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船没了舵叶,但这群海盗们也还算走运,不但靠着炸药产生的余波离开了死亡黑海,甚至还被冲到了某座岛屿的近海范围。可奇怪的是,根据航海士温吉的说法,这座岛未记录在地图上,从岛屿树木的生长情况判断,也不像是最近刚从海底升上来的样子,可能有一定的危险性。因此,航海士不建议登岛,以免遭遇不测。但船长兰妮卡的想法与他恰恰相反,她认为在激烈的战斗后,船和船员们都需要修整一番。天气好的情况下还能下海里把舵叶给修了,但宝珠的效力是暂时的,不能总让人下水再修一次。万一又碰上什么糟糕的天气,他们又要被风雨任意摆布。在没有舵叶的情况下,要是又误入了什么洋流,谁知他们又会被冲到什么地方去。
“如果你能像占卜师,或者像唐秦国的风水大师一样预测好未来一个月航线上的天气,并且保证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我也不是不能听你的。对吧?”
航海士没有说话,船长便让水手放下船锚,全部船员乘坐小船登陆小岛。
这座岛与之前海盗们去过的骷髅岛截然不同,植被成荫,水鸟成群,一副资源富饶的光景。至少从登陆的沙滩来看,也没有被人为改造过的痕迹。或许是座无人岛,也或许潜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疯狂怪物。这种神秘而又危险的感觉反而激发了兰妮卡的寻宝热情,海盗就该让自己处在紧张的危机意识中,不然还不如趁早告老还乡,找块肥沃的土地,不定期地向国家和贵族交上变化无常的税金和保护费,然后平凡的死去。
兰妮卡这么一想,这结果似乎还不错,不过至少不是这个时候,等到她跟长下巴的航海士温吉一个岁数再做打算也不迟。
因为在岛屿上停留的时间比以往要长一些,所以需要带到岛上的东西也多了不少。刚上岸,大胡子阿隆和大胖子阿尔把锈迹斑斑的大铁箱抬下船,就随手丢在了沙滩上。
“干,重死了!”
“重死了!”
阿尔附和道。他们身后立刻传来责备声。
“轻点,你俩轻点!里面装着船长喜欢的陶瓷餐具,要摔坏了,准没你们好果子吃。”
从木船上跳下个长着方正脸的东洋人,这人是海盗船上负责伙食的厨子刘能,粗厚的眉毛与鉴定的怒目尽显他的刚正不阿,沙包大小的拳头饱经磨练,被上背着一口大黑铁锅却连气都不喘。这要是在旁人看来,谁又敢相信他是跟海盗是一伙的。
“你们兄弟俩真是泥塑的妖怪——外强中干。两个人抬一个箱子都能喘不上气。”
刘能的嘴上也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
“大哥!他好像在骂我们!”
“我知道!你这个蠢货,不用你来跟我解释!”
说完,大胡子海盗走到厨子刘能面前指着他鼻子威胁到。
“闭嘴,东洋人,少说你们唐秦国里狗屁不通的垃圾话,你就只是个没什么作用的垃圾厨师,以为那个女船长不准我们动你你就可以嚣张了?你只管把煮好的食物端到我们面前,你的使命就结束了,别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
阿隆抓起刘能的衣领,扼住他的喉咙。厨子立刻失去刚才的锐气,说话都变得不利索了。
“哎哎哎,你你你要干嘛?要动手吗?要动手吗?你敢动手我就叫了啊!”
“你叫啊,我现在不杀你,揍你一拳那女船长也不会发现。”
阿隆嘴上说要打厨子一拳,却打算抬起膝盖给他肚子一下,却在要出腿的时候,被弟弟阿尔拽了拽制服衣袖。
“大哥,大哥,那个女船长在看我们这边呢。”
听弟弟那么一说,阿隆扭过头,发现不但女船长在不远处盯着他,连那个副船长也在盯着他。
阿隆叹了口气,没有办法松开刘能的衣领,顺带还抚平了他衣服上的褶皱,又假装掸了下表面的灰,表现得像好同伴一般拍了拍他厚实的胳膊。
“过段时间,看我怎么弄死你。”
撂下一句狠话,就回到了大铁箱子旁。
“大哥,这箱子要怎么办啊?”
阿尔憨厚地问道。
“蠢货,想活命的话就继续抬。”
“知,知道了!”
阿尔和阿隆又再次抬起箱子前往指定的地点。
兰妮卡见船员间的纠纷接触,转过头看向面前的独眼木工乔恩。
“话说,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你问我说到哪了!?”
兰妮卡老是有意无意地忘记乔恩刚跟他谈过的事情,这让他感到十分火大。那种不成熟的气质总在刺痛他左眼上的伤疤,立刻就变得比鼻头还要通红。可乔恩每次一到这时候又泄了气,说兰妮卡不成熟也是正常的事情,毕竟这女孩也只是个二十多岁刚出头的黄毛丫头,不懂人情世故也是十分正常的现象。
于是,乔恩又说明了一遍。
“我再说一遍,船如果不离水,修理舵叶的事情就别想了。而且舵叶的修理工作一般都是在船厂里完成的,这里既没有修理厂,也没有船坞,即使我会修舵叶,不可能的事情那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样子啊。”
兰妮卡的食指蹭了蹭下吧,思考了片刻,接着说道。
“既然没有修理厂和船坞,那就干脆在这边建一个好了。”
“什么!?建船坞!”
听到兰妮卡的话,乔恩的小胡子气得都快立了起来。
“小丫头,你知道建一座船坞需要多少道工序吗?而且没有牵引船,没有舵叶,光靠风帆,你打算花多久才能把船开进船坞。”
“进船坞不是很简单吗?用桨划呗。”
“桨划大型风帆船!?”
乔恩都快气得晕过去了。
“对啊,而且这座岛上的树木繁盛,也不缺做桨的材料。等把桨做好,全船的人一起到船上把船划进船坞,这很难实现吗?”
乔恩听了兰妮卡荒唐的计划,吐了口气。虽说方法荒唐事荒唐,但比在岛上建座船坞要实际一些。
“呵,异想天开,可能船还没开到岸边,龙骨就因为蹭到浅滩石块裂开了。”
“连船坞都有了,还需要担心这些事情吗?”
“……”
乔恩发现,自己渐渐被兰妮卡饶进了她认为合理的圈子里,然后自己也开始觉得这样异想天开的想法也不是完全无法实现,但作为工匠的自尊让乔恩即使道理上落于下风,也没有完全认同兰妮卡的提议。
“不行,你把这些事情都想象得太过简单,你有想过做完这些需要费我多少精力和时间吗?又造船坞,又造划桨,还要修理舵叶,这里面没有哪样能十天半个月就弄好,让我每天从早忙到晚,加班加点地给船修屁股,我可不干。”
听出乔恩话语中闹脾气的意思,兰妮卡瞧了眼在一旁站岗的副船长温弗里德,然后意味深长地笑道。
“老骨头,你在乎的这些我都想到了。正因为考虑到修复时间很长,我才决定在这座岛修整。这座岛的海鸟很多,说明这座岛的资源足够富饶,只要能够排除这座岛上的危险,在这里生活大半年,或者建造一个新的海盗据点,我想都没有什么问题。我们有厨艺不错的厨师,也有手艺高超的您,所有的工作都不用太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使唤船上的这群混蛋吧,他们虽然没有脑子,但力气还是有的。”
听了兰妮卡的话,乔恩嘴上虽然没松口,但眉宇间的神色缓和了一些。
“哼,那些人渣不给我帮倒忙就不错了,让他们插手我的工作,只会让我更忙而已。”
“那老骨头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修船就好了。我知道你迫切想要见到比安卡,但作为船长我不能让船员们乘着损坏的帆船到海上冒险,这点我无法让步。”
看到船长坚定的眼神,乔恩已经没有力气硬撑下去,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唉,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会说漂亮话了。”
兰妮卡听后嘻嘻一笑。
“作为船长的必备技能而已。”
“我知道怎么做了,希望我能活到舵叶修完的那一天,就这样吧。”
说完,转身离开,走的时候瞟了一眼身后打算向船长汇报情况的水手长兼舵手的独臂尤里。
“哦对了老骨头,虽然说我们有优秀的厨师和工匠,但女色方面我是没办法替你们解决了,在岛上的这段时间,你们就稍微用海鸥们的**将就下吧。”
兰妮卡的说话声音很大,就好像她想要把这个意思传达给周围的所有船员。
不知处所料,绝大部分的船员都面露苦涩,而木工乔恩只是挥了挥老旧的皮手套回答道。
“海鸥的**就算了,比安卡要知道了,又该发疯了。”
船的修理问题解决了,接下来该到船员的内勤问题了。兰妮卡接过温弗里德递来的水壶,看向水手长尤里和几个水手提着的小型骷髅球,所有骨头加起来大概是四个人的量。
“这些家伙该怎么处理?挖个坑埋了吗?”
兰妮卡抿了一口水,反问道。
“还是无法唤醒他们的意识吗?”
尤里摇摇头。
“只要它们重组以后又会向之前袭击我们的骷髅兵,为了避免它们又感染我们更多的人,最好还是赶紧把他们埋了或者扔海里去。”
“这样啊。看它们对我们发动有组织的攻击,我还以为是群能够交流的怪物。那就埋了吧,不管怎么说曾经都是我的船员,土盖厚一点,踩实一点,免得他们又跑出来伤人。”
“好。”
这四个骷髅球其实跟之前在海上袭击整艘海盗船的骷髅不同,他们是被那些骷髅感染了奇怪的诅咒后才失去了血肉,变成一具用灵魂驱使的骨架。根据目击的船员描述,那些骷髅除了会利用手中的兵器进攻外,还会通过啃噬来散播诅咒,这是兰妮卡始料未及的。
现在这四个变成骷髅的水手,他们的头已经被装进了厨子平时用来腌酸菜的罐子里,已经没办法复原成能攻击人的模样。因为那场在死亡黑海的战斗,让兰妮卡船上少了十四个船员。除了这四个变成骷髅的之外,剩下的十个要不是被骷髅球推进了海里,要么就是被骷髅兵砍死,还有一个炮手是因为船体过于颠簸,被船上的炮车压死了。
想到这里,兰妮卡就感觉眉心有些阵痛。
“十四个人啊十四个人,人数有些多啊。”
那些唯利是图的海盗们估计不会在乎船上少了多少人,反而会觉得船上人越少,等找到宝藏后就能够分到更多的东西,但兰妮卡在乎,人少了工作效率就会降低。如果修个舵叶都要修个一年半载,她完全无法接受。
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对了,那些从骷髅岛抢来的奴隶呢?他们还活着吗?”
“都活着,我也把他们都带过来了。”
水手长叫部下把奴隶带过来。这些奴隶被用一根绳子串成一串,脚上甚至还戴着镣铐,他们身上脏乱得跟奴隶一样名副其实,兰妮卡看到后甚至不想让他们成为海盗船上的一员。
“仔细一看,这些不都还是小孩子吗?而且又不哭,又不闹,脸上连点生气都没有,跟死人都没什么区别。到底是谁把这群小孩抓回来的啊?!”
面对兰妮卡的质问,尤里提起手里的骷髅球。
“在这。”
“啧,该死的恋童癖。唯独他的骨头给我丢海里去!净给我找麻烦!”
“是,不过这些奴隶里面有一个还挺精神的。”
“哪?”
经尤里示意,水手将其中最小的一个奴隶推到了兰妮卡面前。是个黑色齐耳短发的小女孩,长着一张东洋人的面孔。被水手粗暴地推上来的时候还会用眼神瞪回去,就连看兰妮卡的时候还能够对上视线。确实如尤里说的一样,是个活着的奴隶。只是这个奴隶不知道为什么嘴里被塞满了麻布,发不出声音。
“她的嘴怎么被堵住了?”
“因为她比海边的水鸟还要聒噪,只要见到人就一个劲的问现在是什么时候,所以就把她的嘴堵上了。”
“哦?”
兰妮卡突然对努力女孩产生了兴趣,接着将手伸向女孩被封住的嘴,打算撤下她口中的布团。
“她应该不会咬人吧?”
“谁敢保证饥饿的奴隶不会吃人呢?”
“是啊。”
就在兰妮卡烦恼的时候,副船长温弗里德走到兰妮卡身边,先一步伸手捏住了女孩奴隶口中布团的一脚,兰妮卡见状便收回了犹豫的手。
“那就交给你了,温弗里德,对女士要温柔一点。”
温弗里德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接着将戴着手套的手指从布团和嘴角的间隙塞进女孩的嘴里,然后将整个布团从她嘴里扣了出来。
“呕。”
随着一声略显狼狈的可爱干呕,女孩重获了说话的权利,嘴巴刚刚得到自由,她的第一句话便是。
“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候,公历多少年!呜呜呜!”
女孩才火急火燎地说了一句话,就又被温弗里德重新用布团堵上了嘴。
“挺有活力的啊,而且听口音,跟我们的厨师好像是一个地方来的,还真是幸运啊。”
兰妮卡十分兴奋,因为骷髅兵的袭击,船上正好少了一个给厨子打下手。而唐秦国人天生具有烹饪佳肴的天赋,兰妮卡深有体会,就算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但如果有着同源的血统,她也十分乐意让个孩子在船上慢慢提升自己的烹饪能力。
“现在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只需要点头和摇头回答我就好了,问题回答得好我就告诉你现在是哪一年,好吗?”
女孩想都没想就不停地点头。
“好,那我问你,你会烹饪吗?就是你们唐秦国擅长的烹饪技巧。”
听了问题以后,女孩又猛地点头。这反应让兰妮卡都有些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听进自己说了什么,不过她也没太在意这些,毕竟她的真正目的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能够正常交流。
兰妮卡示意让温弗里德再把女孩嘴里的布团取出来。
“呕。”
短时间内体会到嘴巴被撑开的感觉,女孩甚至觉得自己的嘴巴已经变形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
她小心翼翼地将问题再次问出。
“现在是公历328年,地点是在拉伦拉海域西侧的一座地图上未标明的小岛上,这个回答你还满意吗?”
“328年?这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今年怎么可能是328年!”
女孩的反应让兰妮卡有些始料未及,她这气势根本没有一点奴隶的样子,而且她居然在质疑自己的话,这让兰妮卡有些不满。
“呵,你居然不相信我说的话,你觉得我说的是假的,我是不是也该怀疑一下你刚才给我的承诺是不是真的呢?”
“……”
哪怕奴隶女孩是从骷髅岛带回的奴隶,但她从兰妮卡以及她身旁的这一些人的穿着打扮,就大概了解了这些人不是什么善茬,质疑他们无疑是给自己找茬,因此她没再多问,而是慢慢接受了这个回答。
“328年……50年前……为什么会这样……”
开始陷入自言自语的碎碎念中,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原本以为是个正常一点的奴隶,没想到居然脑子还有点问题。不过她转念一想,这艘船上好像也没有脑袋正常的人,脑袋正常的人也不会选择来当海盗了。剩下几个看不出有没有脑子的奴隶,兰妮卡没有杀死他们,而是安排人观察他们一段时间。如果能够逐渐变回常人最好不过,但如果已经变成无法改变的废人,反正留在岛上的时间还多,看看能不能像驯服野兽一样调教一番,让这些没有心智的奴隶担任一些简单的工作,毕竟现在船上的人实在不多。
“哦,对了。”
兰妮卡正打算叫人把新来的厨师助手带给厨子时,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还没给女孩命名。
“从今往后,你就叫作丫头吧。你是除我以外,船上唯一的女人。不过你也要小心船上的这群人渣恶棍,我只能保证你在我视野内不受他们伤害,如果在我不知道你被他们中的哪个混蛋杀了,我只能在你的尸体面前替你把哪个混蛋杀了,知道了吗?”
兰妮卡故意提高了音量让周边正在忙碌的海盗听清自己的警告。
被叫作丫头的女孩小心地观察周围注视着她的海盗,比起因为深陷一群凶神恶煞的海盗群中而害怕不已,她更在意如何获得跟这个世界相关的神秘知识,解答她突然回到50年前的原因。
另外,还有一点让女孩无法理解。明明船上除了她和船长之外还有第三名女性,而且那名年龄看上去跟船长相差无几的女性长着一条布满粉色鳞片的鱼尾,此时跟女孩对上了视线,美丽的金色细长蛇瞳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