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司诚又是满分......他今天也没来吗？”
讲台上的柔云，心里明明清楚司诚肯定不在，却装模做样地环视了教室一周。
“嘛，算了。虽然班里的第一名不来上课，我作为教练有点尴尬。”
柔云笑着说。
“不过司诚一直都很低调，反而之前某些喜欢出风头的同学，现在已经快要泯然众人了啊。这就是天赋的碾压吧。”
何轻冰依旧坐在常坐的前排座位，听见柔云又在借机讽刺自己，鼻翼微微翕动。
柔云在学校里，对待何轻冰完全是另一幅面孔。
在竞赛课上，她一有机会就会说些风凉话，统统指向自己的妹妹。
何轻冰想，她大概是想借此给自己压力，让自己放弃竞赛吧。
此时，许多同学也都讲目光看向她，议论纷纷，显然他们都知道，教练说的人是谁。
何轻冰面无表情，想要无视掉周围的注视和话语。
柔云软硬兼施，向她施加的所有阻力，她都默默压抑在心中。
她原以为，自己足够坚强，不会被其影响，也不会让自己的情绪显露出来。
因为那样就等同于认输。
她本以为是这样的。
“周诺诺，你有什么问题？”
柔云看到她举手，疑惑地说。
周诺诺站起来，迟疑了片刻，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说：
“教练，小诚确实很厉害，您总是夸她......我也很开心。”
“但我觉得，人的天赋总有差异，不应该用小诚的优秀，去否认其他同学的努力，您作为教练，不是应该鼓励每个喜欢竞赛的人吗。”
周诺诺一口气说完，心中忐忑不已。
她也是一时冲动，才举起了手。
何轻冰明明那么痴迷于竞赛，投入了许多努力，却得不到教练的认可，反而被她处处刁难。
周诺诺有为她打抱不平的成分。
但更多的是，她每次听到教练，把司诚捧得很高，把何轻冰的努力贬得一文不值，就也越发觉得自己和司诚的距离似乎难以逾越。
她虽然不得不承认，但心底却始终抗拒这样的想法。
如果自己足够努力，真的没有机会追上他吗？
柔云惊讶地看着周诺诺。
她印象里，周诺诺是个专注又听话的学生。
她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语，不只是施加给何轻冰的压力，也会对其它学生的心理产生影响。
她之前过于专注于自己的妹妹，却不小心忽略了这点。
柔云正不知该如何回应，却听见有人重重摔上了门。
所有人都转头望向门口，教室门还在里外摇晃。
刚刚何轻冰坐着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何轻冰跑出教室后，在空荡的校园漫无目的地走着。
周诺诺维护她的话，一瞬间击碎了她用来封闭内心的坚冰。所有的苦楚都涌了上来，她只觉得鼻子发酸。
在学习竞赛的道路上，她一直默默独行着，从没有得到过他人的支持和鼓励。
曾经视为目标和动力的柔云，她最亲密的姐姐，莫名其妙地只是劝阻她，甚至不惜对她冷嘲热讽。
反而是只说过几句话的周诺诺，看到了她的坚持和热爱。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关心和暖意。
也让她再无法克制自己心里的委屈和压抑。
从茫然中回过神来，何轻冰发现自己到了园林的偏门附近。
她想起上次司诚带她到翠竹亭的经历。
司诚现在是不是也在那里？
那个只接触两周就大出风头的天才，那个姐姐用来证明她的天赋不足的人。
他会不会私下其实也付出了超越常人的努力呢？
这样想着，何轻冰推开木门。
她凭着之前的记忆，穿过灌丛和竹林。
到了翠竹亭，她真的看到司诚的身影。
他此时正靠着柱子，似乎在悠闲地乘凉。
司诚听到动静，起身朝这边望来。
他看见何轻冰，一时没反应过来。
“何轻冰......你怎么都追到这儿了。不对，现在你不该在上竞赛课吗？”
他迷茫地问。
但何轻冰只是颤巍巍地说：
“凭什么，凭什么你能这么轻松......”
司诚想到，今天周一，大概柔云公布了自己的成绩吧？
他笑着说：
“这次我又是满分吗？可能只是运气好吧。”
话说出口，司诚才察觉到何轻冰的异常。
她刚才的语气，不像平时那样冷漠却坚定，此时也没有气冲冲地驳斥自己。
她只是低头不言语，浑身似乎都紧绷着，手指也攥在一起。
两人就这样对立着，渐渐的，司诚好像听到低低的啜泣声。
是......眼前的女孩在哭吗？
何轻冰还是低着头，司诚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却看到她不时用手背揩着自己的眼眶。
“你今天怎么了？”
司诚慌了神，是自己把她弄哭了吗？可刚才的话之前不也对她讲过吗。
何轻冰本不愿意在司诚面前显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但此时她却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身体也微微颤抖着，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司诚看着平时样冰山一样坚硬锐利的女孩，在自己眼前褪去防御，好像要融化一般，心中只觉不忍。
他想了想，向前几步，靠近了何轻冰。
“我不知道今天课上发生了什么，但如果和我有关系的话，你就把气撒在我身上吧。”
“骂我一顿也好，打我几拳也行，这样心里应该能舒服一点。”
司诚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安慰她，只好这样说道。
何轻冰终于抬起了头。她红着眼眶看向司诚，樱色的嘴唇微微张开。
“为什么是你？”
何轻冰自言自语着，靠近了司诚，举起了自己小小的拳头。
司诚虽然不觉得她有多大力气，但还是不由闭上了眼睛。
但下一秒，他却感觉到，女孩单薄而柔软的身躯，靠到了自己的胸口。
何轻冰把头枕在司诚的肩膀，不再压抑自己。她的泪水沾湿了司诚的制服，就像是一块冰融化其上。
司诚愣了愣神，环住她的身体，把手放到了她的后背，轻轻安抚着。
翠竹亭很静，只能听到何轻冰的抽泣和风拂过竹叶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