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厉的制度往往需要压倒性的力量来维持。
苑辅铸和别人不一样，他是参与调查的所有人中资历最老的，对很多事情也看的最开。
比如牛冲霄杀了他师父，他却并未对其并产生强烈的恨意，即便是提到自己师父被杀这件事，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我师父被他杀了。
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和自己师父关系不太好，以至于对师父的死如此无动于衷。
“你从刚才起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说什么就说吧！”
“前辈，尊师命丧在他的手中，你不恨他吗？”
“什么是恨？”苑辅铸看着张渔歌，平静道。
“恨有什么用？”
“恨能让我师父活过来吗？”
“恨能让仇人立刻死去吗？”
看着张渔歌沉默的表情，他冷哼一声。
“恨什么都解决不了。”
苑辅铸用眼角余光扫视着每一个和他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继续说道。
“但要说始终没有恨，倒也不是这样。我恨过，那是我亲眼看到师父倒在血泊中的时候，我的心中充满了恨，但当我意识到连师父都不是他的对手，我的恨意反而减轻了许多，大概是认识到了自己的无力，认识到自己所谓的恨只是一种弱者自我发泄的行径。”
“想要报仇，不能靠恨，得靠双手和脑子……很遗憾，我两者都不具有。
“能够消灭对方的力量，我没有。能够战胜对方的谋略，我也没有。我所能做到的仅仅是放下恨，不让自己被冲动和仇恨所支配。”
苑辅铸看着张渔歌，突然笑了出来。
“很好笑不是吗？因为打不过对方而放下了恨……进而觉得恨没有意义，终究还是个弱者啊！”
“并不觉得好笑。”
当自己要反抗的目标过于强大，心中即便累积再多的不甘与恨意也无法撼动对方分毫，人就会改变的——要么变得比目标更强，要么放下所有的不甘与恨意。
究竟哪一种才是最佳选择呢？张渔歌不知道，或许对很多人来说，根本就没得选择。
今天那个女孩没有时间，所以张渔歌和她约定了明天继续聊天。
虽然有逃避任务的嫌疑，但熊初墨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自己也就只能视作对方默认自己的行为是可以的，总感觉这是一种自我放纵……明天是最后一次……自己不应该和她多见面的……
自己是璇玑星科学院的人，是要在确定牛冲霄行踪后来毁灭她所处的船尾岛的人，和杀害她父母的人隶属于同一科学院，自己不能和这样的人做朋友，那是血盟所不容的。
在他眼里，璇玑星造成的受害者与进步大改造流亡者的后代确实不一样，但在血盟眼里没两样。两者都是受到过璇玑星伤害的人，这样的人对璇玑星、对血盟不可能没有仇恨……既然对璇玑星存在敌视，那便永远不会被视作‘可靠’的人。
“前辈……”
“什么前辈后辈的，直接叫我苑大哥就行了，不过是比你早些年加入血盟，怎么就成你前辈了？”
苑辅铸摆摆手，对尊称之类的并不在意。
“好，那苑大哥，你觉得他会藏身在什么地方？”
张渔歌说道‘苑大哥’的时候不由得想到了昨天那位‘任大哥’，不过论起实力，这位‘苑大哥’不知胜过那位‘任大哥’多少，二人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不知道。”
“一点儿思路都没有吗？”
“对他这个人，我知之甚少。如果不是他杀了我师父，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听到他的名字。”
苑辅铸扭头看着张渔歌，不由得笑道。
“你这些天收集了不少情报，与其问我，还不如你自己想一想。”
“我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张渔歌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岛上的玩家数量确实太多了，即便这里是交通要冲，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玩家密度。
这些玩家穿着打扮可谓是五花八门，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特异之处，诸如此类的乌合之众在哪里都屡见不鲜，从闲言碎语中不难听出，他们都是最近几天来到船尾岛的，如果按照他们描述的时间推算，基本上都是在己方来到船尾岛之后才抵达的。
至于为什么来这里却是谁也说不清，只知道是各自团体管事的收到了邀请……
这个邀请让张渔歌很在意，会是牛冲霄发出的吗？
“苑大哥，你估计岛上有多少玩家？”
“至少两万以上。”
张渔歌吃了一惊，他只是觉得岛上玩家数量有点多，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会不会太多了？”
“我还觉得少算了呢！”
苑辅铸扫了一眼人群，冷笑一声。
“没几个实力过人的，基本上都是些野路子”
“包括那个吗？”
苑辅铸顺着张渔歌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人拖着狼牙棒，一瘸一拐的走在草地上。
“你怎么看出来的？”
“觉得有些反常。”
习武之人往往能举重若轻，数百斤乃至数千斤的东西在其手中与十数斤无异，然举轻若重却又是另一层境界。
那人身强体健，拿着狼牙棒行走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但却拿的如此吃力，以至于走路都困难，犹如一瘸一拐的腿脚不便之人，但脸色却又泰然自若，似乎还很享受，必然是修行了一门不同寻常的内功。
“是手吗？”
苑辅铸的话提醒了张渔歌，他留意到那人拿狼牙棒的姿势很奇特，并不是用五指握住狼牙棒柄部，而是用拇指、食指与小指捏住柄部，无名指与中指则是扣在拇指上，与常人大异。
人身手指属无名指最不灵活，但想要用无名指触碰同手的拇指无论从手指长度还是手部构造上都是不可能的，但这人却做到了，张渔歌见他无名指极为修长，几乎与中指齐平，其长度要超过一般人，恐怕就连构造也与常人不同。
“真正修炼的其实是指功吗？”
“应该就是‘双指探洞’那类。”
“那不应该是食指和中指吗？”
张渔歌虽然在武学方面见识不多，但也知道有些旁门左道专攻双指探洞这种阴狠路数。洞指眼睛，所谓的双指探洞便是以食指、中指攻击对方双眼，在正面交手中极难得逞，基本上都是趁对方不备欺身偷袭所用。
但张渔歌今日也是第一次听闻双指探洞还有用中指和无名指的，无名指并不灵活，指法上很少有用到无名指的，真不知专修无名指是为了什么。
“有偏门的。”苑辅铸提醒了一句，可张渔歌却还是有些不解。
“双指探洞已经很偏门了。”
“偏门中还有更偏门。”苑辅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能将偏门武学修炼到极致也算是实力过人了。
张渔歌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如果纯粹按照偏门来理解的话，其实苑辅铸自己也够偏门了，他明明背着五把剑，可在血盟的相关资料里却写他擅长辅助……
两个人到处转了一天，虽然打听到了一些市井消息，但对血盟来说价值不大——哪个公会的人绿了自己会长之类的鸡毛蒜皮小事根本没有什么实用价值，但还是得老老实实的汇报给血盟，万一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听这么多人闲聊，居然没有一个人真的见过牛冲霄，充其量也就是跟着头头来这里而已，根本不能指望通过他们获悉牛冲霄的位置。
不过这也符合常理，毕竟这些人只是小喽啰，牛冲霄不会特地见这些人的，而他们的头头又不可能和他们公开在街头巷尾谈论与牛冲霄会面的事情。
要是能找到一个有资格和牛冲霄见面的公会头目就好了……这个想法在张渔歌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迅速否决了，这是在玩火……
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血盟的意图，进而给整个调查行动带来灭顶之灾。
不过牛冲霄找的这些人未免太不靠谱了，找血盟的叛徒尚且还可以理解，怎么找来的公会里面连海盗、走私犯之类的也有？这些人卑鄙无耻、唯利是图，与之合作无异于给自己安了个定时炸弹……
两个人就这样回去了，回去的路上张渔歌还特地上孤儿院看了看，结果只看到了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那几个玩家厨师，根本没有女孩的影子。
他这才想起昨天女孩讲了自己今天要在教堂帮忙，可当他来到教堂门前的时候却不知怎么的，最终没有推门进去。
可能是天生就对宗教之类的有抵触心理吧！
晚上的会议照常举行，大家各自汇报今天的成果，洛乘风胆子很大，今天居然尝试‘误打误撞’进入这些外来人士的‘聚会场所’，但却没什么人注意他，而他既没遇到牛冲霄，也没获得什么有价值的情报，那群人聚在一起纯粹是互相吹捧扯淡，简直是浪费自己时间。
但今日和平时有些不一样的是，李思聪居然没有准时出现，她平时一向很准时的，和她一起出行的伍京华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众人照常开会，只是会后没有散，而是等着李思聪回来，可左等右等都不见她的踪影，直至临近半夜的时候传来消息。
——李思聪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