往我这边依靠,被我推着侧脸隔开。
“都很好,都在点子上,崩坏的城市资源极其匮乏,城市的人口基数通常不会被崩坏兽瞬间削减,人们有相对充裕的时间携带物资与贵重物品逃逸,届时法律将不再提供任何保护,暴徒们认为末日应该疯狂,会趁乱做出好多坏事,这点不提。逃难者离开时,相同的时间点,成片上万的拾荒者踊跃入城,不惧怕感染和怪兽,全力搜刮任何值得回收的物资与零件,越深入灾区中心,同行越少,收益越大,本质和抢掠偷盗无异,有少数人发了灾财,从此不再需要努力,所以我们在城里几乎找不到完整的的载具,毕竟连发动机都拆走了。随着崩坏能浓度逐日递增,这里不再适宜居住,最终演变成了如今的鬼城,迄今世界各地有两百多座这样的鬼城。”
讲话时不耽误作业,我在投影的蓝色面板上编辑文字,换一行,分段。
“远征实习报告不需要词藻,只要把自己看见的,心里想到的说出来。好了收工。”
“哎?已经完了吗。”
芽衣将双手捏在身前,后知后觉的样子很呆。
“完了,分期报告,每三天提交一次,放心吧绝对及格,整个下午都可以自由分配时间,这下不会忙的莫名其妙了吧?”
“嗯嗯。”
她闭上眼睛,笑容甜美,芽衣不像剑士,无论是外表,还是别的。
我们穿过街巷,从群楼的阴影里走回阳光下,天气正好,在这样静谧时间里,有好多以前想做,却又迟迟搁置的事情,重新起了念想。
做些什么好呢?
“。。。”
回去三楼位置的据点时,琪亚娜最先踢掉了运动鞋,飞扑向软沙发,亢奋的晃两条小腿,穿吼姆玩偶睡衣的布洛妮娅从小房间里迎出来,揉眼睛,向芽衣说中午好。
“芽衣姐姐我们中午吃什么。”
“额..”
芽衣摸摸吼姆的头顶,低头对上那双灰色眼睛,歉意的笑笑,又瞥向厨房,这种地方哪里还有燃气可以用呢?如果不是带了舰长来,就连训练后浑身透湿,洗澡都是大问题。
一种天命产的赈灾用巨型蓄水罐,被舰长安置在楼下,十数吨消杀处理的净水可供日常使用,即便如此,芽衣每天结束修行,也只是用水桶和毛巾擦洗身体,想舒舒服服的泡浴缸是不可能的。
“吃烤肉。”
我代替芽衣答了问题,见布洛妮娅像个小孩似的牵芽衣的手,听声,琪亚娜连滚带爬坐起来,姑娘们的视线都移到了我这边。
“冷柜没电制不了冷,但我出门前,把一柄五星冰属性太刀塞柜底了,它上面的冻气,保鲜了好多食材,够吃一段时间,下个月才会考虑吃军粮组合包,走吧,下楼。”
我抱着白羽率先出门,在居民楼下的一小块庭院站定,熟练的已经不需要划面板,闭上眼只凭记忆就找到了图标,把两台冰柜拎出来。
“这里面是...包菜。”
芽衣滑开玻璃柜门,双手捧了圆滚滚的嫩绿食材出来,新鲜,冰凉。洗净的萝卜与番茄齐整码放,生菜的叶子也没有发卷发黄。
“真没想到,在灾害区里,也能有新鲜的蔬果...”
芽衣由衷的感叹,她双手里拿着一朵香菇与一根大葱,忽然对我说。
“听说以前有学姐实习远征时,被送去了雪地环境,每天只有土豆可以吃,连罐头都是奢饰品。”
“你说姬子老师?”
“当然不是啦,和姬子少校有什么关系?是大我们一届的学姐。”
芽衣微微歪头,不明白我为什么忽然扯到老师。
“啊,看来是我误会了,因为姬子老师还是少女时,就是一名极地战刃,那时研究律者尸体还没有进展,女武神装甲都没有绑定装甲邮箱,没办法凭空召唤,凭空收容。沉重的装备和武器只能人力背负,连德丽莎的犹大,也只能依靠空投,确实艰苦,赫朗格尼尔我也用过,真的沉。”
“居然有这样的故事!舰长怎么会知道这样的秘闻?”
芽衣不掩饰眼里的惊讶,但在庭院里席地而坐的琪亚娜忽然插嘴。
“哎呀多正常啦,舰长说过他永远年轻,他还见过我爸,说不定比我老爸还老几岁,知道姬子阿姨年轻时的事很正常啦。”
不理睬琪亚娜的胡说八道,我变出了一件全新家具,它落地时,外形像是色彩鲜亮的红漆宝箱,右边连接一个摇杆。
“舰长这是啥这是啥?”
琪亚娜俯身扶着膝盖,守在我的左手边看我开宝箱,崭新锃亮,没有油污的一体式烤架呈现在大家眼前,摇杆连着一根不锈钢滚轴。
“烤架上半边挂串,下半边可以穿肉。或者穿一整只小猪,碳火烤制,手摇转圈受热均匀。接下来分配工作,芽衣将肉块切一下,我找找调料腌料,其它人想吃什么串自己穿,这里有食材,还能烤玉米。”
“好的舰长。”
见芽衣答应,我取了崭新的长桌与案板出来,为芽衣提供操作台,她用菜刀的实力和她用太刀一样好。
“?”
我低下头,发现白羽在扯我的裤腿,她双脚落地踩在柔软的草上,久违的下地走路。
“怎么啦?”
我盘腿坐到地面,拉近身高差距,将食指凑过去给她握住,远征的休假氛围,她似乎很满意。
“喂,你之前说有些事情想做,是什么呀?在这里取出那些五星秘密武器练习连招?确实挺合适,爆炸就算破坏大量房屋也没有影响,因为城市已经死了。”
“哪有。”
我双手捧住她的腰,抱她双脚离开地面,仰视着她,对上火焰颜色的眼睛。
“就是忽然...心血来潮?想试着动手和面,自己动手蒸出馒头和包子之类。”
“哎?为什么想做这些。”
“不知道,就是突然想。”
我变出一张简约躺椅,面朝阳光,躺的舒服,侧过脸去看琪亚娜,她单手握着烧烤架的摇杆,一个圈接一个圈,让穿在不锈钢柱上面的肉块反复翻转,油脂滴落碳火的滋声,烤肉的香气仿佛顺着声音飘到了我这,我总觉得她眼睛里亮起了星星,自己动手,乐趣无穷,玩的不亦乐乎,像是能手摇一天。
布洛妮娅坐在案板前的纸箱上,她很轻,坐上去也不会压塌,穿玩偶睡衣戴着吼姆兜帽,浑身上下只有白嫩嫩的小手和小脚露在外面,脚尖碰不到地面,她洗净小手捏起黏腻的肉块,穿过铁签,再穿两片洋葱,再穿香菇切块,而芽衣则对那堆方方圆圆的精致调料瓶感兴趣,挨个拿起来观察。
也许这城市高低起伏的建筑群,镀着一层死气沉沉的灰色,放眼望去,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玻璃,但至少在这儿,有一点鲜亮的烟火气。
“哈哈...”
“.......”
“你...感觉变化了好多...”
骑坐在我左腿上的白羽,突然对我说了这样的话。
“?”
不等我问,她就开始开心的自说自话。
“和善,安静,容易接近...和以前自带威压的时候就像两人,他沉默平静,像闷燃的火山,我不太喜欢他,像陪伴一只老虎,虽然我知道它永远都不会吃我。”
“威压是不存在的,至少在崩坏世界不存在,白羽,当我投去视线,她们脊背的圣痕就会被我的感应点亮,自行激活,发挥出比以往更优异的动能,具体体感就是,后腰麻痒四肢颤抖,自行进入最佳战斗状态,这是一种增幅,而不是削弱。只是,崩坏能暴烈危险,暂时的失控本来就容易滋生恐惧,她们怕的不是我,而是失控的圣痕,又因为我是诱发失控的源头,所以才会转而怕我,这就是所谓的威压。”
“谁和你讨论威压啦?我说的是你,还是说,当实力衰退失去狂妄的资本后,人的性格就会自行收敛变随和么?”
白羽讲话可真是不客气,我坐直身子,双手扯了她的脸颊,光滑软嫩的好像婴儿,她骑坐我的一条腿上,挑衅的冲我吐舌头。
“喂,难道不是吗?”
“明明是因为浑身疼时,任何人和我说话,都会消磨大量精神,疼痛带来烦躁,就算是憨厚的牛,吃了痛也会红眼。”
“胡说。胡说,你那时候对我也很凶,就在我们最开始相遇的时候。”
白羽起身站我腿上,居高临下,用两只袖子捧了我的脸,她的话令我一阵恍惚,看着她的小脸,我不自觉的愣神。
“喂,怎么啦,生气啦?那我不说了。”
“。。。”
“喂?”
她在我眼前挥袖子吸引注意,令我重新清醒。
“我可从来没有记你仇哦,我知道你非常在意我,刚才你在想什么啊?”
“我在想...”
我将一只手掌插进蓬松柔顺的白发,手心传来仿生的体温,摸摸她的小脑袋,空洞的感知袭来,令我内心沉闷。
“只是突然想起来,在最初的时候,我每天都很难过,那感觉仿佛弄丢了身上所有的钱,颓然无事,沿着大街行走,我很想去一个地方,非常想去,但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要找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为什么要难过了。但有一点确实...我在那段忘记了愤怒缘由的愤怒中,迁怒了你,非常的蠢。”
“但我没有生气啊,那你现在怎么看待我?我是什么?”
微焦的肉香与孜然的味道飘来,我们的闲聊快要结束了,在明媚的正午,白羽侧身伏在我的胸口,懒的像只橘猫,她陪我晒太阳,柔缓的风令我昏昏欲睡。
“嗯...我不想说你是家人或者别的什么关系,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那就是很重要喽?”
“必须的,你和小刻掉水里了我只捞你。”
“那小刻呢?她掉水里了。”
“不管她,喝饱了自然会飘起来。”
我抱着白羽起身,忽然与芽衣对上视线,她呆了一下,立刻向我晃晃手里的铁签。
“琪亚娜动作很快,舰长再不警惕的话会没饭吃哦?”
我睁着眼睛看案板上大把油腻的铁签,这才意识到,琪亚娜从烤串夹生的时候就开始偷吃了!
“。。。”
不急,食材足够,对比投放其它地区的实习小队,烤肉不限饮品自选的远征餐,毫无艰苦可言。
但欢快和饱足的生活并没有持续下去...
我以吃撑为理由,呆在躺椅上接受午后的阳光,芽衣就在不远处辛苦的挥剑,布洛妮娅回屋开机探索矩阵空间了,只有闲的发慌的琪亚娜,时不时从据点下楼,看看芽衣,再来椅子旁边看看我。
“舰长舰长你很喜欢晒太阳吗?”
“对啊。”
“唔...但你头发和衣服都是黑色的,是邪恶和黑暗的意思,不应该是喜欢晚上?”
她就蹲在我的躺椅旁,用手指戳戳我的腰,说出了这样一通歪理,被我没好气的拍开手。
“胡说八道,我就喜欢在太阳底下呆着。”
不仅温暖舒适,以前搁浅的时候,只有温暖的日光,能暂时驱走幻痛,使我能安稳的合眼休憩。
“那,那你很久以前是不是很有实力呀?比起来我爸会怎么样?”
琪亚娜蹲在躺椅边,两只手扒在椅子面,保持这样不嫌累不嫌腿酸,白麻花辫都拖地了,蓝眼睛一眨一眨,笑盈盈的,她闲着没事时,什么怪问题都能问出口。
“谁和他比啊,你爹可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快两百斤的人壮的像头牛,肌肉膨胀时用影子都能遮住你,琪亚娜。这世上有50多亿人,空着手自由搏击,那找不出几个比他更虎的人,我可惹不起。”
“真的假的?那么厉害?”
琪亚娜的眼睛里点亮了八卦的光,我看不下去,给她变个了纸箱出来,蹲这么久腿也不麻,真就天生的练武奇才。
“那,那还有没有比我爸打架还厉害的人?”
“有,你妈。”
琪亚娜坐到黑猫纸箱上,两只手搭在膝盖,蓝眼睛闪亮亮的,期待的样子,乖的像个听故事的幼儿园小朋友。
我没有再多说下去,我并不知晓齐格飞的行程,也不理解他为什么宁愿让手一直断着,也不肯用体内的崩坏能重新裂生一只,总之,他的状态很不好,任何情绪的波澜,都会诱发失控,在我的第二类视角里,他那张人皮底下,是手臂棱刺凸起,有着尖锐指甲和紫黑外骨骼的人形崩坏兽。
“舰长,舰长休息好了么?”
是芽衣的声音,有台阶!我下,不能再让琪亚娜缠着我听故事了。
“好了好了来了!”
我摊开右手,变出核桃大小的白光团,攥它进入手心,猛的一甩,像甩一柄伸缩棍,二星品质的基础武器太刀瞬间成型,五斤重,外观朴实无华,但依然能够轻松削断一排矿泉水瓶,这刀我有一大堆,其中两柄被我手动降星,用角磨机磨钝了刃,连纸都划不开。
一柄给芽衣,一柄自己用,这样就不必在对战中出手小心翼翼,可以动真格,即便真被砍中了也就疼一会儿,芽衣很乐意接受这个提案,她认为互相指教,比对着空气挥刀好无数倍。
“哪有人不喜欢真刀的?刚好趁着远征的空闲,说不定咱这也能跟你学个一招半式?芽衣。”
我握着绑带的刀柄,胡乱在空气里左右甩了两下,依然呼呼生风,但不知怎么,芽衣的态度似乎变得很是欣喜,感觉就像...传教成功,拉人入坑?
“?舰长原来也对剑术感兴趣吗?太好了!唔...芽衣真的很开心。”
芽衣在这种时候说话相当的直白,她将两只小拳头捏在胸前,见我乐意跟她一起玩太刀,她就像得到了坚定的支持,或者认同,总之在我看来,她反应稍微有些大。
“.......”
少女日常修行中....
结束。
“。。。”
妈的打不了一点。。
剑术,非要我形容,我感觉就像一根打着死结,一团乱麻的绳子,放在我眼皮底下,她只用一个动作,就扯成了直绳,主打一个看不明白。
首先我比她高,比她重,也比她力气大,她招架我的攻击时从来不敢用单手,可两柄制式太刀磕在一起,我和她的脸也贴的越来越近,互相角力,两把太刀像两个卡在一起的益智铁环,我怎么都看不清楚,要先怎么绕,再怎么绕...
才能先顶开我的攻击,再瞬息将刀刃贴在我的肚子上,我与她擦身而过,背对着背,要是她的太刀有刀刃,我的侧腰会被划开巨大的伤口,深至脊椎也说不定。
“舰长舰长,是芽衣赢喽?”
她转过身,双手搂抱着钝化的太刀,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笑容,她看起来很开心,扎着高马尾,穿简单又漂亮的校服短裙,黑色过膝袜上方是修长健康的双腿,不温柔时,她是位年轻和充满活力的少女。
“再来呗,没看明白,我多看几回。”
我在腰上揉两圈缓了疼痛,又重新握紧了右手的刀。
“嗯!请多指教。”
“。。。。”
是一个体力消磨迅速的下午,以至于回去房间时,我早早的就充满困意。
“喂,头发擦干再睡。”
“没事...白羽你不看漫画了记得关灯。”
见她趴着摊开书本,和她说了晚安就合上了眼睛,然后。
好吵...
眼皮合上时,视野本应该一片漆黑,但是一颗一颗白炙的光点,使我的眼睛酸痛流泪,我在昏沉中抬手摸索,无意摸到了软乎乎的,细的能握在手心的小腿。
“嗯?干嘛啦。”
跌坐在大书前的白羽扭脸看我。
“白羽?几点了?”
“你刚睡下一个小时,漫画章节我还没看多少。”
我赤着脚踩在地板,穿衬衣走向窗户,隔着铁窗向外看去,只一瞬间,倦意全无!
皓月当空,城市的黑色轮廓坐落在夜色里,高矮参差的建筑群间,飘游着满城萤火,那些微弱暗淡的光点,紫色的崩坏能微粒,从看不见的空间里逃逸出来,有些较大的光团带头向上升腾时,千万微粒跟在后面,构成流星般的拖尾,它们迟滞缓慢,但是美丽。
“这种体量?不对,不对,没有道理....”
碰!
我摔开门,闯出屋子顺着楼梯间盘旋向上,直冲到顶层,在铁丝网围出护栏后,我深吸口气,从仓库里变出了珍贵的深蓝色崩坏水晶。
握紧这枚五公分高的剔透宝石,我的手掌发力,手臂不停哆嗦。
“咔啦!”
凭着对能量的操纵,我将能量性质最为稳定的水晶解构,散成了湛蓝的崩坏能光点,一把将它们扬起在夜间的风中,观察它们逃逸的方向和轨迹。
一颗微粒,昏暗的不如烛火,上千颗微粒抱成明亮的小光团,上千枚光团汇聚成拖尾的帚星。
亿万颗曳光拖尾的紫色星星,我的视线所及之处,它们点亮并铺满了整个夜空,在黑色幕布上,绘出了最鲜艳的,瑰丽的紫粉色星云,它们逆飞着,前往着同一个方向。
在夜色中,我的背影置身于一座黑色高楼的巅峰,却在这华美的夜景幕布下,渺小如虫蚁。
感知不到崩坏的中心位置..
感知不到扰动的波及范围...
感知不到崩坏浓度的具体峰值..
我怔怔的仰头,瞪大了双眼,三个条件凑在一起,答案与我而言已经不言自明,我却硬是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这次崩坏潮涌的体量,超出了我的感知上限。它的波及范围,已经远远超出了五千公里,超过了神州版图的东西直径。
“这到底是...”
惊疑消减,我也合上了无意间张开的嘴,但仍旧发愣的望着天空,我看着游离在世界表层的崩坏能量,它们一瞬间成为了有主之物,欢腾着化作流星前去,拜谒它们的新主。
“什么东西?”
“.......”
“.......”
救我!
一个声音,不借助任何信息设备,刺入耳中直击心灵,那发颤的声音惊恐,焦急,我听出来了!
“小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