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讲到哪了？对了，我们骑兵团和第聂伯的精灵骑兵遭遇了。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年，正好遇上了大草原百年一遇的极寒……“
“第四中队待命，其他人，快步前进，抢占高位！“
“是！“
骑兵们以中队为单位，展开队形。他们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结成两列横队，而是缩减宽度，增加多排纵深，迎面朝着来袭的精灵骑兵冲去。
稀疏的雪花开始出现在夏尔的视线中，错落飞舞的白色雪花由远而近，飞过的轨迹仿佛是在他的眼前画出了速度线，在这茫茫的原野中平添了一份空间感。
前三个中队里，由最精锐的第一中队领先，身后十余米则是第二中队，第三中队。纵向上疏密有致的队形，一方面方便组织调度，另一方面也能形成多个冲击波次。而第四中队则在后方稍远处跟进，他们是负责支援的预备队。骑兵团紧张但不急促地向前行进，等待着两方的距离接近，以便发起冲锋。
对面的精灵骑兵的队形虽然也有分工和纪律，但是明显要更散乱一些。骑兵之间的间距更大，也不怎么按照操典或章程行军，而是从一开始便是全力冲锋。第聂伯的自由骑兵高举着军刀——比起诺曼帝国制式军刀弧度更大，护手也更加简陋——朝着诺曼近卫骑兵发动进攻。数股骑兵集群如同贴地疾行的游龙一般，裹挟着强大的气势而来。
“预备——“夏尔平持杖剑，高声下令。“射击！”
由骑兵们手中杖剑发动的秘术设计，如同一道光幕一般拖着尾迹落入了敌军之中，但是相比于这一次齐射带来的震撼效果，其造成的杀伤却远小于预期——自由骑兵们在近卫骑兵射击的同时散开队形，周身亮起一层光芒，如同极度贴身的铠甲一般，抵挡了秘术的伤害。在拖着尾迹的秘术飞弹触到他们的前额、胸口抑或是抬起的手臂上时，只是伴随着闪光发出了“叮”的一声，便破碎、消失，如同敲击在玉石上一般。只有少数没来得及反应或是马匹被射中的骑兵才跌落倒地。
在齐射结束后的同一刻，疏散开的精灵骑兵们便再度聚拢起来，仿佛有一个悬在半空的指挥官，将观察到的命令同时传给每个士兵一般。
不愧是精灵。夏尔对此也并不惊讶。
作为最早掌握灵能，同时也是运用最纯熟的种族，其对于精灵来说远不止一面护盾或是一种治疗方式这么简单，精灵们将灵能的运用到了极致。除了抵御秘术攻击之外，还能做到强化体能和精神状态，发动中近程射击乃至对敌人造成灵能冲击。但这些功效性的增益还只是皮毛，精灵们抓住了灵能作为精神力量的本质，将之广泛地应用于战场和社会中，增进理解、形成信任、情绪分享……精灵们做不到共享一个意识，但是灵能在潜移默化中给予了他们其他种族无法想象的默契和凝聚力。就如同刚才的快速疏散和重新集结，正是灵能的彼此联结赋予了他们高超的配合能力。
随着距离拉近，自由骑兵们也对他们的敌人发动灵能射击，闪耀的光芒划着飘忽的曲线飞来，夏尔身边的一中队队长应声倒地。这轮攻击造成了前排少数人的伤亡。大部分的骑兵们被他们的胸甲保住了性命——与秘术相反，灵能难以穿透物理防御。
少数人的伤亡并没有让近卫骑兵的队形有丝毫的紊乱，身旁的战友目不斜视地继续前进，身后的骑兵上前堵住缺口——人类做不到利用灵能达成协同，一切的战术、配合和队列都来自严明的纪律。
五名人类骑兵或许要败给一名精灵骑兵；
十名人类骑兵才能击败半数精灵骑兵；
但一百名骑兵便能压制同样数量的对手，尽管对方的个人勇武远在人类之上；
而一千名人类中精锐的精锐，诺曼帝国近卫骑兵，便有信心击溃数倍之敌！
“冲锋！”
到达了足够的距离以内，人类一方也开始全力冲刺，朝着对面的精灵施加最极限的冲击力。
夏尔执起杖剑，单手托着长杆，夹在腋下，同大臂、小臂和右手构成直角支点。这一招“夹枪冲锋”是自诺曼征服时期以来，帝国骑兵最大化正面冲击力的利器。尽管这样无疑会对手中的武器造成毁灭性的破坏，但面对素以善战闻名的第聂伯自由骑兵，夏尔这边也无需保留。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瞬间便缩短至面对面，近卫骑兵们严整的阵线猛地和精灵骑兵集群相撞，刀剑相接，血光飞溅，人仰马翻。夏尔眼疾手快地将杖剑的剑尖抬高一寸，避开了一名精灵骑兵的防御，踩紧马镫，将人和马的所有重量和速度化作剑尖的突刺，洞穿了他的脖颈。与此同时，剑与作为长柄的法杖的连接处也在强大的冲击力下应声折断。
杖剑在这里的设计之初便故意做得相对脆弱，这样一来能够借此卸力保护骑手，二来也能最好地维持作为长柄的法杖的完整。夏尔将法杖随手挂在鞍侧，抽出军刀继续冲杀。
双方骑兵在第一轮的冲击下各有损失，随后第二中队的队列也冲进战场，令精灵们进一步动摇。和往常的情况不一样，这帮精灵骑兵们并没有被近卫骑兵团的冲击一下凿穿，而是凭借着自身优秀的素养与人类骑兵缠斗。这些自由骑兵的刀法凶猛而致密，混战显然对他们更有利。其他几支自由骑兵此时也开始转向，大有将近卫骑兵团包围之势。
敌人也不是傻子，他们只拿出了少量的骑兵承担近卫骑兵的冲锋，其主力仍然在机动合围，要依靠数量和体力的优势将这股人类吃掉。
夏尔横起军刀挡下一击，随后探身挥刀，斩杀了一名自由骑兵之后，随即抬手施放秘术。
“Avizo！”
一个闪闪燃烧的火球当即飞速窜向高空，在越发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显眼。
这就是信号，此刻第四中队应当已经行动起来了。
第三中队冲入混战之中，波次化的冲锋取得了其成效，近卫骑兵们夺回了优势，当面的敌军骑兵开始退却。但夏尔注意到，战场侧方似乎有动静！
“集结部队！”夏尔向身旁发出命令，亚珀丽昂便立刻行动起来开始收拢在混战中分散的骑兵们，同时旗兵也高举旗帜，引领其他士兵接近。
就在部队重新组织的同时，侧方一支隐藏在小丘后的自由骑兵呼啸而来，朝着近卫骑兵发起了进攻。这一招不可谓不狠辣，骑兵在冲锋和交战之后，队形都会相对散乱，而此时如果立即发动反冲击，尚未重整队形的一方将会受到残酷的碾压。夏尔本人便多次用过这种战术击溃敌手，自然清楚其厉害。
在夏尔的号令下，近卫骑兵们迅速聚集在一起，在敌方冲锋到仅余十米的距离下，人类骑兵整顿队形，发动逆袭，毫无破绽地接下了这一击。
然而这股自由骑兵显然比之前交手的偏师更为精锐。近卫骑兵团出现了较第一次冲击更大的伤亡，这股精灵骑兵无论是马术、身体素质还是刀法，都要高于人类骑兵。其中一个一头白发的女性精灵更是大出风头，斩杀多名骑兵，夏尔赶忙出手拦住她。两人彼此交锋试探了一番之后，夏尔察觉到这家伙明显是一个硬骨头。
数轮交手之后，夏尔驱马拉开距离，执起军刀，侧身持刀，刀尖直指对方的面门。
而那个精灵女则是似乎很享受一般，邪魅一笑，带血的军刀如同虚扛在肩上一般，刀尖向后，举在耳旁。
尽管有夏尔挡住这名最难缠的对手，他的战友们也只是和这名精灵女的战友们打了个平手。但是近卫骑兵团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不出半分钟，周围的其他几股自由骑兵便会合围一处，他们将成为瓮中之鳖。
就苦战之时，第四中队赶到了现场。他们如同夏尔预测的一般，成为了骑兵团突破敌军包围的最后一把助力。与当面之敌激战正酣的自由骑兵们被还未折损杖剑的四中队拦腰一击，队形大乱。夏尔也趁机带领着其他三个中队发起反攻，一时间这支最精锐的自由骑兵也难以支持。那名精灵女则是狠狠地瞪了夏尔一眼，随后转身追上正在溃散的部队，努力将他们重新收拢。
“干得不错！”夏尔向四中队队长竖起大拇指，随后带领着全团继续向前。这里的交锋只是一场遭遇战，这场战役的关键还是在波兹尼亚高地。
自由骑兵们见状更是快马加鞭地赶来，然而就在包围圈即将合拢的前一刻，近卫骑兵团一个回转，避开了最后一支前来牵制的敌军骑兵。自由骑兵们扑了个空，他们不得不按照夏尔的预想，追赶着远去的人类骑兵，在夏尔预想的地点展开下一场战斗。
夏尔回头看到，第聂伯自由骑兵们在那名女精灵的带领下也重新收拢了队形，追击而来。然而没过多久，夏尔便看不到自由骑兵们的踪迹了——开战时的零星小雪便愈演愈烈。现在两支互相为敌的骑兵部队，在纷纷白雪中不得不猜测对方的打算和部署，战局在双向的迷雾中进入了下一阶段。
“直到那时，我都没有想到这会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暴风雪……”
“那，你挺过暴风雪了吗？”丽雅瞪大双眼。她已经完全沉浸在漫天风雪，战场搏杀的气氛中了。
“我一直活到了现在，你说呢？”夏尔眼神复杂地看着天真无邪的丽雅。
“咦……原来如此……”丽雅恍然大悟，点了点头。“总感觉像是被剧透了一样呢……”
“……”夏尔无语。其实这场战斗他并不想做太多描述，他打算直接快进到叶妮娜，为丽雅讲清这张奴隶交易单所预示的疑点，就可以了。
可是谁知，丽雅从一开始便催着夏尔讲清战局的每一个起承转合，真就和听睡前故事一样了。夏尔试图快进或者跳过的企图，都在她的追问中全部失去了意义。
“那么，大雪遮盖了双方的视野，下一轮的雪中博弈，占据上风的又是谁呀？”
比如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