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星夜略有些虚幻的灵魂体自能量黑洞中跃出。
如今再说那是个黑洞已然不是十分准确，原本混乱零散的空间和灵力如今已然以一种神秘的方式重新组合起来。
如今用“入口”来形容那个位于虚空中的黑漆漆的洞口似乎更加合适。
一个通道的入口，一个可以前往某个未知世界的通道的入口。
之前它疯狂吸收的那些能量，便是用于打通两个世界之间的阻隔。
难怪地宫里那股足以开山断海的能量居然半点不剩。
打通空间上的阻隔本就是极其耗费能量的一件事，更别提在这之后还要耗费恐怖的能量固定这好不容易打通的空间通道。
而且就算抽空了地宫里的能量，这个空间通道依旧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
风星夜面前的入口正不停闪烁，以他的眼力甚至能看到空间通道内部有着无数细小的空间碎片掉落，而原本的位置则留下一个漆黑的缺口，周围的空间不住蠕动，缓缓将这漆黑缺口重新覆盖，将那摄人心魄的混沌掩盖在空间之下。
但这并没能引起风星夜和玉天机的困惑。
毕竟他们一个进去探查了一番，另一个早已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出了现在的结果。
相比这条极不稳定的空间通道，面前盘膝而坐，双目紧闭的九个人更让他惊讶。
“他们这是怎么了？”
风星夜的灵魂体缓缓飘荡，靠近玉天机的身侧。
当他进入某个范围之后，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他的心间。
在这个范围中，他感受到了某种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波动。
这波动初觉极其简单，几无半点复杂难懂的含义。可若是进一步解析感知，就会惊异地发现这世间可能还尚未有能比较其更复杂之存在，便算有，怕也不会太多。
果然是几万年的老家伙了，实力就是深不可测。
风星夜心中暗暗赞叹。
对于玉天机释放出的这股神秘的波动，风星夜并没有丝毫惊诧。
无论二人之间的交流沟通有多随意，风星夜始终记得，这个看似轻浮懒散的男人在三万年前便已然是搅弄天下，叱咤风云的存在了。没有点像样的压箱底的本事才是怪事。
玉天机一改往日跳脱的表现，他淡淡地瞟了一眼风星夜后，便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面前闭目的几人。
“我想起来以前的事了。”
听到这句话，风星夜立刻收回了嘴边的追问，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他知道，他会继续说下去的，自己要做的就只是当一个安静的听众而已。
大概是在整理思绪，许久之后玉天机方才继续开口。
“我刚刚回忆了一下当年的那些事，总感觉现在好像是在做梦。
一个他们都死在过去，而我作为唯一一个幸存者在三万年后醒来的——”
说到这里玉天机顿了顿。
“噩梦。”
“说实话，我对过去那些事，那些人大多没什么感情。他们死便死了，过去了便过去了，没什么好纠结的。
可是当我重新在记忆中看着当年的他们，那些死去的人，那些过去的事，我不自觉地会想，是不是他们还活着，那些事还会继续，会不会更好？”
玉天机平淡的声音中多了一丝明显的颤抖。
“我还会想，我活着是为了什么？跟着当年的他们一起死去，随着时间流逝一起在名为历史的深渊下风化成沙，岂不是更好？
总好过如今我一人活在世上，举目四望竟无半个故人，连这世界都不是当年的模样。
而我甚至连它们存在过的证据都找不到。”
玉天机的声音除了刚刚的颤抖之外再无半丝波动，说这些话时语气平淡，笑容和煦，仿佛只是在讲着玩笑一般。
然而风星夜却能清楚地察觉到，那跨过万载时光，经历岁月洗礼，几能将人生生逼疯的悲哀，孤寂，以及空洞。
这其中并没有怒火。
愤怒这种强烈鲜明的情绪对于如今的玉天机来说还是过于奢侈。
愤怒需要有一个能够倾注滔天怒火的对象，而玉天机并没有这样一个目标。
即便是最有可能杀死自己的“祂”，如今也无法在这世上感受到属于“祂”的半点气息。
他有种直觉，一切的答案都在他失去的那段记忆里。
那段记忆中有着杀死他的凶手，有着倾覆世间，改天换地的幕后之人，有着不知为何让他活到现在的混蛋。
或许还有着，他活下来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
也有着，必须承受他心中那能焚毁一切的怒焰的目标。
“其实我倒是挺庆幸活到现在的是你。”
不知多久前听到过类似话语的玉天机心中惊愕，他从没想过在这个时代也会有人对他说出这句话，更没想到说出这句话的人是那个牙尖嘴利的小混蛋。
虽然知道他从未真正抱有恶意，虽然知道他无论嘴上说什么心中总是温柔，但似这般毫无保留直抒胸臆的话却还是第一次听到。
“从功利点的角度出发，你有着这个时代缺少的一切知识。你的存在会让这个时代省去近百年，甚至千年的摸索时间。
而且你性子也还算不错，除了嘴贱气人之外也没什么缺点，没有仗着自己的强大欺压世人，帮助了我不说，冒险者协会也承了你的情。就连小羽的情况，也是你告诉我的。”
玉天机面露苦笑，刚打算张嘴，却被风星夜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是别人兴许会更好之类的话，但是我这个人不喜欢如果。现在我知道的是，你玉天机帮了我们不少，而以后，我们同样需要你的帮助。
这些都是于公而言。”
“于私而言，我很开心有你这个朋友。”
风星夜仔细检查着玄毅等九个人的状态，视线半点没有移向玉天机，嘴里说道。
玉天机看着蹲在地上，将些许泥土拍在玄毅脸上，一脸得意的风星夜，脑海中不自觉地将他和当年的那个人的身影重合。
明明没有一处相似，却如此相同。
“你在那空间通道玩的很开心啊，一天都过去了。”玉天机突然有了一个不错的主意，但他需要一些话题转移风星夜的注意力。
“开玩笑，我明明呆了半个小时就出来了。”风星夜摆了摆手，一脸“你是不是疯了”的表情看着玉天机。
就是现在！
玉天机轻笑一声，右手掐了个印诀，解除了对众人感知的限制。做完这一切后，他开口说道。
“对了，忘了说了，他们可都是有意识的。”
说着，玉天机脚步轻移，远离风星夜的位置。别问，问就是怕溅一身血。
“哈？”
风星夜僵硬地偏过脑袋，正好对上了玄毅仿佛能杀人般的目光。
他嘴角咧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早啊，大舅哥。”
“我杀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