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仙山一夜之间下起了雨。
等顾清梦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雨滴已经连成了一片，轻轻巧巧，斜斜密密的敲打着屋檐，刚刚入夏就来了一场雨，总是让人心情舒畅的。
“你醒了？”
顾清梦蜷缩在被子里，抱着膝盖点点头，“恩。”
脸上泪痕犹在，眼睛也感觉有些红肿。
陈星河靠着窗户坐着，独自饮着一壶酒，没有回头，但听到了小妮子的声音。
她不怎么喜欢喝酒，而在外面的传闻之中，她是用人的头颅做杯盏，一边喝酒一边杀人的魔头，也没有去解释，魔教教主就该是如此。
那怕喝酒也不喜欢喝烈酒，而是喜欢淡一些的竹叶青，酒色碧绿，沁人心脾，一如雨打芭蕉，清雅绵长。
“你昨晚说了很多话。”
陈星河将手伸出窗外，刚立夏的雨滴还是有些冰凉，打在手上有些生冷，任由那些雨滴掉在手上，然后四散开来。
不远处，斩仙山一到夏天就会飞舞的柳絮也被打落在地，混成一片。
“雨花打落杨花片，酒色酤来竹叶青。”
陈星河缓缓饮了一杯。
顾清梦已经不记得昨晚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她只记得在天魔殿抱着陈星河，脸上泪水怎么也止不住，然后就沉沉睡去了。
好像说了很多很多话，又似乎什么也没有说，就只是坐在那里看了一晚上的星星。
“以前，我很讨厌下雨天，每当下雨的时候，我就会问云老，为什么不把天上的云雨驱散。”
陈星河斜斜的倚在长椅上，看着窗外。
在自己房间时，陈星河就不会再穿男装，一头青丝也随意披散着，身上只穿了一件水青色长衫，王座之上，看起来魁梧的小魔女，此刻是那么瘦小。
“因为一下雨，云老就不会再上课了，师兄们很开心，但我却开心不起来。”
“不上课就意味着无法修炼，意味着无所事事。”
“童心那丫头一直认为是我天赋很好，其实不然，我的天赋比起师兄们来说只能算是中上，真要论天赋，被我斩杀的仙教道子才是惊才艳艳。”
“他真的是差点就开仙门了。”
“呵呵，估计你都不知道道子是谁。”
(⊙o⊙)？！
“咳咳——”
顾清梦脸色有些发烫，将自己脸埋进了被子里，我有那么优秀吗？
“怎么了，有些凉吗？”陈星河听到小妮子咳嗽，看了过来，随手将窗户关上了。
坐回了床上，接着说到，“我父母死于战乱之中，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我年纪很小很小，和我捡到你的时候差不多大，不过我是被云老从死人堆中挖出来的。”
陈星河脸色轻冷，就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一样。
顾清梦握住了陈星河的手，她的手冰凉，在微微颤抖。
陈星河眼前又浮现了那一天，家里忽然来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自己的父母和他们吵了起来，幼年的陈星河捂着耳朵，惊恐的看着他们。
然后，眼前就只剩下了血色，一片血色，看不到边际的血色，让人恐惧的血色。
耳边依稀间又传来父亲的喊叫声。
“星河，躲起来，快躲起来！”
“放过她，她是我女儿，是我女儿！”
还有那个在梦中一直缠绕的冰冷声音，“错就错在是个女孩。”
陈星河吐出一口浊气，再饮一杯酒。
“云老将我带到了斩仙山，收我为弟子，传我《大自在天魔功》，在山上苦修，在各国历练……”
说到这里，陈星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了笑，没有继续往下说。
眼前又浮现了那身影，轻叹一声。
转头看向小妮子，“我想说的是，我走的是一条很难很难的路，我不想让你进来。”
顾清梦很认真的看着陈星河，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陈星河笑了，略带嘲弄的说到，“会死的。”
“我不怕。”
陈星河看着她，这个在斩仙山青石上捡来的小妮子，已经慢慢的不需要自己再遮风挡雨了，她现在已经想保护自己了。
“小傻子。”
雨声渐渐小了，不过还是在稀稀疏疏落着。
“你带回的那个孩子，陆食牛，天赋不错。”
顾清梦昨晚睡着的时候，陈星河就去看了一眼那个陆食牛，在她眼里，小妮子毕竟没有下过山，若是被人利用就不妙了，仙魔两教相安无事，并不意味着天下太平。
幸运的是，那个黑不溜秋，叫做陆食牛的小家伙，很干净。
“哦？”听到陈星河夸奖陆食牛天赋不错，顾清梦有些惊讶。
以小魔女现在的实力和地位，什么样子的天赋才会说一句不错。
难道真的是捡到宝了？
看着顾清梦疑惑的样子，陈星河宛尔一笑，距离如此之近，顾清梦这才注意到，小魔女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的体质很特殊，是九转战体。”
“什么？！”顾清梦惊讶的看着陈星河，“真的捡到宝了。”
九转战体，也是较为稀有的一种血脉，相对于顾无夜的天凤血脉来说，可能会稍微次一点，但是也相差不大。
真正让九转战体成名是大邺国英武候林间月，一人一枪将楚国显赫一时的千骑重甲兵杀了一个对穿，至此，九转战体闻名天下，
“也不算完整的九转战体，小家伙错过了最好的温养血脉时机，现在已经很稀薄了，不过现在还有，至少是个不错的苗子。”
天赋血脉，资质悟性，这些东西就像是璞玉，不断的打磨，孕养，才会绽放出光泽。
顾清梦有些惋惜，像生在仙教的顾无夜年纪与陆食牛其实相仿，但是上次顾清梦给小正太激活血脉，浓郁的不可思议，如果陆食牛出生在同样的环境当中，起点可能会高很多。
“这么说，你愿意收下陆食牛了？”
“自然了。”陈星河看着小妮子说到，“不过，忽然给我捡来这么一个小麻烦，是不是要给我一点奖励呢？”
顾清梦警惕的抱着被子，“什么……什么奖励？”
陈星河笑而不语，竹叶青虽淡雅，但也足以让她在此时此刻想入非非，何况佳人就在身侧。
雨落屋檐，渐渐模糊了窗内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