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伦敦西部。
诺丁山。
步履匆匆的人潮中,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穿行而过。
一般来说,我应该辉直接略过他的。但我想起了他的名字——风,那个曾与雷思贤有过接触的人。
在民族风格极为浓厚的此地,他那一身略带华夏古风特色的装扮显得鹤立鸡群。更引人注目的,是置于背后、交叉相叠的两把敛于剑鞘的利剑。剑柄向左的那把剑,剑刃上有一道笔直密实裂痕,像是故意描刻在剑腰的装饰。知晓反馈给我的信息,一般只是让我“知道”而已,不会有视觉或者听觉等直观感受。但这次,在知晓探知那锐利的寒芒时,我竟有了微微的心悸感。
而自他身边经过的人,并未产生任何惊异之类的情绪。在以狂欢节著名的当地,这身装扮可能被人以为是道具服装吧。他轻车熟路地拐进一条小巷,毫不犹豫地走到最深处。
“出来吧。”
这条小巷的尽头是一堵石壁。风没有回头,对着墙道。我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稍微提升了一下知晓的覆盖,但也并未发现隐藏在暗处的第二个人。
难道,是这面墙有蹊跷吗……
这个假设很快被推翻。
“还不出来吗?”
风的语气已经有些不耐。不知何时,已然他的右手抚上剑柄。
然而除了在空荡的小巷里打转的微风,没有人回应他的自言自语。
风的眼瞳浮出一瞬的疑惑,紧接着聚缩起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秒,他,连同周围的区域,在知晓的感知下消失……准确来说,我失去了感知那片区域的“实感”。
“唔……”
我伸出右手抹去鼻尖的一点冷汗。
“怎么了?被净老师训了?”
“没事……”
很敷衍,但我没有认真应付恋的余地。一种久违的震惊感占据了我的全部思想。
因为即使用知晓俯掠过整个世界,也未再次发现风的身影。
就像,从这个世界凭空消失了一样。
“你的脸色不是很好哦……”
“我知道……总之让我安静一下。”
我十指交叉,将额头抵在拇指上。
“……”
恋在旁边顿了一下,转身离开。
……
“雷军长,那这个文件?”
“也从档案里提出来,交给我。”
“是。”
“等一下,”
刚刚转过身去的士兵闻言停住,转身立正。
“把备份也抽出来。这是钥匙,这个点应该不会有人……对了,你知道在哪吧?”
“知、知道。培训的时候记过。”
士兵看起来很年轻,对于这个有些特殊的命令,他的表情略带紧张。接到命令后几乎是一路小跑地来到备份档案室,然后躲在拐角处探了探头。
除了静静躺在架子上的铁质盒子和盒子内铺满灰尘的文件袋,没有其他人的踪影。
士兵呼了一口气,快步滑至一摞看起来较新的文件袋上,压制双手的颤抖,翻找起来。
“找到了。”
士兵的嘴角微微勾起,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士兵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哟,找到什么好东西?”
一个身着西装、下巴有些许胡茬的人
也是和雷思贤一起行动过的人。不过那时候他一直戴着墨镜,摘掉墨镜的面庞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
“张,张书记……”
被称为张书记的人并未理会手下紧张到结巴的小兵,目光灼灼地定在文件袋上,良久,才笑着将放在小兵肩上的手拿开。
“那个,张书记?”
“呵呵,没事。”
带着看上去很和蔼的笑容,看着面前还未从僵硬状态中脱离出来的士兵。
“你做该做的就行了。我就回来看看。”
说罢,张书记便转身欲离。但他刚刚迈出半步,便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
“雷思贤不问的话,就不用说我来过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留下身后手里拿着文件袋、有些不知所措的士兵。
至于文件袋里的东西,我也没有忽略。
第三次能力者暗查 随队记录(未整理)
记录员:张逸俗
本次行动虽然归类到传统能力者暗查下,但实际情况远比前两次调查特殊。
这次行为的主要原因是“守望之地”所派遣的瓦尔克·登尼·怀特。按目前情报,可以得知“守望之镜”归编于EAO,并在WAO留有记录。
明面交涉未取得任何成果。从风那里得知守望之地此次的行动可能是为了某种能力。关于这种能力的概念、强度、形式一概未知。
对瓦尔克秘密跟踪并收尾的成果证实风的情报。查明三位能力者,能力强度不高,皆被瓦尔克袭击。
针对瓦尔克的行为决定终止调查,将其遣返出境。
因瓦尔克的空间魔法,目标失踪。
根据情报,前往**中学对目击者进行线索查询,同时通知白建武归国辅助调查。
目击者两名,皆为学生,男性。查询过程中出现不配合行为。
进行常规强制传唤,无效,推断二人中有感知或相关能力者。
执行预案四。
目标二中弹,确认昏迷。
目标一弹开子弹。推测能力为操控气流,且能力强度极高。
封锁周边,施行最高级别保密措施。
执行预案九。
热成像瞄准镜失灵。通过进一步分析战场情况推测其能力为控制温度。
先锋队轻伤超六成,重伤或阵亡零人,但都丧失行动能力。
开始执行预案二。
雷思贤下令取消预案二进行。
雷思贤参与
目标一被电流击穿,失去抵抗能力,昏迷。目标未受致命伤害。
雷思贤下令取消***的归国传唤。
继续原计划,对目击者取证。
原计划改变,任务结束,由张逸俗离队带回记录。
余下工作事项由雷思贤全权负责。
记录完毕。
“雷军长,档案和备份都在这了。”
士兵将两个文件袋摞叠码齐,放在雷思贤身前的办公桌上。
“辛苦了,你先回去吧。顺路通知一下设备维修部门,备份存放室的监控电路好像出了点问题。”
“是。”
士兵转身离开。
几道电光跃于雷思贤的掌心,电弧彼此接触时发出噼啪地躁动声。雷思贤覆手悬于桌上的文件袋上空,幽蓝的电光下几点炽橙的火星出现,转间眼火苗就将两个文件袋吞噬殆尽。
静静地看着手下的纸张变为灰烬,雷思贤呼出一口气,像是有些惋惜。
“陆前辈……”
他喃喃道。
“……希望你的实力,一如既然地碾压我吧。”
后背瘫靠在椅背上,说话者微皱的眉毛似乎挑露出自己的纠结。
与其脸色相悖的,是雷思贤灼灼的目光。
其中透露出的情感,无疑是被称为“期待”的东西。
很难想象一个钢板一样的人,会流露出这样的目光。
……
英国,伦敦,某个街角的咖啡厅。
咖啡店前人来人往,一片西装革履,倒是很符合这座城市肃朴的风格。
瓷砖、橘灯和纯木质的桌椅,店内的装潢使空气蒙上一层安逸的感觉。
店内的人不算很多,却也足够侍者一刻不停地忙前忙后。吧台后的服务员半闭着眼,看着下面的伙计招呼客人,转过身,借着拿酒的机会打了个哈欠。
一个女人坐在咖啡厅比较靠里、却能清楚看见店门和外面大街的位置。且不说那头银白的长发和凝如血月的眼瞳,她那一身袖口略宽、但极为修身的法袍和横躺在桌上的、一根决不能用短形容的法杖极为引人瞩目。女人的样貌看起来很年轻,但我少见地无法用知晓从生理构造上推算出她的准确年龄。
她似乎在等什么人,目光不时飘向门口。每当有侍者端着咖啡从她面前经过,她的注意力便会集中到侍者手中的咖啡上,眼神里的焦虑也会随着咖啡的远离加剧……当咖啡彻底从她视野里消失时眼神里的焦虑会短暂变成……怨恨。大概是这样。
然而,没有一个人真正看到她。就连那个殷勤的侍者,自始至终也未上前询问一句。至于原因,通过知晓感知到环绕在她周围的淡淡的魔力,我也能猜出一二。
魔法……原本以为只是存在于童话之类的幻想里面。可现在,这种东西却真切地展现在我的眼前,甚至不久前,我还深切接触过。
我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右侧的脸颊,疤痕还未完全褪去。但我随机苦笑了一下。既然世上连我这种异物都容得下,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是超出常理?
至于那位女子要等的人,我大概知道是谁。虽然不知那个人用了什么方法将知晓阻隔,但是他好像并没有持续维持屏蔽的能力。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带着他满脸的皱纹和一柄喷壶挪到阳台上。石砌的围栏上,一盆蝴蝶兰开的正旺。老人颤巍巍地提起水壶,水滴正欲顺入泥土缝隙的缝隙中——一阵劲风呼啸而来,瞬扫而过。待风劲过去,老者再度睁开眼睛。他的眼前只剩绿意,那紫红的花朵则无影无踪。
依靠这种极高速的移动,风近乎没被任何人察觉地到达咖啡店门口,于此停住脚步。从他身边经过的人无不诧异地打量他一番,大多数的人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他背后的剑鞘上。风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但也并未迟疑,当即拉开那面用单反玻璃制成的店门,将自己的身影阻隔在内。
店内,连接着大门的摇铃响起。吧台后的侍者慢悠悠地向店门方向转过身来,正欲招呼,见来者的模样,惺忪的睡眼瞬间滚圆。
可能是为了缓解对方的尴尬,风对着吧台后的侍者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作用很明显,侍者的手瞬间搭到吧台内侧的警铃上。
然而早在侍者有按响警铃这个意图的那一刻,风的右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
我感受到魔力的涌动。肉眼可见的淡蓝光芒汇聚着魔力以法杖为中心,在电光火石间覆盖了整个咖啡厅。
“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
白发女子叹了口气,说道。语言竟是很流利的中文。
反观那些侍者和顾客,在受到魔法作用的那一刻全部愣了一下。但那位吧台后的侍者并未抵抗住自己的惯性,一时间警铃大作。
“天……刚刚那个人呢?”
侍者发疯式地询问着他能够到的每一个人。但此时所有顾客都急于逃离这个堪称灵异的咖啡厅,对于侍者的纠缠全都是一脸厌恶与惶恐。
“不知道。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目睹异常和随波逐流的人很快走光了,空旷的咖啡馆里只剩下满脸不可思议的吧台服务员和因一直在桌间忙碌而并未察觉到门口骚动、不知所措的侍者。
以及……身为罪魁祸首的二人。
“唔……”
目睹这片乱象,白发女子的眉头微蹙。
“好久不见,梅莉卡。”
风笑了笑。但走近一步看见梅莉卡的神情,又改口道,
“也许,应该先说一句抱歉。”
风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梅莉卡的对面。
“不仅把我从戡尔丁强行叫出来,并且……”
一个小小的幽蓝色的时钟浮漾出来,悬浮在梅莉卡面前。
“那个,路上有事耽误了一下……”
风的解释好像有些力不从心。但他的气场旋即沉稳下来,嘴角透露出瘆人的笑意,额头和眉毛的线条弥漫着威胁之意。带着一种异样的威压,风看着眼前的咖啡杯,道:
“你说是吧,知晓的拥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