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上次一样，完成“转场”之后就再度看到了【神离】那张戴着“眼罩”的傻脸。
而且……还是一开始的场景。
商业街——应该是商业用的街道吧，毕竟这么多店铺——的岔路口上。
我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动了动手指。
这次我是以站立的姿态回到这个初始场景的，一切都很顺利，至少我这边这个环节已经圆满结束。
我身上衣着，倒是没有发生变化，还保留在刚才的“校服”样子。
至于这个傻丫头，现在正仰面躺在我的脚边，十指相扣贴在小腹上。
——就像睡着了一样。
一般来说，体验梦境这回事，做梦的人总是被动着的：大脑在给你播放影片，而当事人只是一名获得了沉浸式体验资格的观众。
能在梦境里获得主动权，或者说是，能主动参与到梦境里——这样的机会当然太稀有与稀有了。这可是将仅仅保留在文娱作品里的设定转化到了现实里。
虽然我们两个这时候接触的都是由数据虚拟出来的场景，但这一切无疑是真实发生并存在的。
说是虚拟，其实是比实体更加实体的“事物”，只不过在被“更实体”化的过程之后，反而脱离了一点点人对实体的触感。
就像“理想国”这种存在，本就是发自理性又脱离了理性。
“啊……这次是你这边出状况了吗？你遇到什么了？”
见【神离】整个人呆如木鸡，这么一会儿了都还没有什么声响，我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了。
“喂——喂？【神离】，在吗？”
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还是没反应。
我不免敲了敲额头。
在之前我就试验过了，由于我们是协同进入并且由她主导我进入的缘故，在这个赛博空间里，我个人的一些权限应该是被判定在了【神离】那边，也就是说，我没办法一个人启动事务局这台设备的个人控制台，于是，我现在连眼前这个傻丫头的实时状态数据都不能主动获取。
而且，我还不能主动“影响”这个梦境。
这就难办了啊……
看样子，她是真的睡着了。
要说不好奇她那边发生了什么，那肯定是假的。我本就不知道一个人“逃走”之后与【神离】相遇的“言小芝”会是怎么一副模样，那么，诞生在与【神离】相关的梦境里的“言小芝”又会是怎样呢？不可能不想知道。
但我再怎么焦躁也没有半点办法，这个完全睡死过去的傻丫头一丝一毫即将苏醒的迹象都没有。
我在她身旁蹲了下来。
“还真是麻烦呢……这个生活白**。”
埋怨的对象当然是此刻不在此处的那名女子。
我回想起之前的种种细节。
刚才发生的那几幕，确实能够让我在出去之后胆战心惊好几天了。
也多亏这里是她的“梦境”，无论发生了什么，一切记录都只会保留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应该只会捕捉到一些只言片语和朦脓模糊的印象，还是很好糊弄过去的。
虽然我不是那种做了蠢事就不敢认账的臭小鬼，但是……仔细一回想，真的很傻很蠢来着。
我都没有料到自己竟然能做出这种程度的蠢事。
倒也值得，没必要纠结太多了。
所以，身为女孩的“言小芝”，应该被满足“愿望”了吧？
身为女孩的她——还是身为女孩的时候，言小芝真正想要的，其实也就这么一丁点儿细微的东西。
大概就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一道眼神罢了。
她那时候就算有十多岁快是个成年人了，依旧只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哪会有什么复杂的念头，小孩子最大的优点就是直白，但最伤人的地方也就是浅白。
她的愿望，就很简单，不管从这一面来看，还是在另一面看。
很简单，简单到了会令真正关心她的人感到无奈的地步。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世界上会真正关心她的人，也应该只有她的爸妈了，或者，不知什么时候从不知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那个真心爱上她的人。
反正不会是我……我就只是一个只会耍赖的狡猾混蛋。
正如富丽堂皇又嘈杂浮躁的舞会，每个人都有资格参加，但不是每个人都能随随便便离开，也不是每个人都想方设法离开。
——她无疑是“舞会里的公主”们中的一员。
我只是“小丑”罢了，负责使用花言巧语将“公主”从吵闹的舞会里骗走——而带她往神秘且多彩的花花世界深处展开冒险的那个人，只会是“王子”。
我从小到大，应该就没有任何时候适合饰演那种表面光鲜、其实背地里也很光彩夺目的角色。
不然爷爷呕心沥血设计甚至将自己的后人都交付进去的“亚里士多德”计划也不会在我这一环节遭遇失败。
算是聒噪的题外话了……
转回这边，至于我之所以能确定并确信那个“言小芝”的所想与所愿，那就是因为“亚里士多德”还是有那么些用处的。
我只不过早在正式开始之前就已经“阅读”过了有关这个梦境的所有“故事”，所以才能有所计划和有所设计。
——【神离】那边的东西我倒是不能“阅读”到了。
虽然很有作弊与耍赖的味道，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也只能靠这一点来弥补自己与专业人士之间的差距。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浮游】才会同意我来负责将言小芝“唤醒”的工作。
尽管我很厌烦这个名为“亚里士多德”——或者叫“阅读”的后遗症，但终究还是多亏了它。
不管怎样，不得不感谢一声呢。
还挺讽刺的……
那么走完了“言小芝”的这一面，接下来就该是另一面了。
按照我在之前的“阅读”里看到的信息来推敲，我能影响到的地方，就是构建出现在这个“言小芝”主体的两面“映像”。
先是身为女孩的“言小芝”，然后是……
我突然考虑到了一件事，我要不要等【神离】醒过来再进行下一步——
那本操作手册上也没讲过这种案例。
【神离】那边遇到的“言小芝”，她所知道的“言小芝”，这无疑是极其宝贵的线索，我能知道越多相关信息，之后的行动失败率也就越低——但是，我现在真的能优哉游哉地等她醒过来吗？
这个赛博空间，这整个“梦境”的精神世界，本身也是有时限的。
——退一万步来讲，事务局也没那么多不用计算财务的能源供我们耗费。
顿时，我的心思反而有了点紊乱。
这本该是我当机就能立断的选择题情景。
我不明白这份“不妥”的心神从何而来。
难道是我在做了蠢事之后情绪还没恢复正常从而导致多虑了吗？
我站直身子，深吸一口气，又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倒也不是迟疑在“没有【神离】我就不能启动下一环节”这一方面，也不是在担心她那边的状况。
——之前我是持有那么一点点作弄她的意味，才叫她那样试着做做。
既然如此……
最终，我决定了自己先走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