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您?”伊芙琳赶忙跑到老人的身旁,丢下袋子,帮他拍着胸脯。
尖顶帽下的老人痛苦地咳嗽着。今天,消失数日的老人出现在了不寻常的地点:小贩们本不应该现身的闹市。没有许可证的话,商会必将凭借暴力叱令其离开。
“没、没那个必要。”老者拿起一条污浊的手帕,擦去嘴唇旁的血迹,默默地喘气。像条被猎人重伤后,吊着余命歇息的老狼。
“但是,您嘴边……”
“老毛病了。所幸有人为老朽送来草药,才能多残喘些时日。”
“诺可真是一个有好多好心人居住的地方。可是您怎么还在咳嗽……”
“呵,顽疾难根治啊。你最近可注意那位鲁塞伊的去向?我正在找他。”
伊芙琳摇了摇头。她也算是正在寻找鲁塞伊的一员。
“可惜,无法道别了。老朽正准备离开诺可,往西边去。”
伊芙听到这话,只觉心头一紧。她很早就听说过,卡利斯特的荒野里,有什么东西会将旅人吞噬。即便只是故事,口耳相传的恐怖感已经足够强烈了。
“这里并不适合老朽安然度日,得找个暖和点的国家。”取下兜帽,老人终于露出了他那张饱经沧桑的脸。灰白的头发被风吹得略显凌乱。
“爷爷,再走远路的话,有危险吧?我听说,外面就是陆块边境,荒漠里有大蝎子,森林里有山妖……”
老人微笑,淡淡地摇了摇头。“不、不。以老朽的能力,至少前往伊西斯是没有困难的。”他站了起来。伊芙琳注意到老人的腰间别了一个显眼的金镶边紫色布包。
“这个啊。你有见过这东西吗?是鲁塞伊的吧?”老者捕捉到了伊芙的目光。
“嗯?鲁塞伊哥哥?男孩子应该不会用这种东西的吧。”伊芙琳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可能吧。姐姐不会弄丢这么贵的东西的。”她继续自言自语。
老者望着远处的山林,也许是在规划出镇后的路径。
“嗯。毋为老朽担心,伊芙琳。最近见过海精灵啊,注意卫生。”老者将伊芙琳鼻尖剩余的精灵尘拂去,而后慢慢地取下了自己小指上的戒指。
一共两只,由翡翠的温玉磨就的奇兽之形。
“就当做提前庆祝你出师的礼物,务必收下。”
伊芙琳当然想要拒绝,但老者的话并非请求,而是命令。
瑞娜曾在课堂上向她提及过,在言语中夹杂魔力而摄魂的方法。但实际想实现的话则是困难重重,据说只能对纯净的心灵使用。
在伊芙琳意识到这是魔法之前,她已经从老者手中接过了那对戒指。
“——爷爷,我这是?”
她惊讶地望着自己的双手:两根食指,不知不觉已经被翡翠套环给束缚住了。
“希望你喜欢。啊,因为两只戒指都一样,所以送一枚给别人也无所谓。”老者微微一笑,拄起木棒,摇摇晃晃地走向街道的尽头。
伊芙望着老人那毫无留恋的背影,本想再劝阻几句,但此时,有人先她一步站了出来。
商会佣兵此时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嚣张的老家伙。两个半披大衣、腰间系着铃铛的年轻人,在一番指指点点后,从商会总部的凉亭里冲了出来。
“老伯,是你吧!你自己不也答应了,不能进入市场街的吗?”
“行了,咱们赶紧走吧。今天来的什么狗屁爵士,可威风。您老被他逮着就完蛋了!咱们也得跟着完蛋!”
“好巧不巧。年轻人,你们认识‘鲁塞伊’吗。”
“那小子?别想了!他最近几天都不在镇子里,听说溜到邻镇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喝酒喝死在了路边了,那小子真不讲义气。”
“嗯,既然如此,就这样出镇也无妨。麻烦了,请把老朽往那边扶,栈台在那儿。”
“我说你这老爷子!还真是——重……”
伊芙琳扯了扯帽子。目送着被二人搀走的府邸贤人,忧郁地低下了头,眼里满是阴霾。重新拾起袋子,她沿着街道的边缘返行。
“和姐姐说的一样,今天会下雨。”
她望向天空,好天气荡然无存,灰幕下有几片乌云。边境之地不缺雨水。伊芙最初被扔在诺可时,就是这样的坏天气。
“没有人晚上给伊妮丝唱歌了,她还睡得着吗?”
“也没有人给普尔说情了,他犯错后肯定会被狠狠地教训一顿。”
“没有人拾柴火,也没有人去帮忙买黑面包,杂活也没有人帮忙,叔叔一定过得更累了。”
伊芙琳竟然怀念起了马车里的日子。
“等我成为魔法师……”
她望着抱着袋子的手上,颤抖着的戒指对儿,思索着自己将会成为的模样。
“找回爸爸妈妈……回家以后,就把叔叔和其他的孩子一起接到家里来住吧。我能回去的家,瑞娜姐姐和鲁塞伊哥哥也能来。”
想到这里,伊芙的脸上稍微明朗了点儿,走路也快了起来。她手上那块写有名字的、黑黑的肉,已经被瑞娜清理掉了。导师的剃刀功夫和草药制备的能力堪称一流:割掉没有感觉的肉,包扎妥当,等再次拆开时,只剩下了药包,她原本的伤口就连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没了手上的名字,和叔叔再见面的时候,他们还能认出我吗?”
……
伊芙抱着的袋子,软绵绵地吧唧一声,变了形。她撞到了什么东西。
“小家伙,再像这样心不在焉地走路,迟早会撞到大人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