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把直挺挺的大剑。
有着流线型剑身，剑脊上有着如同犬齿一样的装饰。到剑柄处变成了十字型的星星样式，剑身包住了剑柄这让他就像把骑兵枪一样更显宽实，握把上缠绕着淡蓝色的枝干作为增加摩擦力的辅助，看上去就如同灿灿生辉的星光一样美丽。
简单地说就是王守泣曾经在天巫岛得到的无名大剑，虽然在那之后一直没找到，但此刻那把丢失的大剑却又一次出现在了守泣的手中。
“......”
“......”
但对于守泣从一无所有的虚空中拔出大剑这种明确的威胁，武神却没有做出任何架势，仅仅只是用皱着眉头的脸对守泣说到
“唉~王守泣，你还记得这是什么比赛吗？”
“那是...”
“你为什么能这么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在徒手的比赛里拿出大剑来秀呢？”
“......”
桓轩哥所言极是，无论是途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这场比赛本身就是赤手空拳的比赛。
如果不是这个条件的话，纪奴哥也早就拿上自己爱用的那一大堆武器了。而桓轩哥虽然精于空手战斗，但这也不代表他不善于使用刀剑，实际上桓轩哥操使偃月刀的技艺也是非常出色的，就算说这是自己凭实力变出来的这也毫无疑问是明确的犯规行为。
“......呃...好吧。”
改变思路，我解除了星光体的投影。
“...嗯？”
“既然不能作为武器外用，那就改变方针，从内里使用吧。”
通过【太渊】将失去实体的星光体吸收进体内，经脉开始因此膨胀，缓缓的闪烁起了银白色的光辉，如同一条条银链般在我的血管里循环着这股明确的外力。
“...不坏，但这么做到底有几分效力，就让我借这个机会好好的试试吧。”
“能让武神来试探新招，正可谓是无上的荣幸。”
但光是试试的话，那就算了吧。
“桓轩哥，既然你要测试实力的话，就要先拿出你自己的实力这才是以武会友的基础礼仪吧？”
“什么？”
“没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桓轩哥，您该不会事到如今还以为我没搞清楚吧？”
确实，一开始我也没搞清楚为什么。
为什么武神能够打出足以产生四维度运动力的一击，但这在我拿到星光体的瞬间，先前的迷雾就在瞬间烟消云散。
或许是因为力量的性质接近吧，所以此刻的我也能清晰的理解桓轩哥实力的真相。
“桓轩哥......你根本就不是什么龙岩，甚至至今为止所用的那些招式连武学都不是，你的力量源自于更深层，更根源的部分。”
“...你到底是想说什么？”
“...桓轩哥......”
你真正的起手式实际上...
“是创气对吧？”
“......那是什么？”
这并不是在装傻，实际上武神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概念，虽然他一直以来也会对自己的力量产生疑问，但平日里将自己拘禁在荡魔山的他理所当然的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更深层的概念。
创气，一切内气的源点，或者说是一切物质概念的源点。
王守泣对此的理解就是一个无限下落的世界里，可以钩住一个个轮廓的钩子，创气就是这个钩子本身，我们能够触摸到的物体其本质都是附着在这个钩子上的其他情报或者说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星光体应该也是类似的概念，通过创气勾勒出的情报体，就像是从电脑上将一个文件转移到U盘里一样，我们每个人的肉体在这里就是起到了U盘或者其他个人媒体的这一中间介质的意义。
事实上守泣在拿到星光体的瞬间，比起物质性上的触碰，那种涌上心头的大量无序情报才是他真实的第一感受。
如果继续下去的话，毫无疑问就会将话题转到量子力学和集体无意识的这一类守泣自己也不甚理解的地方，因此就在这里结束掉这些探究性的思考吧。
“算了，我也不打算对此进行过多的理解，归根到底力量就只会是力量，无论他最终作用在了那里，最后都一定会反馈到拥有这股力量的人身上。”
这还真是粗暴，但却又充满了实际的见解。
“归根到底世间的一切道理也不过是如此罢了，所谓的学问无法战胜迎面而来的敌人，能够战胜他们的只有物理和化学上的反应也就是数字上的结论罢了，学问并不是为了战胜敌人的东西而是为了不创造敌人的东西。”
“...确实，正义也好，邪恶也好，乃至复仇也好，归根到底或许就只是这样的东西罢了。”
这么说来的话，就没有所谓的世俗，归根到底就只是个人喜好的问题。
想要什么样的人为伍，归根到底就只是这样的喜好问题罢了。
“所以，我现在非常的高兴啊，守泣。”
“...是啊，我也很高兴啊，桓轩哥。”
这并不是客套话，而是我们发自真心的感慨，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美好了。
我们在彼此确认着对方的力量，但这并非死斗，或许会存在意外导致无可挽回的事故，但这也绝非我们的本意。
我们并非敌人，但我们却能像这样做着敌人一样的事情，接受彼此最最狭隘，最最刻薄的一面。
超越友谊的情谊，以相互交融的武成就彼此，这或许才是我们彼此之间最最渴望的一种关系的形式吧。
“既然这样，彼此就别再继续遮遮掩掩了。”
“全力全开...你能够承受得了这股力量吗？”
“这是我要说的，先声明一件事，我现在的对力量用法，恐怕是前无古人后也不太会有来者的邪道中的邪道，所以在难以操控力道这一点上我可有十分的自信不会输给桓轩哥你。”
“哼...哼啊哈哈哈哈哈！！！哪里会有人把无法控制力量当成自信的源泉，你小子...好吧，不成熟的我们就要以不成熟的方式，进行最后的一战吧。”
武神放松了体态，慢慢的解放了自己真正的力量，去除‘死’的杂质，只留下完全的‘生’之源泉。
身体的循环完全的与外界隔绝，从这一刻起桓轩的身体本身就已经成为了一个独立的生态圈，独立于世间的小世界。
他不需要去夺取，因为他本就是完全的生命，他不畏惧死亡，因为他早已超脱生与死的约束，他不会去与他人为伍，因为他本身就是自己一切意义的结论。
纯白的烟气慢慢的从哪伟岸的身躯排出，每一个细胞在此刻都绽放出了宝石般的光辉，毛发与瞳孔慢慢的散去了乌黑的色素，该有新生的纯白逆转了与世间的联系。
神不会同情世人，人也绝不会同情神灵，人类渴望神灵活用那伟岸的神力来实现自己所定义的价值，但神却只会用自己定义的幸福强加在世人的身上。
这是错的吗？那边错了？又错在哪里？根本上来说，他们的错误或许就只有自己只能成为自己这件事上吧。
“琳玔帝国所属，四圣，太渊次子，王守泣。”
“琳玔帝国所属，四圣，龙岩独子，桓轩。”
““在此...只求堂堂正正，一决胜负！””
这是属于二人真正意义上的开始，不是作为比赛的作秀，而是纯粹作为武侠的嬉闹。
*
还是在那一如既往的地方，还是在那一如既往的温室，那鹤望兰还是一如既往的在那里盛开，那少年还是一如既往的在不远处心无旁骛的挥舞着稚嫩的拳脚。
“结果...你还是要这么做吗？”
“...是啊。”
然后，还是一如既往的两个人，两个同样的我在自问自答着已经早已知道结果的问题。
“你是想对那个少年的善意撒娇到什么程度...你明明知道在这之后的会到来的‘那个’到底是什么意义。”
“......这我当然知道，毕竟那也是我啊。”
一切武力的终点，等待着的都是别离，武力的本质便是失去的力量。
所有看似获得的结果，其本质都是失去了那原本应该归属的对象，而产生的归属的错乱。
武力不是生产力，甚至他会消耗生产力，毁灭生产力，这是个不可逆的单方面循环。
没有人付出又怎会有人获得，这个道理实在是太过简单，简单到每个人都理解但却都会在实践的过程中忘却。
“我无法理解人类所谓的价值。”
“我也无法理解...甚至会觉得恶心。”
“为了他们而行使武力的结果就只会是后悔。”
“毫无疑问。”
即便如此......
“人类之中也会有英雄诞生，即使那是无力战胜邪恶的脆弱之人，即使那是在途中放弃之人，即使那是最终会走上截然相反道路之人。”
我想要得到，我想要成为的他们，依然不会有任何改变。
“在徒想（自我）中获得前进的决意，在幻想（超我）中获得前进的勇气，在胎想（本我）中知晓身缠的恶性，但英雄的本质永远不会因此发生改变。”
“因为他们是英雄。”
“因为他们是我们想要成为的我。”
人类的伟大从来不是因为他们是作为人类而生的，人类最伟大的一点在于，人类是在成为什么的过程。
“我们绝非终点，真正的自由也绝非肉体和行为的自由，而是成为什么的自由！”
我们愿意抛却性命为之而战的理由，也只会是为了这真正的自由！
所以，我决定为了实现这真正的自由，面对那残暴的胎想（本我），面对那足以将我撕碎的邪念。
“所以...请把他还给我吧，把那个杀死了父亲的我，把那份属于我的恶意与邪念还给我吧。”
“............这是必须要做吗？”
就算没有这些你也足够强大才对，背负这些罪名，只会让你陷入悲惨的人生之中...
“但那才是我要成为的英雄，我想要成为的存在。”
“......你终于长大了啊，桓轩...哥。”
“！”
在那个瞬间被封印已久的记忆终于解开了封印，武神真正渴望的东西，真正憎恨的事物在这一刻终于在那朦胧的徒想世界里，得到了答案。
“已经...不会再见了吗？”
“已经不会再见了，因为你不是决定了吗，要成为英雄。”
“...啊。”
“所以，不会再见了。”
“......这样啊，我一直以来渴望的东西...原来一直都在这里啊...”
但已经回不去了，因为自己已经选择了前进，所以无法前进的‘他’就只能选择离开。
“...再见了，桓轩哥。”
“嗯......再见了，我的...”
弟弟啊.........
“我最初的梦想，我想要成为的英雄...原来...只是......”
只是能让你自豪的哥哥啊...
*
我曾经是个哥哥，我并不是作为哥哥而生的，但弟弟却是作为我弟弟而生的。
和我不同，弟弟非常的弱小，弱小到甚至不能理解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明明作为独立的个体而生，但他却没有具备像我一样的力量。
不完全的个体，脆弱到无法理解的生物，但这样的他却被母亲爱惜着。
这让我越来越无法理解，明明有着如此的力量诞生的我无法得到的亲情，为什么这个弱小的弟弟却能够得到。
但很快我就理解了，我的弟弟是作为我的弟弟而生的，虽然这么说有废话的嫌疑，但这对他来说却不同。
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处险峻的山村之中，为了学习武艺舍弃了都市的享乐生活，全身心的投入在了日复一日的修行之中。
他一直在努力着向我学习，希望总有一天能够成为像我一样的超人。
那是不可能的，我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的。
因为我知道，我们本来并不会成为兄弟的这个事实，这个弟弟实际上是母亲偷情的结果。
不过真要说的话，反倒是我父亲那边才应该算是乱入的第三者吧，总之我们体内流淌的血脉并不是互通的，所以无论如何努力这个孩子也绝对不可能成为我。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我们的人生轨迹注定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但这样的他却总是用闪烁着光亮的眼睛，听着我和父亲经历过的一个又一个的愚蠢而又野蛮的冒险故事。
他把我称作是英雄，是他最最自豪的兄弟，就如同是在炫耀着自己的功绩一般将我的故事向周围的其他的孩子炫耀着。
这样的生活维持了两年左右，母亲的身体因为遗传性疾病的复发而陷入了虚弱，在继续下去的话相信不超过一个星期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桓轩哥...妈妈，她不会有事吧。”
“大概凶多吉少。”
这并非我在吓唬他，只是单纯的得出结论罢了。
桓轩已经见过了太多的死人，就算是没有医学的知识，他也能做到从面色上看出这个人时日不多的事实。
但这又如何？母亲没了只要再换个新的就行了。
一直以来跟随在父亲身边而扭曲的价值观，让此时的桓轩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想法到底多么的骇人。
“......”
“你再害怕吗？不要紧的，就算换了新的，也不需要为此迁就，只要像以往那样撒娇就够了。”
“...可是...”
“怎么了？”
此时的桓轩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准确的说行为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只是他一时间无法理解他那行为的目的。
“...那...不是我的妈妈啊...不是我们的妈妈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
在这一刻桓轩如同被惊雷劈中一般，浑身发出了战栗的颤抖。
对啊，如果失去了母亲，那么他们就不再是兄弟。
这个家的主轴是父亲，而我的弟弟是作为母亲的亲属加入了这个家庭，如果失去了母亲那么他和这个家之间的联系...
“...要去救她才行。”
为了这唯一的家人，必须要做出些什么才行。
但那个结果，却是...
“为什么...”
母亲的族人......我唯一的弟弟死在了父亲的手下。
那个瞬间一股力量从体内翻涌，肩膀就像是地震一般颤动，心脏不断的加速跳跃，这股陌生的力量让我无法控制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煮沸的体液从身上的每一处孔洞被挤出，我就像是个老式的蒸汽火车一样，被那股执拗的力量牵引向着自己最后的血亲跑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到我的意识回归正常的时候，只有满地的血红在我的脚下蔓延到四周。
“...为什么...”
明明只是想要过普通的生活，明明他们没有犯下任何过错，明明我们不应该有着这么做的权力，明明...明明该死的是我们。
“为什么只有我活下来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是太过简单，因为我是在那个家中最强的存在。
“...那为什么，我却没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这个问题更为简单，因为你的最强毫无意义，想要解决这个问题需要的不是力量而是道理。
正是因为你胡乱的挥舞力量，所以最后才变成了这个结果。
“......我做错了吗？”
你没有做错，强者从来不会做错。
“但是...我的家人却都死了啊。”
那是因为...他们违抗了身为强者的你，也就是说这才是他们应得的下场。
“......闭嘴。”
身为强者的你，不需要为此负责，强大本身就是为所欲为的前提。
“...给我闭嘴！”
身为弱者却对你指手画脚这件事，这才是那些所谓的‘家人’落入如今这般境地的理由！
“我叫你闭嘴！！！！！！！！”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这一切不都是你干的吗？把父亲打残的是你，对母亲的病视而不见的是你，就连那个弟弟...哼，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他继续跟着你会有这样的下场吗？就算不是父亲下手，那些其他人也迟早会对他动手。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这一切不都是你想要的吗？想要让他跟个跟屁虫一样呆在自己的身边，所以你才从来没有向他揭穿他的身份，事到如今你难道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吗？
“......我不是...”
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你们本就是不该交汇的两个世界的住人，你注定成为轰动世间的武神而他则只是个普通人。
你因为自己虚荣绑架了他的人生，事到如今，你却要怪罪自己的父亲吗？
“...但...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要你死啊！！！桓跃！桓跃！！！！！！”
这是大罪，这是无可偿还的大罪，因为我一己的私欲最终夺走了属于弟弟的未来。
所以......啊，所以我才会选择忘记这一切，想要忘记最初的那个‘我’和‘你’啊。
只有忘记，只有让自己成为那个心爱世人的‘武神’我才能从这罪孽中逃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