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确实在这附近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可是真想不到啊,你也是父……福伦斐斯大人雇佣的护卫中的一员什么的。”
琳蒂眯着眼睛,那双明镜似的蔚蓝眼眸里写满了狐疑与不可置信。
我难以掩饰内心中的羞愧,只得冲她傻乎乎地发笑。
此时我已经换上了随声携带的另一套服装,之前穿的防风外套以及冗长的布裤已经在乱糟糟的洗马工作中彻底浸湿了,倘若真遇上什么状况的话,它们只会成为我的绊脚石,反而让我拖更大的后腿。
只不过现在这身由维托叔叔准备的衣服,真是五味杂陈……
为了节约材料与增强轻便性而选择的露脐款式,,甚至还画蛇添足地让人露出单肩,廉价的布料厚度与加工,以及简短得只覆盖到膝盖上沿的四分短裤……无论是哪一项设计都在刺激着我衰弱不堪的神经。
这比起说是让人能方便地运动或者作战,不如说就是单纯的廉价时尚服装吧!?
我羞红了脸,冷似锋刃的目光不断地向载货马车的另一头——那个吊儿郎当的大叔的位置扎去。
恨不得用针刺穿他的脚板,啊不,这样一点也不解恨,干脆一点用针把他那顶着稀疏发根的脑袋当做绣花球一样扎个遍吧?
维托这个老坏蛋明显是注意到我的视线了,他正笑嘻嘻地朝我竖了个大拇指,嘴上还不作声地再念着什么。
“很好看哟!”
我当然不知道他嘴里叨念着的是些什么东西,气也气不过,下定决心不去理这个糟老头子。
好在是在来到这里之前买了足够遮掩发育的纤维围胸巾把胸部牢牢实实地给裹住了,既然近在咫尺的女孩子琳蒂也察觉不到的话,那应该不需要操太多的心。
即便如此,我的心脏还是跟这临界边线的状况过不去,砰砰直响,就连整个胸骨都在为之颤动,大声得令我不禁怀疑会不会被周围人听进耳朵里去。
总之是深呼吸,深呼吸……
“嘶————哈————”
我不断地做着规律的吐息,可惜的是我的心可不愿意规律下来。
“怎么了,从刚刚起你就在不停得深呼吸,很紧张吗?”
“我没……也不是……如你所说的,我可是第一次出任务,确实很紧张。”
“呼……虽然是男孩子,再怎么说也是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同志呢。”
琳蒂好像是找到了归宿那样,肩膀瞬间松垮了下来。
“因为福伦斐斯大人不在,所以你才会紧张吗?”
在出发前我也有见过福伦斐斯大人,虽然没有与他打招呼,但就算是远远地观察,也能发现他是一位比起替我牵马的村长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一等一的绅士,虽然我这十几年来也只见过这么两位风度翩翩的男士而已。
而眼前的女孩在出行前则是切切实实地跟大人打过了招呼,大概是她是“福伦斐斯家高贵且耀眼的忠实仆从琳蒂”的缘故,那位和蔼可亲的老绅士甚至还摸了摸她的头,也或许只是因为她本身便长相可人,有得到特殊的溺爱。
琳蒂没有对此做出回答,只是咽了一口唾沫,不时摩挲着自己的手掌。
看起来应该是后者吧……
视野当中的她那唯唯诺诺的身影,与记忆中那个不懂人事的我交织在了一起。我想起了过去自己第一次自告奋勇地替父母上山取柴火的事情,那是我不可多得的受到过表扬的光辉事迹。
说起来那时候还是维托护着我上山里去的,想到维托,我就不由得从心中衍生出一股漆黑的情绪,不断地挑衅着我心情的防线。
噼啪——
我感觉自己太阳穴上的青筋正在暴起(假如它能显现出来的话),从天堂直直坠入地狱的落差顿时让我火冒三丈。
“干……干什么啊你!一直偷看我就算了,还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想……想打架吗!?”
琳蒂有些怯懦地看着面前脸上沾满雾霾的我,逞强地叫嚣道。
我这才回过神来,正当想要向她道歉之际——
从她身后直直从林间山路上穿过去,寄宿在路边的低矮的草丛当中飞出来一道银色的闪光,以我完全反应不过来的速度,从我与琳蒂的脸边擦过。
好疼!
虽然不是正中红心的直击,但是被一瞬切割开的空气也被施以威力,犹如被纸片割伤的火辣感触随即从我的左脸颊上散播开来。
摸了摸疼痛的脸颊,没有造成伤口,也没有出血,是单纯的撕裂感在作祟。
虽然不是完全捕捉到,但是向我们飞过来的那把东西,怎么想都是一把银色的飞刀。
毫不逊色于维托在我小时候展现出来的飞刀技艺,那样锐利且精准的飞刀显然只有老手才能投掷出来,既然会朝小孩子的方向故意射偏,那么说这一刀只是一个警告。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敌袭了!
“有人,维托!有人在……!”
我大声地向维托发出警告,但这声呐喊却被剑戟交错的铿锵声掩盖,显然是从维托的方向传来的。
“不用小孩子说我都察觉到啦,你给我保护好那边的那个大……那个女仆,她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跟你就都得被关进福伦斐斯家的大牢里喂老鼠了!”
从维托一侧传来数阵金属的振鸣,维托以一如既往诙谐的语气向我吩咐道,看起来还游刃有余。
不需要做复杂的回应,我一把抓住琳蒂的手,朝着马车后方撤退。
同时用另一只空闲的手,从腰间拔出了一把短小但磨得十分锋利的铁匕首,虽然不知道能起什么作用,但握住什么能防身的东西就是能让人安心。
“怎么回事嘛!还有人要为了蔬菜和水果杀人吗!?”
面色惨白的琳蒂显然还不在状态,坐在地上用手对着空气使劲乱挠,惊慌失措之余还不忘记埋怨上进犯的敌人一笔,应该是被刚才那道阵痛给吓坏了。
身边的维托的同伴都已经到马车前去迎敌了。真不知道这算不算他的傲慢,过半数的护卫都被安排在了福伦斐斯大人身边快马加鞭地先行回到府邸,余下的三两人就连照顾我们的余力都没有。
“琳蒂……安定一点,琳蒂!”
我使劲摇晃她的肩膀,这才使得她从恐慌中清醒过来。
“哇哇哇——别摇了,我头都开始犯晕了。”
“你可算是精神了点儿,你知道这些来打劫的人的来历吗?”
“你真是个笨蛋,我怎么可能知道大人为什么要来打劫这种东西嘛!?”
琳蒂为了回敬方才我不留余力的摇晃,狠狠地朝我的天灵盖上来了一拳。
“很痛耶!”
“再说了,马上就断定他们是为了食物而挺身走险的你也真是笨得不得了。”
“不是你最先开始这么说的吗!?”
“很吵耶!”
正当我们还在载物车背后你一句我一句地争个不停的时候,维托像一颗皮球那样从我们身边翻滚而过,地上留下了一道鲜明的印迹。
他的嘴角上还挂着一道血丝,不知道是经历了多么严酷惨烈的战斗,才能使得他这样的男人受到内伤。
“维……维托叔叔!你没事吧!?”
我情不自禁地为他而操心,即便之前再怎么埋怨过他,现在的他毫不夸张地可以说是我……我们的英雄与期望。
“那边的那个小姐,麻烦你先把小孩子从这里带出去,我可顾不来他们了。”
可是他压根没有朝我这边扫过来哪怕一眼,那锐利的目光如贪狼一般仍直挺挺地射向前方。
小姐!?
除了我们以外还有一个女的吗?
我还摸不清头脑,只有到那清脆的鞋跟声奏响出节奏的落点的那一刻起,我才发现了除了我与琳蒂,维托以及他那两名同伴以外还有另外一道靓丽的身影。
窈窕的线段与漆黑的长袍,柔软卷曲的秀发微微遮掩住迷人的翠瞳。
那个我还留有印象的女子,如今就意外地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不胜荣幸,小孩子就由我接手过来吧,就请您能够坚守到最后一刻为止咯?”
她醉人的笑容当中带有一缕讥讽,手微微地向我与琳蒂的方向抬起。
嘴里默念着听不清的咒语,随后就连风都开始止不住呜咽。
“还请闭上眼睛忍住,不然下车的时候会把午饭吐出来的喔?”
还没听清她的劝告,我的眼前便染遍了漆黑,随即陷入了暂时的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