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领这十几只狼的是一只雪白巨大的狼王。
光看数量，只有木棍防身的我们根本不是牠们的对手。
更何况老人是个残疾人士，而我虽然已经开始康复，但还是无法行动自如。
可恶，有什么办法吗?
快想想啊，至少要保护那个老人的安全。
我持起一把火丢向狼群，牠们只是一瞬间四散接着又立刻聚集在了一起、步步紧逼。
切!
我向洞口走去。
老人惊讶的举起他的拐杖拦住了我「年轻人，你想要做什么!」
「我等等会拿火把用雪橇滑下斜坡，这应该会吸引狼的注意，你趁机赶快逃走。」
只是以我现在的身体有办法做到吗?
不管了，已经没有更好的方法，而且也没有时间仔细考虑别的方案了。
只是我正要拿起下一个火把时，狼王似乎觉得对我们的包围圈已经够近了，一声长嚎。
狼群全部扑了过来。
有研究指出人类会对尖锐的形状感到恐惧就是源于对这些旧日狩猎者利齿的远古记忆。
尽管我不停的警告着我的身体做出反应，但脚却恐惧地无法移动。
可恶!
给我动啊。
快动啊，明明就算死了也对我没差了不是吗?
但大腿拒绝了我的指挥。
一只狼抓住了这个机会向我一跃。
糟了。
——说个题外话。
我在坠入悬崖前，我的脚上仍有限制行动的镣铐，但是当我恢复意识后，脚却呈现自由的状态。
我一直以为是我掉下来时撞到岩石，脚镣才因此坏掉脱落。
但我在此想更正这个假设。
因为—
沙!
扑向我的狼一瞬间消失了，过了片刻我才意识到是老人用他的拐杖将狼击飞。
哪怕断了一只脚、另一只脚也残疾，老人的步伐却如同鬼魅一般诡异又迅速。
另一只狼想要退出老人拐杖的攻击范围，老人却没有放过牠，一挥仅有三根指头握住的木杖。
但是连我都注意到，木杖的长度刚好会撞上洞穴突起的石块，因此也发现的狼才撤退的如此从容吧。
然而—
老人踩踏着岩壁一跃到空中，将身体旋转，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木杖上，接着—
碰!!!
硬生生将石块斩成两半，接着重重的把狼击飞，只听见狼的哀号传来。
「年轻人，把你的拐杖丢给我，我的这把已经不能用了。」
「嗯...嗯!」
我将我脚旁的拐杖丢给了老人，他头也不回的接住了新的武器。
我这时才发现我一直以来都错了，这群狼始终的目光都是盯在我身上，牠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老人视为牠们的狩猎目标。
是啊...
如果老人没有这种强度的话，早就被这群狼吃了吧，更不可能有办法守护他的墓园。
狼王低吼了一声，用自己的身体限制住老人的行动，而其他的狼也心领神会的撤到一旁等待时机对我伏击。
牠们是想限制住老人的行动，然后趁机抓住我。
狼王聪明的不主动进攻老人而是一昧的防守，缓缓的移动用巨大的躯干切在我和老人之间，此时其他的狼也向我一拥而上。
我只能抓起一旁的火把随便乱挥。
但是，
咚!
突然传来一阵重敲声，下一秒狼王就倒了下来，而老人再次往岩壁一踏，比狼更快的出现在我面前。
用我几乎看不见的速度，朝着狼群的双眼刺击。
狼群发出哀号。
狼王一拐一拐地站了起来，右前足有明显的被重击过的迹象。
「嗷呜!」最后狼王的长嚎下，狼群退出了洞穴，狼王最后一个离开，仅留下最后的狼顾。
老人依旧摆着剑姿，直到他确认狼群都退回森林后，他才喘着气直接倒在地上。
「呜...」一大口鲜血从老人嘴里吐了出来。
「你、你没事吧!?」
「放心，旧伤了。」老人只是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大概是牠们太久没吃的了，才会攻击我们。」
我看了看岩壁上被斩成两半的石块。
「...你对牠们手下留情的对吧。」
「哈哈哈，被你发现了啊。」
「为什么呢?」我有点狐疑的问「牠们十分的危险吧。你绝对有办法杀了牠们，为什么不这么做。」
「嗯，但是啊，我已经不想再杀了。」
「无法理解。如果我没有掉下来的话，你会守着墓园对吧，让这些狼无法破坏死尸，但那些狼如果无法吃到尸体而饿死的话，不是也是杀害牠们吗。都是杀，我不认为没有亲手沾上血就比较高贵。」
老人一时语塞，只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是啊，你说的没错，或许这只是我想提醒我还想成为人的伪善吧。」接着老人凝视着我「但是我认为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我们这些伪善，毫无顾忌的人就会踏上修罗之道变得与野兽无异。」
虽然不认为老人说的是错的，但我也无法完全的接受。
老人看出了我眼中的迷茫「你的想法是什么呢?年轻人。」
「踏上修罗之道就是不好的吗?如果唯有无视所有的法律道德的约束才能复仇成功的话，难道要为了坚持所谓的人性放弃复仇才是正确的吗?」
老人往火推里增添了柴薪，并未正面回答我，而是拄着我丢给他的拐杖站了起来「我无法回答你，年轻人。但我看的出来，你的眼睛也并非是生者的双瞳，你在寻求着死亡的世界。但既然你还活在生者的世界，我希望你有一天能离开这个山谷，度过一段正常的人生。这里适合住的是一个没多少年可以活的老头而不是像你这种年轻人。」
「...我不知道。」
「不知道?」老人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啊，因为复仇被警察逮捕了。」我把我历经过的事情说了出来，学校的欺负、黑猫的死、奶奶的离开、我的复仇。
「就是这样，我因为复仇被关进了亡骸监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被狱方搞混了身份，但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接着又因为复仇坠入了这里。」我一股脑地把自己的经历全部说出。
也许就是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我才敢说出这些在过去我只会对黑猫说的心底话吧。
「我的正常的人生早在奶奶死时就消失的。我只剩下复仇了，那么我选择复仇又有什么错呢，我的人生早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是生是死已经没有差了。」
我说完，老人沉默了一会。
「年轻人，这方面很抱歉，我无法教导你什么。但是我认为你就算现在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不过你依然可以寻找你还能做什么，或许在寻找的过程中，你能找到你活着的意义。」
活着的意义吗?
「我早就没有活着的意义了，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老人打断了我的话「那年轻人，你只是在害怕而已。你只是在害怕如果你找到活着的意义会背叛那些你曾经珍视过的人，你害怕就算没有他们的存在你仍能幸福，你只是强行让自己孤身一人来让自己得到救赎。」
想要反驳些什么的我却一时语塞。
或许跟老人说的一样，我害怕找到我新的活下去的意义。
老人继续开口「但是年轻人，活着就是会与新的人相遇，活着就无法避免的会珍视起新的人。虽然这句话不适合由我开口，但是你唯有找到你活下去的目的才能得到真正的救赎，哪怕是谎言或是跟我一样的伪善都好，这样才对得起你珍视过的人们。」
「...」
我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我不明白，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正确的，但我要是这样子放任自己腐烂或许永远都不会明白，我会去思考我究竟该做什么，思考我现在还能做什么，我想弄明白你说的是不是对的。」
老人轻轻扬起嘴角，放下他手中的拐杖，一拐一拐走到洞口。
外头是一轮皎白的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