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帆脸色有些阴沉地望着桌上的罗盘，一言不发。
负责占卜方位的女弟子悦琴抬头看着许一帆，心里有些害怕，这是她第一次见向来温文尔雅的首席露出这种神情。
“如何？”
听到许一帆问话，悦琴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师…师兄，这块灵牌上残留的气很微弱了，我大致能算出…应该是在平阳城西边的方位。”
“嗯…多谢师妹了。”许一帆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笑着向着悦琴点了点头，“我没事了，师妹可以走了。”
“嗯，好…好的。”悦琴如释重负般，站起身急匆匆地跑出了房间。
许一帆听着悦琴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捏了许久的拳头这才重重地锤在桌面上，密布碎纹沿着桌沿散开。
许一帆带着书生气的脸涨的通红，额头青筋暴起，眼里透着怨恨的怒气。他不明白那俩人为何还不走，这么瞧不起自己，他们到底还想做些什么？
他走到窗口望着悦琴方才所说的西边，那里是平阳城商队聚集的地方。如今许多镖局不开门做生意了，商队便也断了，那条街如今也就渐渐冷淡下来。
可那里还有一家红双客栈开着门，有许多因为封城而暂时被困在平阳城的旅人都住在客栈里，里面的住客鱼龙混杂，倒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想到这儿，许一帆眼神不禁微微眯起。
“墨殇啊墨殇，还留在这平阳城，是等着我去找你吧，那这平阳城就当作是你的埋骨之地吧。”
……
平阳城 夜扉 红双客栈
“阿紫阿紫，你看这冰灯，好看么？”
墨殇拎着一盏冰灯冲进房门，冰灯晶莹剔透，在月光的映衬下，美轮美奂。
可阿紫只是瞥了一眼，声色没什么波动，“再好看终究还是要化的，消失了这么久就为了做这个，你成天怎么像个孩子？”
“这可是好不容易砌好的。”墨殇把冰灯搁在桌上，坐到阿紫身边，“这不是看你整日苦着张脸，让你高兴高兴吗？”
“不要嬉皮笑脸的，跟以前一样，没个正形。”阿紫不痛不痒的敲打了墨殇肩膀两下，把他推开，“快点坐好了，许久没上药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伤？什么伤？”墨殇笑嘻嘻的脸一僵，瞥着空处，装着傻，“你在说些什么？”
“我说，你胸口的伤，该上药了。”
“哦哦，不用了…不用，这伤快好了，不用再麻烦你了。”
墨殇往一旁移了移，刻意离阿紫远了些。
“那你鬼鬼祟祟的干嘛？”阿紫皱着眉头，“快把衣服脱了。”
“阿紫啊，我想了想，这男女授受不亲的，还是不要这样的好。”墨殇一拍手掌，“这样好不好，我自己换药，你出去等着我好了。”
“给！我！脱！了！”阿紫并不搭理墨殇，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我脱，成了吧。”墨殇看阿紫有些生气了，不敢再嬉皮笑脸，开始慢慢脱下衣服。
衣服刚脱了一半时，墨殇就又犹豫着说，“要不还是…”
“快脱！”
“好嘞。”
墨殇只好照着阿紫说的，把上身衣服脱下，露出胸口的缠绕住伤口的麻布来。
“怎么有血渍？”阿紫看着渗有血迹的麻布，“伤口崩开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这…这不是不想让你操心嘛，再说了，小伤…小伤而已，很快就会好的。”
墨殇无所谓地说着，伸手想拍拍阿紫的肩膀，却被阿紫一下子打开。
“我…”墨殇欲言又止。
阿紫不说话，一声不吭地揭开墨殇胸口的麻布。麻木下本已经该结疤的伤口却还是血肉模糊的样子，伤口上又增了一道明显的裂纹，显然是被强行扯开过伤口导致的。
阿紫望着那狰狞的伤口，抬起头看着墨殇，声音有些冷。
“你是不是又打架了？”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墨殇本还想笑笑，就把这事一笔带过，他知道阿紫不是个喜欢计较的女孩。可当他望见阿紫渐红的眼眶和从她眼角划下的泪痕时，墨殇沉默，嘴里的借口说不下去了。
“前些日子，在孝昌城那间破庙的时候，遇见只荒兽，就把它宰了，想着拿荒珠卖了钱，可以让我们往后路上过的好点。”
阿紫愣了一会儿，抹掉脸颊上的泪痕，一声不吭地开始给墨殇上药，她小心翼翼地将浸满了药液的纱布抹在墨殇胸口，一点一点地涂抹，分外小心。
“疼么？”
“不疼。”墨殇咧着嘴，强撑着笑出来。
“墨郎，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去哪里都可以，我不在乎往后路上能过的多好，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阿紫精致的小脸有些黯淡，眸子里流转着哀怨，“这些天，我时常能看见飘渺剑宗的弟子出入客栈，我怕…他们是找着我们的位置了。”
“你不是答应我，不管这些事的么，况且我和他…必须有一个了断。”
“我说了多少遍了，往事我早已不在乎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的呢？”
“可我在乎啊。”墨殇手上握拳，“如果我当初不走的话，便不会有如今的事情，说到底还是怪我，我真的悔啊。如今我的剑只为自己挥动，今日我必将消了这段孽，我想杀的人，绝不可能留他活不到明天。”
“可你这伤…我怕，你若是败给他了，该如何是好。”
“阿紫，我什么本事你还不清楚吗？只要我手里握着赤霞，杀他…廖廖几剑足矣。”
“可是…”阿紫还是满心的担忧，眼角又开始泛红。
“别可是了，相信我就好。”
墨殇粗糙的手掌抚摸着阿紫的脸蛋，想替她擦拭脸颊上的泪痕。
可那剔透的泪珠在接触到他手指的一霎，便化为几点零星的碎点，飘在漫漫长夜…散去了。
墨殇神色一僵，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忽然觉着心口似有钻心的疼蔓延开来。
墙上的赤霞此刻不安的躁动着，似乎要择人而噬。
它感受到主人的愤怒，那是要以鲜血来洗刷的愤怒。
这把妖冶的凶剑…忍不出要出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