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巨大的轰鸣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顷刻间打碎了我的睡梦。
“怎，怎么了……?”
我迷迷瞪瞪地打开眼皮，还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情况，便不得不抬袖抵挡冲击过来的气浪。
“啊——!!”
我对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毫无防备，惊呼一声，整个人向后一倒，哐当翻下了马车。
好在我应变能力强，在即将落地的瞬间用手撑住了地面，一个打滚减缓了下坠的力量，这才逃过了折断脖子的厄运。
眼下，周遭已然乱成了一团。
路边的烟尘滚滚，到处都是喊杀声，拉车的马匹们受了惊吓，不安地嘶鸣着，刀剑碰撞的脆响此起彼伏——
这便是我眼中的乱象。
我呆呆地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说不出的彷徨。
“我只是睡了一觉而已，这到底……是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我，所有的人已是自顾不暇。
“笨蛋!你在那里发什么愣?”
蓦然，一道气急败坏的怒喝从身后传来，只听“当”的一响，横空出世的长剑硬生生隔开了即将刺向我背心的那杆长枪。
我瞪大双眼向后看去，入目的是一张熟悉的侧脸，竟是李中济。
我吃了一惊，他不是在后锋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中济架开企图由后方偷袭我的那人，一扬剑，血花立时溅了过来。
“该死，别坐在那里傻看着了!”
李中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头也不回地向我怒吼道:“站起来，然后拔出你的剑!”
“李师兄……”我颤抖着嘴唇唤了他一声，换来的却是他更加厉声的催促:“景明，听到了吗，我让你站·起·来，拔剑!”
李中济的模样看上去颇为狼狈，衣袍上沾了许多血点，袖口、袍脚均有不同程度的撕裂，发髻也有些凌乱。
“好，好……!”
来不及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赶忙站了起来，拔出了背上的那把铁剑，见李中济独自对付着三个出手狠辣的敌人，一咬牙，也加入了战圈。
“撼字诀!”
我左手恰诀，右手执剑向前劈去，挥出一道无形的波动。
此招一出，那三人被震得立身不稳，向后趔趄了几步。
李中济回眸瞥了我一眼，眼光里流露出一丝赞赏，他没有说话，抓稳时机径直一步跨前，长剑横扫，利落地把三人割喉毙命。
火热的血液再次喷洒出来，打湿了我的衣衫。
我的瞳孔猛然一缩，只觉那血红得刺目。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有人被杀。
解决了近处的敌人，李中济警惕地左右环视了一圈，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带着我跑到一辆翻倒的马车后蹲下。
“李师兄，谢谢你救了我。”
刚才的场面十分危险，直到现在，我才对他说出了这句感谢。
“还活着算你命大。”他半敛着眼睑，没好气地回了我一句，面色显得有些疲惫。
我探头偷看了一眼那边混战着的人群，见他们没有注意到我们，不免松了口气。跟着，我便刻意压低了音量，问出了我此时最关心的那个问题:“李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不过是在车上睡了一觉，再一醒来，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话没说完，对方的脸已经黑了一半。
李中济气得肩膀发抖，指着我骂道:"大敌当前，你居然还有心思睡觉，你到底在想什么!"
"嗯咳，我保证……以后不会了。"我对上他几乎要喷火的双目，声音一点点地弱了下去，“因为是后勤预备队，我以为——”
李中济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了自己的呼吸，他不耐烦地打断我道:"回头再和你算账。眼下，哼，有更要紧的事等着我去做，我就长话短说好了。"
“我们吃了大亏，凤仙堂临阵叛变。魔教的实力也超出预计，正道诸派损失惨重。”他的表情带着不同以往的凝重，“我本来还为被分配到后锋而有所不平，如今看来，反倒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短短的几句话，其中囊括的信息量却令我瞠目结舌，我惊异得险些跳了起来:“天啊，凤仙堂叛变?!我们吃了大亏，难不成……正道，败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我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喉头。
我用希冀的目光正视着李中济，希望他能够如同往常那样毫不留情地否决我。
谁知他短暂的沉默了片刻，竟然微不可查地一点下巴，沉声道:“不妨告诉你，我们败了，而且是惨败。这里面，要数前锋和中锋战况最为惨烈，我得到了确切消息，天剑阁的大公子，还有万禅寺的达摩长老，皆已被俘。”
天剑阁、万禅寺是名副其实的执正道牛耳的大派，连他们的核心弟子和长老都被抓了……
我不敢再往下深想下去。
“那，那天师观呢?其他同门呢?”
形势恶劣至此，我不禁担心起其他报名参加讨伐的天师观弟子，但愿他们没事。
闻言，李中济摇了摇头，“不清楚。”
“那李师兄呢?呃，就是另一个李师兄，也就是你哥哥……”
听我这样问他，他的眼角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随后再一次不客气地出言打断了我。
“够了，我知道你说得是长兄!”他忍无可忍地咆哮起来，又很快卸下了怒火，“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当时……太混乱了，我们各自忙着迎敌，回过神来，他已经不见了。”
他拍了下我的肩膀，看着我认真说道:“该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保护好你自己，如果可以，找个机会逃出去。”
“那你呢?”
我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腕，“你是不是要去找李师兄，我不逃，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我要折返回去找他，那里太危险，我没办法分神保护你。”他手臂一振，震开了我放在他手腕上的那只手。
“景师弟，珍重。”
这样说完，他便抬脚越过我，决然地离开了。
我目送着他的背影埋没在路边的沙尘里，低头端详了一会儿那只被他震开的手掌，才听到自己这样说道:
“李师兄……”
”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