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时间似乎停了下来。
思考,
我不会是狼的对手。
如果要活下去这里最好的选择就是抛弃老人逃跑。
只是逃跑之后呢?活下去之后呢?
「...」
可恶!
我从树上跳了下来,对准母狼的背部,趁着母狼的注意完全在老人身上时,我骑到了母狼后背。
紧紧勒住牠的脖子。
随着我摔落的重力,我就这样抱着母狼翻滚了好几圈,这只野兽完全不像牠皮包骨的模样,狠狠地拖行着我、想把我从牠上头甩下来。
现在只是比赛着我先勒死牠还是牠先甩开我然后咬死我。
第一次以命相搏的经验让我手足无措。
明明我可以毫不犹豫的跳下悬崖却在这个时刻赶到了恐惧。
可恶、可恶、可恶!!
尽管一直告诉着自己稳住呼吸,但却一点用都没有,我就被这只母狼拖拉到了溪边的小坡,一人一狼一起滚了下去。
后背撞到石头的痛楚让我放松的力道。
母狼趁着这个时候挣脱了我的束缚—
糟糕!
尽管我已经知道情况不好,但母狼还是比我早一步爬了起来,牠锐利的牙齿对准了我的脖子。
情急之下,我伸出了右臂阻挡。
这次没有老人拯救的我感受到的是一股刻骨铭心的疼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狼的利齿几乎连骨头都感觉被咬碎了,情急之下,我的左手握住了什么用力的朝母狼的脸砸了下去。
是一块鹅卵石。
被重击的母狼放开了我,我趁着这个时候爬了起来。
意外的被咬的右臂没有痛觉,只感到了一阵麻木。
颤抖的脚已经快要不听指挥。
在那只野兽的眼里燃烧着求生欲。
我终于明白了我遭遇狼群时会恐惧的里由,因为牠们跟我以往遇见的家伙都不同,这只母狼也赌上了性命跟我相搏。
吃与被吃、猎人与猎物,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活谁死的世界。
这份最原始的恐惧。
母狼向我扑了过来,我情急之下跌跌撞撞的躲开了。
我动作僵硬的一点被老人训练过的影子都没有,我自嘲起不久前还找投机取巧的方法变强的自己,根本可笑像个小丑。
右臂落下的鲜血淌淌的流在溪旁的石头上,母狼保持跟我的距离绕圈,审慎的等待着我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溪旁一个褐色的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
是一跟警棍,大概是从上面的监狱掉下来的吧。
它怎么会流落到这里的原因我不知道,而现在也不是好奇的时刻了。
我快速的拾起的警棍,母狼趁着我弯下腰的瞬间扑击,幸好我还是快了牠一步,上挥的铁棍打到了牠的下巴。
接着疯狂地向牠乱挥,狼后退了两步闪过了我所有攻击。
「哈...哈....」我大口喘着粗气,老人对我不要乱浪费体能的提醒突然响在脑海。
是啊,我在做什么,那只狼一个试探就耗费了我珍贵的体力。
我突然想到了以前看过野生动物的影片,非洲的鬣狗在猎捕受伤的牛羚最开始从不会真正的攻击,而是试探、等待,再次试探,直到牛羚在一次次驱赶鬣狗的过程丧失体力倒下时,鬣狗们就轻松地享用到大餐。
冷静!
给我冷静啊!
不要后悔了,现在没有后悔的时间。
尽管遏制自己的恐惧,但是身体还在不由分说的颤抖。
不要害怕!
给我振作点啊!废物。
「吼!」狼向我试探性的一扑,我本能的后退差点摔倒。
可恶!
我用力咬了自己的嘴唇,痛觉让我暂时恢复思考的能力。
我拥有的东西、可以打出的牌。
不要相信自己的本能,把战斗全部变成计算。
我仔细观察着狼的行动,牠虽然一直寻找的攻击我的机会,但是始终没有全力的扑上来。
我小心翼翼地后退,
直到我背部撞上了一个巨石。
这下子至少可以确保背后是安全的。
片刻的安心让我恢复了稍许的理智。
我刚刚对狼的攻击似乎产生了威吓的效果,牠始终保持在我铁棍挥不到的距离。
不过只可惜我本身的力量加上用的是非惯用的左手,那一下并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
然而现在的情况已经算是我运气好了,这只母狼不但怀孕还饿的只剩皮包骨,要是牠是完美的状态,我早就被吃了吧。
「呜吼!」
母狼再次向我发起了进攻。
冷静、注视。
抓准牠进入我攻击范围的时刻,提前挥动铁棒。
咚!
牠再次被我击倒,牠似乎明白了我已经不会再胡乱浪费体力自取灭亡,于是狼开始急躁了起来,这次无视铁棍的威胁真的舍身向我扑了过来。
只是这就是我选择这个位置的另一个理由。
尽管我被母狼重重的撞上,但身后的巨岩支撑住了这份冲力,让我没有倒在地上任凭鱼肉。
我踹开了狼、拉开距离后,朝着母狼的头用力的挥击。
牠再次被我击退。
我刻意引诱牠咬我的腿,好让我可以打断牠的颈椎,但牠完全没有上当,牠跟我都明白现在比拚的就是谁先攻击到对方致命的要害。
然而虽然看上去拖延下去对我有利,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其他的狼过来。
我的惨叫和血腥味说不定早就吸引到牠其他的同胞了。
时间的压力其实在我这。
...该怎么办。
还有什么办法吗?
赢的方法一个都没有想到,倒是惨死的结局随便想就好几个。
要是我有跟老人一样强大的攻击招式的话—
!!?
突然出现在脑海的疯狂想法让我心一凉。
我在想什么,这太冒险了,万一失败了可是没有下一条命。
只是...
「吼!!」
狼的咆啸让我回神。
是啊,牠也不是为了活下去而赌上自己的性命了吗。
我也想活下去。
我必须活下去,要是我在这死的话,老人的性命也会不保。
就算不是为了让我活着,我也不能让保护我的老人就这么死去。
所以我必须克服我自己的恐惧。
我要强压下这份恐惧——
「...」
我再次直直看着狼的双眼。
那双猎食者的眼睛,不要害怕,不准给我害怕。
在牠的瞳中,我的倒影有了跟牠同样的眼神。
完全恢复了冷静,掌控住了呼吸。
我小心翼翼的跟巨岩拉开了一段不小的间距,离开它的保护范围,狼见机不可失向我全力攻击。
只是这次狼的动作一瞬间在我眼中就像定格一般缓慢。
为什么我能看见——
不,不是我突然能看见,是我最开始因为恐惧根本不敢把眼睛放在牠身上所以才没看见。
我看见牠蹲低、续力、跃起。
或是说并不是我看见了,而是就像老人说的『在牠做出动作前,我就知道牠会有什么动作』,先之先。
然后想象。
想象老人画的一个个圆圈在地板。
然后在其中画出闪过狼扑击的路线。
然后我对准狼的方向压低了重心——在刚刚长跑的最后,与其说是用脚在前进不如说是用身体前进着,让身体自然的倒地再踏出步伐才是最省力的移动方式。
狼的利齿就这样跟我交错,牠急忙的回头而利爪在我背上留下血痕。
只是我已经再次回到了岩石的旁边。
——我以前在训练时经常回想着老人的剑术模仿着,但连不是旁观者的我都知道我的动作是多么的可笑。
毕竟老人的剑术从来没有重复可以模仿的招式,总是像是随心所欲的挥剑,也许是他残废的原因,但我更觉得这就是他的境界,明明是随心所欲的挥剑却在每一刻都划出最完美的剑弧。
老人的剑术就是无招,在无招里的是万变。
不提我拙劣的资质了,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模仿无招。
—所以我只能靠作弊。
不是单单纯纯的模仿而是要完全重现那一天的场景,老人斩断岩石的剑术。
狼、我、岩石,把跟那一天一模一样的位置再现!
我踏上了巨石,就像那一天的老人一样,利用这个当作踏板朝狼用力扑了过去。
旋转,
把力量从脚底到腰到肩膀到手臂、手腕—
最后集中到手中的武器上!
我全力的一击。
碰!!!
让我意外的,尽管狼在被我攻击前已经跳开了紧紧被我削过侧腹,牠却以一种夸张的姿态飞了出去。
「啊呜!!」
牠痛苦的想要站起来却又倒在地上,干呕着吐出一堆胃液。
此时右臂上的痛楚才清楚地传来。
这下终于—
不,我再想什么,竟然会有这种大意的想法。
自以为胜利的一瞬间放松才是最危险的时刻,要是我碰到的是更狡猾的敌人说不定早就死了。
我小心的接近母狼,这次情况相反了。
猎人和猎物交换了位置。
牠咆啸的警告着我,但我不管牠的威胁靠着武器给予的长度直接给无法行动的牠再次重击。
两下、三下、四下。
铁棍恶狠狠地打在牠的要害,狼哀嚎的声音越来越惨烈。
「够了!住手,年轻人。你再打下去,牠就要死了。」在坡道上出现的是气喘吁吁的老人。
「这就是我的目的,如果让牠活着,下次说不定就是换我们死了。」
眼角的余光看见老人紧握着他的手杖。
「牠已经重伤了,这已经够了。况且牠可是怀孕了,你杀了牠连牠的孩子都会死。」
「那又怎么样?为什么我要放过可能会伤害我们的野兽。或许你有你的伪善,但我也不认为我的准则是错的。连自己都守护不了的话,什么信念都是空话。」
「......你说的没错。」老人沉默了良久,点点头然后对我下跪「但这次请你放牠一马,哪怕是伪善,这份伪善也是比我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
我喝斥着我内心天真的声音,这种仁慈只会害了自己。
「......一命换一命,你救了我三次,而我救你了一次,所以我这次放过牠们两条性命。」然而我还是放下了警棍「这样就没有下一次。」
我用连我都听起来别脚的借口想要说服自己。
是出于对老人的情感还是我心中残留的天真,我不得而知,只能把这么做有可能的后果连同内心的焦躁一起予与无视。
我叹了口气,露出不是对老人而是对自己的自嘲,然后走到老人身边、搀扶起他。
「我们赶快回去吧,要是其他的狼来了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