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前，陆阿狗追上了陆食牛。
“阿牛，不要换取灵丹了，将妖核换成金币，你上山用吧。”
“不，我要救娘！”
“混账，你怎么就不明白你爹意思呢，你娘她也是这么想的，灵丹多金贵呀，给你娘不是浪费吗？”
“你上山之后找一个师兄好好修行，这位大人毕竟只是女孩子，教不了多少东西的。”
“你娘的病不用担心，用草药就足够了，再说你娘一个女人，有那命吃灵丹吗？”
“阿牛，你跟着山上的大人，好好修行，你娘就很高兴了。”
陆食牛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爹，仅仅是因为我娘是女人吗？就得和我妹妹一样吗？”
陆食牛曾经有过一个妹妹，感染肺痨之后离开了。
陆阿狗愣住了，要是在以前阿牛敢说出这样的话，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上去了，但现在不同了。
他看着儿子，长叹一声，“是，就因为是女人，女人的命不值钱，西楚亡国女孩子只能卖五枚金币，男孩子可以卖十枚金币，一个男娃可以换两个女娃。”
“为什么？为什么？”陆食牛死死抓着父亲的手臂。
陆阿狗给不出答案，这个魁梧的大汉只能紧紧抱着陆食牛，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陆食牛趴在父亲怀里无声的呜咽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是这样。
……
顾清梦默默看着陆阿狗。
到底是害怕顾清梦突然下杀手，将整个事情没有丝毫隐瞒的讲了出来。
“是我的错，大人，全是我的错……”
陆阿狗趴在地上卖力的磕着头，鲜血从额头上渗了出来，他害怕顾清梦一怒之下就不要陆食牛了。
顾清梦神情复杂的看着陆阿狗，“起来吧。”
在王财主家买了灵丹，他的名字虽然很难听，但人的确公道，陆阿狗用妖核换来的金币也是远远高出市价。
三人重新回到家中，看着陆食牛母亲将灵丹服下之后，顾清梦带着陆食牛离开。
顾清梦此刻自然看出来这位老妇人根本不愿意吃灵丹，这种在她的认知里无比金贵的东西，那怕是可以救命的东西，眼睛之中不断看着顾清梦，充满了哀求之色。
老妇人想把灵丹留给陆食牛，那怕只是一颗治病用的灵丹。
不是陆阿狗认为她的命不值钱，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顾清梦心里很不是滋味，两世为人，她第一次知道在这个世界当中身为女人的艰难。
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女人卑微到了尘土之中去？
那怕放弃自己的生命？
顾清梦迷茫了。
走去房间外，抬头看向斩仙山。
在那里，有一座天魔殿。
天魔殿当中坐着一位常年穿着男装的小魔女。
又是什么原因让她不能以女人的身份坐上王位？
她明明比魔教大多数人都要强。
顾清梦这时候才意识到，小魔女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多么美好的“幻境”。
她的师尊小魔女是严厉的，傲娇的，可爱的。
她的三位师兄是古板的，跳脱的，不着调的。
看起来似乎一切都很美好。
可是，明明坐在王座上的她，背负着如此之大的痛苦，而自己从来没有注意到过。
那痛苦巨大到，让小魔女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敢恢复女儿心。
好想知道小魔女是如何长大的，有可以共进退的朋友吗？
受伤的时候有人在身旁吗？
哭泣的时候有人听她述说吗？
想知道她内心所有的自卑和软弱，想紧紧抱着她，说爱她。
……
“留余庆，留余庆，须生男儿郎；劝爹娘，劝爹娘，积得阴功，莫养女娇儿，休似那……”
一位稚童，唱着不知名的歌谣，蹦蹦跳跳从院落门口经过。
此时再回想，为何小魔女迟迟没有举办天魔妃的仪式，童心当初为何那么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仅仅是因为陈星河吗？
冥冥中，一股无形力量，压抑着她们喘不过气来。
顾清梦前一世毕竟是男子，是道子，她无法体会到她们在经历什么，而这一世，因为小魔女，又将这些全部隔绝在了斩仙山下，何其之幸。
此时此刻，带着陆食牛离开陆家庄的时候，看着村庄里的景象，一切都变了味道。
满脸皱纹的老者靠着墙壁晒着太阳，他的女儿站在一旁扇着扇子，汗流浃背。
狗和鸡跑出来的人家，是丈夫在打妻子。
晚起的儿媳被婆婆骂的满脸通红，儿子站在门口一句话，两人都不敢再吵了。
顾清梦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师姐，女人的命真不值钱吗？我爹和我说，西楚亡国的时候，一个女孩子只能卖五枚金币，而男孩子可以卖十枚金币。”
顾清梦蹲下身子，捧起他的脸，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阿牛，“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陆食牛困惑的看着顾清梦，以他现在的年纪，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顾清梦没有再多说，带着他匆忙赶往斩仙山，她迫切的想要见到小魔女。
等回到斩仙山的时候，已经是日头西落。
顾清梦将陆食牛交给谷渊，嘱托他给陆食牛安排一个房间，然后迫不及待地，心急如焚的，小跑着的赶往天魔殿。
夜幕之下，斩仙山，一穿着葱绿色劲装的少女飞快跑过湖岸边，穿过广场，来到天魔殿前。
顾清梦扶着门框，剧烈的喘着气。
温柔月光洒入宫殿，将顾清梦影子拉的很长很长，一直蔓延到了陈星河身前。
此刻，陈星河还没有休息，依旧在处理着公文，看到小妮子来了，脸上带起了笑意，“怎么了？”
顾清梦不说话，看到小魔女的那一刻，泪水涌了出来。
一步，
两步，
三步，
……
渐渐飞奔起来，衣裳飘扬，扑向了陈星河。
紧紧的，猛烈的，将她抱在了怀里。
附在她的耳边，轻轻说到，“我想抱抱你，以后让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
第四重天道封印，悄然解除。
……
PS ：本来不想写这个章节的，有些压抑，写写甜甜日常应该蛮好的，但是总觉得爱情的激情火花会随着时间燃烧殆尽，唯有知道双方所有的痛苦和悲伤才能爱之如生命，就这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