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作业就是把小本的练习题写完，下课。”
物理课结束了。
紧接着就是大课间，是时候下去摸鱼……哦不，跑操了。
刻入DNA的广播响起，连带着让班上所有睡觉的人发出哀嚎——窗外的阳光正明媚着。
梨亭当然也发出了哀嚎，口头理解完我给她写的答案后，她就撑不住地往桌上倒了。至于有没有真正地理解，我猜应该是没有。不然她也不会有闲情雅致摸鱼啊，睡得那叫一个香，
以往她意识到自己理解了全新知识后，多半会兴奋得根本睡不着，感觉自己进化成了学神的样子，双目泛光地盯着黑板。
那双毫无波澜甚至想一梦千年的眼睛，丝毫不带有那样的色彩。
至于我不发出哀嚎的原因……
当然是因为休息场地有荫凉。
太阳掠过教学楼，在跑道边缘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跑内道的班级自然是无福消受。话说跑了内道还能享受荫凉绝对不公平吧。而我，豁免了外道的前路漫长，还能坐在围栏边缘上享受荫凉——为什么要哀嚎？
体育课代表非常适时地喊醒了班上大多数同学。
“全部下去排队！”
零零散散地在走廊上排成了两列纵队，拖拖拉拉地磨蹭到楼梯口，操场边缘。地狱展现在大家的眼前。
“身体抱恙”的我很自然地坐在老位置上，看着内道的一班到六班的可怜同学在太阳下向“挥汗如雨”逐步迈进，外道的七班到十二班的可怜同学依依不舍地离开美丽的荫凉。
即使是早秋，也只是像恋爱一样，早晚都凉。上午，万里无云的长空配合着高悬天际的太阳，将太阳辐射毫无保留地播撒在这片大地上。怎么说来着……呃，大气削弱作用弱，地面升温快？算了，就这样吧。
中午就开始挥汗如雨啦，教室里的四台小风扇怎么吹得散六十余人心头的火热？
下午嘛，习惯了就好。等太阳偏西，再下山，就可以体验到凉风习习。
晚上就要披上外套了。
很正常的天气现象，如同我十几年的人生印象中的那样。
大概……谁知道世界坏掉了会不会连带着天气系统发生异常？要是真的也坏掉了，请务必朝着四季如春的方向坏。这算是我一位无神论者对于神明的最真诚的期待了。
……
忽然察觉到，身边有一个人坐着。
围栏上拧成网格的裹漆铁丝传来的压力明显减轻了一截，我朝着左边看去。
病弱风格的“女高中生”用和我差不多的姿势，也坐在了围栏上。
这种围栏很高，保守估计达到了两个我所跳起来的高度。原因当然是为了保护路过操场外围的不明吃瓜同学不被中间的足球的“飞来横祸”正中脑门。
话说我初一时还没装这个围栏，爱踢足球的人也挺多，平均一周有二十多个人被射门射歪的球砸中。我也躺过几次枪呢。
后来装上了围栏，大家也没了这个顾虑。倒是经常将铁丝往后压，在围栏最下方的那条铁杆上坐着。久而久之，就压出了一个很方便坐的弧度。
也就是我和她一起坐着的地方。
连坐着的姿势都差不多，除了一点——她整体看上去比较矜持。
这令我有些疑惑，如果对应上她上周的文静风格，现在变成女高中生，体现出来的不应该是开放吗？
不过，也可能是样本不够多吧。李梨亭那家伙，除了外表变了，行为习惯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其他人则是没怎么认真观察……这两周下来，称得上朋友的人，大概只有她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倒是不少，但都是初中认识的人。
说实话，刚坐进七班教室时，我都吓了一跳。举目一望，至少有三分之一人我叫得出名字，有一半都不是生面孔。
而她……是叫……黄浩然？还是什么来着……有点忘记了。老实说，我还真有点叫不出她的名字。虽然是初中的同班同学，但身为超级小透明的我，很少有主动找人交朋友的时候。班上的绝大多数人也只是对我有印象，叫得出我的名字；我的为人品性、处事风格究竟怎么样，他们大概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吧。
另外，能如此快速地……比起想别人时更快地想起她的名字，其实有一点嫉妒心作祟。
初中时有许多的体育训练，目的是体育中考能拿满分。这五十分不难拿，只要是正常体质，经过一定的训练加上千米跑时足够的毅力，满分不是难题。
而她……因为身体差，具体怎么个差法也没听说。反正就是不用考，直接吃个30分保底。每次全班同学在操场上挥汗如雨，只有她（他）和幸运的一些女生缩在教学楼下的荫凉处。
也幸亏她只能吃30分保底。否则嫉妒的火焰就会将弱小的她给吞没了吧。
呃，说的有些多了。
不如试着和她搭下话？
“……浩然？”
“……”
“浩然？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你又叫错我名字了，我叫浩维。”
“……”
我如遭雷击。
这时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黄浩然”是我的小学同学，眼前这位“女高中生”其实叫“黄浩维”。在初中的三年里，我与她的交集实为有限，然而正是这实为有限的交集中，我每次都会把她的名字叫错。
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
啊……不对。
要说尴尬的话，应该早就尬死了才对。初中做了三年同班同学，到头来连对方的名字都叫不对，这种事情不是刚刚发生的，而是长久以往的。
“浩……浩维对吧……”
“嗯，你要问什么呢。”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在抱怨我为什么要记错她的名字。那一脸有些说不出的微妙的表情，让我有些不敢直视她的脸。但我知道为什么——
是因为反差感。
看了两周的脸，有些甚至看了五六年，突然之间就给你“咔”地一下全部抹掉了。遇到一个人还得仔细分辨才叫得出名字，这个坏掉的世界给了我很大的疏离感。
除了李梨亭那张变成原核生物我都认得出来的脸，这些人对我来说更陌生了。
而我恰好是一个对陌生人报有一定惧意的人，说不上害怕，但会有些不愿说话，不愿表达自己。这样的感觉一直伴随着我，从今早直到现在。是让我浑身不自在的罪魁祸首……
之一。
鬼知道还有没有其他花里胡哨的原因，我才不敢言之凿凿地说就是那样。毕竟世界都能坏掉啊，出现点反牛顿反物理反人类的事情也许并不稀奇？
“嗯……”对方说话了却不回答可不是好习惯，也会显得很不尊重别人。“好像你从初中开始就不怎么运动……是什么原因呢？”
……糟了，没过大脑就把这句话说出去了。
万一揭开了别人的伤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