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筋不正！”叶妮娜偏开夏尔的一次进攻，随后上步近身，对着夏尔的侧脸划上一刀。
夏尔拍了拍中刀的位置，朝叶妮娜示意。接着两人拉开距离，重新举刀站定。
“现在我们是几胜几负？”
“13对6。”夏尔摸了摸发红的脸颊。“你还真是下手没轻没重。”
叶妮娜笑笑，将裹了布条的刀刃空挥两下。“你自己力量太弱，能怪谁？”
“呵。”夏尔耸了耸眉毛。
数日以来，两人每天都会来到这一片白桦林中互相切磋。起初只是憋着一股气的两人不问输赢对着抡一通，后来也不知是解气了还是想通了，他们便开始彼此教授技巧，偶尔还会天南海北地聊些东西——当然，两人在语气上还是没有半点相饶。
夏尔在这期间先是为叶妮娜复盘了一遍波兹尼亚战役的全程，接着又教给她了战场指挥和战术的理论。而叶妮娜则是相应地将她精湛的刀法教给了夏尔。为了带着他读完剑谱，甚至教他了一些基础的罗斯语。
第聂伯自由骑兵的军刀术本身与诺曼军的倒是没有优劣，但叶妮娜作为一个武术爱好者，在这上面钻研地更为深入透彻。
“你们诺曼的军刀术从理论上来说，才应该是更精密细致的一方。”叶妮娜根据夏尔的描述比划了两下，“再加上军刀形制上重心靠后，弧度也小，手腕上的花活也多得多。”
“我怎么记得你才是更喜欢耍刀花的那个啊。”
“我是开打之前耍的刀花。”叶妮娜说完又转动手腕甩了一圈。“是个人习惯而已，你看我在交手之后有任何多余动作吗？”说完，她便挥出一刀。
“叮”的一声，夏尔不偏不倚地挡下，随后转手换了个方向回刺一击。“确实。”
“相比之下，我们自由骑兵的刀法就更注重不同方向的挥砍，其实应该是更适合混战的情景，而不是一对一。”
“所以你还是太弱了！”叶妮娜将刀尖指向夏尔。“若要在这方面有所精进，还是要刻苦钻研才行。”
叶妮娜为了研习剑术，甚至自学了古罗斯语，学习中古时代的大师们的遗作。
“不过我和你还是有所区别的。”叶妮娜话锋一转。“我是纯粹地追求着刀剑之理，而你则是注重战场之术。”
“我不如你吗？”夏尔露出不置可否的微笑，他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该怎么面对叶妮娜接下来的挖苦了。
“不，是我不如你。”
“嗯？”夏尔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是此时的叶妮娜的表情却相当认真。“这段时间来，我只是交给你了一套刀法，而你却把整个战场复盘给我看，教会了我怎样指挥一支部队。”说着，她仰起头，望着晴朗的天空。“比起赢得一场决斗，我更想赢得一场战争。”
夏尔点点头。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此后会做些什么——大概只是作为一名军官四处征战，运气好一点能衣锦还乡，运气差了就只能死在某个战场了。但是相比于夏尔一眼望到头的生涯，叶妮娜的未来却显得凶险无比。
这次的停战彻底将第聂伯汗国的荒诞腐朽暴露在外，比起诺曼军，第聂伯军的自由骑兵们反应更为激愤。叶妮娜为首的一群士兵们决心推翻腐朽的君主统治，将那些陋习和等级制度通通扫清。
夏尔不能判断他们能不能成功，甚至连一些基本的建议也做不到。他只尽他所能地教会叶妮娜一点东西，让她能够完成她的理想，解救她的部社。
“你教了我这么多……难道真的不担心日后我带着兵打回来？”叶妮娜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你可是在为你的帝国培养祸害。”
夏尔摇了摇头。“罗斯兰王领的统治也已经摇摇欲坠了。”说到这，他想起了此刻身在首都鲁昂的艾洛蒂公主。“如果改革能够成功，那么届时的罗斯兰将直接成为帝国的一部分，你们根本扳不动；如果改革失败了，那恐怕即使没有你们的进攻也会自行崩溃吧。”
“好嘛，到底来不关我事。”叶妮娜笑了笑。
“也不关我事了。”夏尔此刻倒是若有所思。
远处一声号角传来，夏尔掏出怀表，下午三点——是第聂伯军集结并离去的时间。
“好了。”叶妮娜转过头来，将腰间的刀鞘解下，连同军刀一起递给了夏尔。“学了我们的刀法，自然要用我们的刀才行。就当是送别礼物吧。”
“你一个研究刀法的会把刀送给我？”
“这把只是制式货而已。”叶妮娜摆了摆手，转过身去。白色的长发随风飘扬。“我最喜欢的那把，还被我供在家里呢。”
“那就这样吧。”夏尔收下了那把军刀。“前路漫漫，祝你平安。”
叶妮娜的脚步停了下来。夏尔看见她的头低下又抬起，两侧的肩膀随着呼吸起起伏伏，最终平静了下来。“如果还能相见的话，记得比试一场。”
“比试一场。”夏尔微微颔首。
“……就是这样。”夏尔起身倒了杯水，润了润喉咙。“出于对罗斯兰局势和个人私情的担忧，到了伯恩之后可能要调查一番。”
面前的丽雅却是有些奇怪地盯着夏尔，她抬起头，撅着嘴，似乎有些委屈。
“怎么了？”夏尔有些疑惑。“好了，已经到凌晨一点半了，赶紧睡吧。”
“……私情。”丽雅重复了一遍夏尔提到的这个词。
“对，私情。”夏尔点头承认。“毕竟这与护送您抵达昂代亚的行程并无关联。我保证，我还是会将保护您的安全作为第一位的。”
“我……我不是说这个。”丽雅又趴倒在床上，声音从枕头里面钻出来。“夏尔先生，是把你和叶妮娜的关系……当做私情吗？”
“是的，只是私情。”夏尔连忙做出保证。“与必须完成的任务发生冲突时，一切以任务优先。”
丽雅听了，伸手用被子盖过了自己的头。“我是夏尔先生的任务。”她有些别扭地蜷缩在被窝下面。“我是夏尔先生的任务……丽雅不能是你的私情吗？”
“不。”夏尔回复地斩钉截铁。
“丽雅小姐，请您放心。我对您已经做出过承诺，这份承诺就是我要完成的任务，私情根本不能与之相比。”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丽雅带着杯子在床上滚成了一团。
“丽雅，如果我有产生什么歧义的话——”
“睡觉！”
“丽雅，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没有！”说完她翻了个身。“睡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