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等梁洛雪酒醒了一些之后,许恨心和她说了发现她已经怀孕的事,梁洛雪听完露出惊讶的表情,摸着自己的肚子呢喃“原来真的有了…”
许恨心又问她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沈郁,或者找她帮忙确认,梁洛雪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现在不想告诉他。”
许恨心看到她神情木然而低落,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有点后悔了?”
这句话好像问到了梁洛雪的痛处,她的眼睛都睁大了些,接着又慢慢眯起来,若有深思地望着地面。
“后悔有用吗?”
她很平淡地问出这句话,许恨心听后无言以对。
两人后来离开了客栈,去买了些东西回去,其中也有一些养胎的营养品。
“你得找时间把这件事告诉他。”
“我知道,不用你操心。”
梁洛雪回来三天后也没有和沈郁提她怀孕的事,她也不是想一直瞒着沈郁,只是看到和他如愿成亲的萧仙儿每日粘着他的模样,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实际上,与其说她想瞒着沈郁,不如说她更想瞒着萧仙儿。
如果萧仙儿知道她有了孩子,她不敢想象她会是什么反应。
本该是件非常开心的事,现在却成了令她担忧的隐患,虽然她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但她就像萧仙儿一样不愿面对。
又过了几天,她开始有了一些早孕反应,也知道这样下去是瞒不住的了。
而沈郁白天都在山谷里练功,到了傍晚才回来,她从怀孕之后心绪也变得比原来更敏感,内心也更渴望沈郁的陪伴,她觉得这些烦恼不应该让她独自承受,沈郁是孩子的父亲,他应该想办法解决她的忧虑才对。
于是晚上和沈郁同房的时候,她拉起沈郁的手放在了自己肚子上。
沈郁这几天本来都是沾枕头就睡,看到她奇怪的举止,正想问她怎么了,忽然想到她这几日的异样,一下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有了…?”
梁洛雪在烛光里望着他,点了点头。
沈郁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激动地坐了起来,认真地看了看她的肚子,又小心地摸了摸。
“真的有了…”他呢喃着确认道,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看到他这幅反应,梁洛雪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动,眼角竟有些湿润,感慨地点点头:“是呀,你要当爹了。”
沈郁抬起头和她对视,两人默默地看着对方,看了许久,沈郁忽然长叹了一声,将她拥入了怀中。
“你干嘛…叹什么气?”
“我不是叹气,我是…很开心。”
听到他淡淡的口吻,梁洛雪没再说什么,偎在他怀里轻轻地笑了,笑得恬静而温柔。
“以后要对我好点。”
“嗯,肯定要对你好的。”
自从知道梁洛雪怀了孕,沈郁便调整了修炼的计划,不再每天都去山谷,而是七天里四天时间留在家里陪她们,三天时间下去修行,每次天不亮就出门,到下午就回来。
陪梁洛雪和许恨心的时间多了,也分担了家里大部分家务,梁洛雪有身孕不方便洗衣做饭,这些事基本上就是沈郁和许恨心一起做。
而最让沈郁担心的是萧仙儿的想法,他也知道梁洛雪怀了孩子很可能会刺激到萧仙儿,所以他便单独和她说了这件事。
让他意外的是,萧仙儿在他说完之后告诉他,她早就看出来了。
沈郁困惑她居然会如此平静,又问她有没有什么想法。
萧仙儿却说她没有什么想法,还说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甚至到今天才怀上已经算是很迟的了。
沈郁不知道自己该松一口气还是保持警惕,他总觉得萧仙儿不应该是这种反应。
可萧仙儿的表现却十分正常,一副顺其自然的样子,只是在和他说“我也想和哥哥有一个孩子”的时候,眼神稍微波动了一下。
原本沈郁是没打算这么早就和她要什么孩子的,本来和她成亲就已经有些早了,但看到她那种眼神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他和萧仙儿是一定要有一个孩子的。
因此慢慢地他也越来越放得开了,萧仙儿也逐渐褪去了少女的稚气,样貌也渐渐发生了变化,变得恬美,成熟,还有一股清冷的书卷气。
可到了冬天,她也还没有怀上沈郁的孩子,而这个时候,许恨心却有了沈郁的第二个孩子。
萧仙儿没有说什么,依然每天陪着沈郁练功,回到家里的时候,当许恨心和梁洛雪在火炉旁给即将出世的孩子准备衣物时,她便旁若无人地依偎在沈郁身上,听着他说话。
四人已经相处得太熟悉,看上去完全是亲密无间的家人。
萧仙儿迟迟没有怀上孩子,开始着急的变成了沈郁,一方面他始终有隐隐约约的不安,寄希望于可以通过一个孩子来给萧仙儿安全感,另一方面则是外界的原因。
今年秋收之后,鲤云就和朝廷彻底决裂,皇帝先是下了一封诏书,向天下昭告厉泓沉谋反一事。
诏书上写他封厉泓沉为王,以奖赏他的军功,可厉泓沉不但不感激皇恩,还密谋造反,这让皇帝痛心疾首,龙颜大怒,朝廷已派兵前往鲤云平反,同时宣布任何与其勾结之人均以谋反罪论处,夷三族,格杀勿论。
而厉泓沉对此却是写了一封檄文作为回应,他在文中阐述江氏王族是如何野蛮扩张的,周边小国原本与其相安无事和平共处,江氏王族依然要发动入侵战争,给其他民族和国都带来惨痛伤害,而自己的故国鲤云一直和九州保持交好,也同样被残酷灭族。
他还举例北部的天元国是如何被灭的,列举完诸多罪证之后,他又直接挑明,江氏王族从发家起就酷爱打仗,四代皇帝每一代都要发起战争,但打下如此多的土地,取得如此多的战果,九州百姓的日子却是越过越差。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当牛做马,种出的粮食却全都被皇帝征收去打了仗,九州的百姓没有一日休息的时候,江氏王族及其国戚却是日日笙歌。
这样一个对外侵略,对内剥削的王权,他直言已是忍无可忍,因此他不得不选择复仇,选择反抗,也希望天下受其压迫的百姓不要再助纣为虐,呼吁他们站在公平和道义的一方。
这篇檄文发出之后很快就传遍九州各地,引起了剧烈反响,尤其是北方各州,原本只敢声讨厉泓沉的声音也悄悄发生了转变。
也正因为他这篇檄文,皇帝终于不再打算留下任何余地,也极其悔恨当初没有直接杀了他,之后更是直接派出征伐天元国的三员大将,要一口气平定叛乱。
双方战前的互相声讨沈郁也有所耳闻,眼看着一场大战就要爆发,他心里也十分牵挂双方的情况。
但现下梁洛雪转过年来就要生了,许恨心刚刚怀上孩子,他也不敢让萧仙儿独处,每天和她寸步不离,他心里自然比谁都着急,修行的成效也是大打折扣。
但不管他有多急,一切都只能等一月份梁洛雪生产完再说。
时间辗转到了年底,西灵山连日都下着鹅毛大雪,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积雪厚得能没过人的脚脖子。
这天是十二月二十六号,沈郁和萧仙儿刚刚从山谷回来,还没进家门,就听见许恨心远远地叫他。
“沈郎,快,梁洛雪要生了,快下山去接产婆上来!”
沈郁听得一惊,赶紧跑回去看梁洛雪。
梁洛雪见到他回来,忍着痛骂他一声:“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沈郁以为还要等十天半个月,没想到今天就要生了,他也很紧张,拉住许恨心说:“许姐姐你不是之前接生过吗,你先照看一下雪雪,我马上下山去叫人。”
还没等许恨心说话,梁洛雪就嚷他:“你快去找接生婆上来,我死也不要许恨心给我接生!”
“….好好,我马上去,雪雪你坚持一下,我很快就来。”
沈郁用力攥了攥她的手就赶紧起身走了,一路小跑着去牵了马,正要翻身上马时,看见萧仙儿在院门口远远望着自己,脚下朝自己的方向挪动了两步。
他动作一顿,对她嘱咐道:“仙儿,你先回去,我下山一趟就回来!”
说罢看了她一眼,不敢耽搁时间,一拉缰绳就疾驰了出去。
萧仙儿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雪雾里,脸上神情淡淡的,和白色的雪花融为了一体。
然后她转过身,没有回院子里,而是朝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走进了雪白的森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