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梁的伯爵谢莫涅洛这两天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之中。尊贵的伯爵大人躲在自己陈旧的城堡里，下令把大门紧紧关闭，还在后面堆满了用来封堵的石块。他甚至在夜里都不敢安心入眠，而是把自己心爱的佩剑放在床头，随时防备着不速之客。
谢莫涅洛的忧虑来自那些正在城堡外的原野上扎营的人们。两天前，大批相貌和本地人差异颇大的士兵如魔术般从那本应该荒无人烟的密林里钻出，他们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但依旧带着刻在骨子里的英勇顽强和训练有素。他们人多势众，还带着武器，谢莫涅洛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只好一方面据守城堡，另一方面派手下的骑士火速向他的君主，也就是彼尔姆的公爵求救。
意外的是，这支军队并没有大肆劫掠，甚至没有碰近在咫尺的黑麦和燕麦田。他们只是小心地驻扎在森林与草原交界的地方，尽量不与当地人发生冲突。但是，伯爵知道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多久。这些来自森林的人明显正经历着严重的物资匮乏，他们之中也有不少伤员，他们不会这样一直安静下去的。
从今天早晨开始，这些外来者就派出了一小队人马来到城堡外，似乎是想和他们沟通。为首的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伯爵对于这一点非常惊奇，在这些外来者的国度里，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居然会被委以重任？在他的故乡，这显然是天方夜谭。
他害怕这些外来者，希望和他们越少接触越好。他命令手下那些由农奴和仆人充当的临时士兵们严加戒备，同时紧闭城门，不理不睬。
但是这些人坚持不懈，一直围着城堡转圈，从早晨一直到下午，依旧不愿离开。兹梁伯爵知道不放他们进来估计是难以了结，再加上他也看清了这些外来者的旗帜，他对于天命这个遥远西方的强大组织也是有所耳闻，不敢太过得罪。于是，他硬着头皮打开了城门，邀请这支小队进来。
……
卡莲今天憋了一肚子的火。
他们好不容易走出了茫茫林海，来到了东斯拉夫平原上有人聚居的地方，可这些当地人一见到他们，就吓得魂飞魄散，不是拖家带口地逃走，就是躲进简陋的城堡里，从石头的缝隙间看着他们，不断发抖着。
这其实很正常，因为自己一方人多势众，还带着武器和战马，很容易让人产生恐惧的心理。可是，这样一来，他们就没办法和当地人交流了。本来。他们还打算和当地人进行交换，即使自己一方吃点亏，也要换来一些食物和药品。
卡莲只好一方面命令战士们，绝不允许擅自劫掠周围的田地和农舍，一方面带着几名骑士来到当地最大的一座城堡前，希望和这里的领主沟通。
令她没想到的是，即便自己在接受女武神培训时，就学习了标准的东斯拉夫语，但是对方还是装作听不见。可怜的骑士们跟着她一圈又一圈地围着城堡打转，卡莲的嗓子都喊冒烟了，可是城堡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把天命的旗帜打出来。”卡莲无奈地用出了最后一招。希望天命的威望能够让这些顽固的家伙动摇吧。
两个骑士合力把能找到最大的天命旗帜竖立在城门前，红底黄十字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果然，不一会儿，沉重的城门就在卡莲面前不情不愿地打开了。
这些家伙……卡莲撇了撇嘴，带着疲惫不堪的骑士们进了城堡。
刚刚走进城门，少女就看到城门边簇拥着上百人。他们握着武器，戒备中带着恐惧，紧紧地盯着她和她身后的骑士们。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能看出来是长期受到营养不良的困扰。卡莲知道，他们是这里的领主手下的农奴，现在临时被拉来充当民兵。
卡莲冲着他们友善地笑了笑。女孩的微笑是那么温柔，使得许多人都愣住了，等回过神来，他们心中那个残忍的，暴戾的外来者形象悄然融化了。
她翻身下马，径直向城堡内部走去，人们不由自主地为她让出一条道路。城堡中央最大的建筑物旁围着另一群人，他们的衣着明显比城门口的民兵们要好上许多，有些人还挎着佩剑。
“尊敬的领主阁下。”谢莫涅洛在这群人中颇为显眼，他穿着华丽的长袍，还带着随从，卡莲一眼就认定他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主事者。
“要叫伯爵大人！”一个年轻的贵族嚷嚷着。谢莫涅洛制止了他，但目光中带着隐晦的赞许。显然，他对于这种能让自己在气势上压对方一头的行为颇为得意。
“尊敬的天命骑士，很荣幸能在我的领地上接待你们，我是兹梁伯爵谢莫涅洛。不知贵方远道而来，在我们这里驻扎，有何贵干？”谢莫涅洛突出了自己的头衔，并两次强调了“这里是我的地盘”的意思。他看着眼前美丽的骑士，等待着她的答复。
卡莲倒不觉得对方的地位有多么高。先不说这个所谓的兹梁伯爵仅仅是彼尔姆公爵的封臣，就连彼尔姆公爵也只是莫斯科大公的附庸而已。况且，她身为天命直属女武神部队的队长，卡斯兰娜家族的长女，身份本就不比这些自命不凡的贵族低上多少。
卡莲平常不太看重这些繁文缛节，而且对方明显很吃这一套，所以她也乐得配合，懒得在这种方面多加争辩。她向伯爵解释了天命东征受挫的情况，并希望和对方平等交换，换取一些粮食和药品，承诺在交换完成后立刻离开，不打扰当地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
在兹梁伯爵的引领下，一行人进入了大厅，分宾主落座。
等到谈判开始，卡莲才真正遇到了困难。她发现，自己一方能拿出来交换的东西少之又少：他们的辎重在混乱中遗失，一路上又军纪严明，没有沿途劫掠，所以，随军竟找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武器是战士的生命，当然不能拿出来，所以，她只好同意拿出战马作为交换。毕竟，大部队都是步行，他们有马也走不快，失去战马只是减弱一点作战能力而已。在卡莲看来，她们回到了欧洲的范围，应该不会再遇到需要战斗的情形了。
可是这也存在问题。兹梁地处大草原，本身就有着很发达的游牧业，而且他们还毗邻几个鞑靼人的汗国。马匹在当地，一直都是最重要的出口产品，他们对于购买马匹的需求自然就相当之低。谢莫涅洛虽然同意了卡莲的交换请求，但他不愿放过这个大赚一笔的机会，于是便把马匹的价格定得极低。在他的报价下，即使天命部队把所有的战马都拿出来交换，换到的粮食也远远不足以支撑他们走到天命控制的区域，跟别说药品了，这种稀缺货，谢莫涅洛一点也不愿意拿出来。
卡莲知道自己不能擅自作出这种极其吃亏的决定，必须回去与枢机和其他人商讨。于是，她在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以后，便起身告退。
谢莫涅洛口中说着客气的话语，身体却一动不动，并没有丝毫送客是意思。相反，他使了个眼色，几个高大的兹梁贵族便往大厅门口一站，挡住了卡莲一行人离开的通道。伯爵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少女。
见状，卡莲轻哼一声，她知道这是对方的试探。玉手搭在腰间的佩剑剑柄之上，崩坏能从她体内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一股极具攻击性的气势从她体内若有若无地溢出。兹梁伯爵的眼眸眯了眯，他发现，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孩给他的感觉是极度危险的，远远超过他曾经见过的任何一种崩坏兽。
“休得无礼！”他喝退了挡在门边的贵族，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尊敬的天命骑士请不要在意，他们都是一些不懂规矩的孩子。”
卡莲不知可否地，随后带着骑士们扬长而去。她总算是彻底相信了，想要和这个瘦削而阴郁的贵族达成合理的交易，显然是不太可能了。
兹梁伯爵看着天命骑士们的离去，没有说什么。他低着头，自顾自地走进了内宅。大厅里的贵族们面面相觑，也只得自行散去。
只有伯爵的侄子，刚满二十岁的骑士尤霍，跟随着谢莫涅洛的步伐进入了内宅。伯爵在长而昏暗的走廊中停下脚步，从镶着来自波希米亚的玻璃的窗户中眺望着已经入夜的大草原。那里，天命的军营中已经点起了篝火。
“伯爵大人！”尤霍向他行礼。
“不用多礼，叫我叔父就好。”伯爵微笑着，但尤霍从他的侧脸中能感受到一层阴霾，似乎他正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没想到啊，谈判持续了这么久，太阳都下山了。”谢莫涅洛摇摇头。
“叔父，您刚刚为什么不答应天命提出的成交价？以那样的价格，我们贩运到维尔纽斯或是梁赞的市场，卖给那些西方的商人，已经可以赚到三倍的差价了。叔父，您也清楚，天命不可能接受比那更低的报价了，您的报价……实在是不可能成交。”
“没错，你很聪明。”伯爵点点头，“天命不会允许失去所有的战马，同时依旧挨饿。所以，我今天在报价时就没想着他们会同意。”
“叔父的意思是……”尤霍睁大了眼睛。
……
“你们！”卡莲双手叉腰，看着这些颤抖着跪服在自己身前的士兵们，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就在今天她和兹梁伯爵谈判的时候，一小撮天命的士兵实在是忍受不了饥饿，就趁利奥枢机不注意，偷偷溜进一处果园。不巧的是，他们在偷苹果吃的时候被果园的主人发现了，这个可怜的农夫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些带着武器，凶巴巴的士兵，于是便跑去告状，估计现在已经到城堡里了。
“卡莲大人……我们已经断粮三天了，有位战友已经奄奄一息了，我们实在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饿死啊！”士兵们哭着。
卡莲咬着银牙，她知道战士们没有错，要换作是自己，她也不会坐以待毙，任由饥饿带走自己的战友。可是，这会造成很严重的外交问题，他们与当地人之间本就没什么信任可言，现在再加上这种事情……
就在她思考对策的时候，一名女武神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卡莲大人！不好了，军队哗变了！萨伏伊公爵手下的那些雇佣兵们已经脱离了公爵的控制，开始大肆劫掠周围的田地和农舍，而且，有几个正规军团也加入了他们。他们说，宁可光荣地战死在冲锋的路上，也不憋屈地饿死在自己的营地里。”
“什么？”卡莲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她毕竟还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与崩坏和敌人们战斗还好，处理这种自己人内部的争斗，就变得毫无经验了。
“随我去见枢机！”卡莲向枢机的驻地奔去。
……
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谢莫涅洛饶有兴致地听着阶下一大群人的哭诉。先前他正与尤霍饮酒，就有人报告说有个农夫前来觐见。他刚刚来到前厅坐好，就又有一大群农民涌了进来。他们跪服在阶下，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天命军队的劫掠暴行，求他们的领主帮他们出这口恶气。
自己想要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这里面少不了前两天安**天命雇佣兵队的几个煽动分子的功劳。谢莫涅洛心里高兴，可表面上装出一副仁慈家长的模样，一方面安抚同情受到损失的农民，一方面表示会对作乱的天命军队还以颜色。
“大家不要着急，彼尔姆的公爵大人估计很快就要来了，他会带来东斯拉夫最精锐的军队。到时候，我们一定会让那些强盗付出代价！”
……
“赶快放下武器，停止你们的劫掠行为！”卡莲俏脸冰寒，提着长枪，犹大悬浮在她身后。
“卡莲大人，我们别无他法，大家不能在这个地方活活饿死！卡莲大人，加入我们吧，等我们有了充足的补给，就可以一路安全地回家了，这难道不是您最大的愿望吗？”
伯恩，一个来自瑞士的雇佣兵团的头目，也是此次哗变的主要组织者之一。他试图说服卡莲加入他们。毕竟卡莲在大家心里还是具有崇高的威望，士兵们也不愿意直接和她发生冲突。
“你们这样不仅不会让我们安全回家，还会将我们置于危险之中。你们的每一桩暴行都在激怒当地人。是，我们可以轻松地荡平兹梁伯国，甚至彼尔姆也不在话下，但是，我们能与整个罗斯为敌吗？在这片草原上，遍地是罗斯人的政权，他们一旦同仇敌忾，联合起来，以我们现在的战斗力，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卡莲声色俱厉。
伯恩低下了头，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卡莲大人。
“停下来吧，我们不能让事态继续扩大。你们之前的所作所为，我和枢机会想办法与当地人交涉。至于补给的问题……我们也会想其他办法解决！”
卡莲的声音夹杂着崩坏能，隆隆地传遍田野，传进每一个天命士兵的耳朵里。只是，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显得有些底气不足。毕竟，她实在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听到她的话，有些士兵像伯恩一样低下了头，可有些士兵却不这么想。
“我们是在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战，既然天命的指挥者们可以不顾战士们的死活，那么也休怪我们翻脸了！”
哗变的士兵们开始冲向执法队。执行军纪的士兵们也开始了反击，场面越来越混乱，一时间，一场大混战在田野间展开，不时有着双方的士兵倒下。
卡莲呆呆地立在原地。怎么会这样，曾经亲密无间的战友们，她曾经立下誓言要带他们安全回家的战士们，现在正刀兵相加，喊杀震天。
如此的无力。她什么都做不到，她打不赢和赤鸢的决斗，她解决不了战士们的温饱，她调解不了战友们之间的分歧，她改变不了自相残杀的悲剧，她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人们……卡莲跪坐在土地上，抱头痛苦，泪如泉涌。在这一刻，她不是天命女武神的队长，也不是远征军的副总指挥，而是一个脆弱的，被彻底打垮的孩子。
卡莲在战场正中央痛哭着，战斗就在她身边发生，战士们的鲜血甚至都溅射在她身上。但是没有人伤害她，或许是因为畏惧她的力量，但更多的，还是对这位温柔多于威严的指挥官的爱戴。双方的士兵都知道，她是爱着他们的。
一股虚弱之感涌上卡莲心头。她已经奔波了几天没有合眼，先是为部队在森林里开路，然后是和当地人谈判，接着身陷兵变之中，如今又受了如此的打击。她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突然，她听到一个声音在她身体里回响。
“拉住我的手，我给你改变这一切的力量。”
卡莲的意识逐渐模糊。她看见身前多了一双手，一双虚幻，而又真实的手。
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她伸出手来。就在接触到那虚幻双手的前一瞬间，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她灵魂深处炸响，让卡莲瞬间恢复了清醒。
那是崩坏！
卡莲坚定地缩回了手。虚幻的手不见了，她的意识也陷入了黑暗。
她太累了。
……
卡莲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帐篷白色的顶棚。
她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逐渐回忆起昏迷前的情景。
对了，兵变！
卡莲急忙坐起身来。她感到在动作间全身都传出酸痛的感觉，但少女顾不得这么多，她必须去阻止更多悲剧的发生，无论她的阻止有没有用。
“你醒了就好。”苍老的声音在她身边温和地响起，卡莲歪脑袋一看，原来是利奥枢机。
“我们找到你时，发现你全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所有人都吓坏了，以为你在混乱中发生了什么意外。不过还好，经过自己的检查，发现那都是别人的血。要不然，如果天命最强的女武神在我指挥的任务过程中牺牲，我就不用回天命交差了。”利奥心有余悸。
“利奥爷爷，我得去制止暴乱。”卡莲挣扎着站起身来，
“不用了，兵变已经平息了。”利奥说着，神情淡漠，“敢于反抗的叛军全部被杀，剩下的叛军已经向我们投降了。”
卡莲心神震颤着，她不敢想象战场上惨烈的景象，那，可都是自己的同胞啊……她闭上眼睛。果然，自己没办法做到这样的事，还得让心狠手辣的人来才行。
“孩子，你辛苦了。”利奥也知道卡莲心中的痛苦，叹了一口气，“好好休息吧，之后的事情就交给爷爷我来吧。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你承受那么多。”
“利奥爷爷，罗斯人那边……有什么动静吗？”卡莲的美眸中闪烁着担忧。
“……没办法了，”利奥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彼尔姆的公爵已经到了兹梁，他带来数以千计的草原战士，更糟糕的是，负责侦察的女武神汇报，这片草原上绝大多数的罗斯公国都收到了书信。书信是莫斯科大公发出的，他以罗斯诸国盟主的名义，号召所有的东斯拉夫人民共同对抗不受欢迎的外来者……也就是我们。”
“怎么会这样！”卡莲焦急地在帐篷里来回走着。
“利奥爷爷，我们必须制止战争，现在的远征军不能再被卷入战争了。”
“没用的，他们铁了心要和我们开战。”利奥疲惫地说。几天来，这位枢机也是苍老了许多。
“请给我一个机会！”卡莲走到枢机面前，言辞恳切。
“请让我竭尽自己的全力，来为我应该守护的人们做一些事情吧。”她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利奥。
“……好吧，最后一次，尝试一下吧。”
……
“侵略者，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莫斯科大公眯着眼睛，审视着站在自己宫殿阶下的少女。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在现在这样一种剑拔弩张的局面下，对方居然还会派高级将领前来谈判。
卡莲独自一人站在恢宏的宫廷里，显得有些形单影只。她此番赶往罗斯人的首都，并没有带任何随从，颇有些“单刀会”的感觉。但这并不是她想耍帅，这是因为，卡莲深知此行的危险，她无法保证能够在突**况发生时保护自己身边的每一个战友，因此索性就单独前来，这样进退都没有牵挂，反而显得灵活不少。
“尊敬的大公阁下。首先，请允许我代表天命，向您和所有罗斯人民致以最诚挚的歉意。是我们自己的后勤补给出了问题，又加上治军不善，这才导致了哗变和暴动，给您的人民造成了人身和财产的损失。”美丽的少女向大公微微行礼。
“现在我们已经平息了暴动，击毙或逮捕了所有组织者和煽动者，并且对参与哗变的每一个士兵严加看管，我们向您保证，绝不会再出现类似的状况。我们希望，大公能够看到我们的诚意，对分歧采取管控措施，双方能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谈判，而不是在草原和山林间刀兵相向。”卡莲真诚地看着他。
“诚意？数以千计的彼尔姆人流离失所，不计其数的田地被侵扰，甚至还有人员伤亡的现象发生。你们已经给罗斯造成了深重的灾难，这可不是几句道歉就能够了结的。”
大公靠在椅背上，华丽袖袍下的手掌摩挲着座椅扶手，沉吟道。
“这一点我们自然有所考量。为了弥补我们的到来造成的损失，天命总部将派专员前往现场，对损失的规模和数额进行评估，并一定以高于实际损失的数额来进行财产性的赔偿。我想以天命的实力，大公应该不用担心我们的赔偿给付能力。”
“我自然不会怀疑天命的实力，只是……”大公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抱歉，请原谅我的冒犯。只是，我们应该如何相信你们呢？以天命的实力，若是事后拒绝赔偿，我们还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天命在历史上，这种类似的事情做过的也不少吧。”
大公看着少女。在他看来，自己的话绝对会让任何一个天命的外交官难堪。毕竟，如此直接地表达对天命的不信任和戒备，这在外交场合还是绝无仅有的。但他今天说出这种话，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一方面，这次的事情是天命理亏，他表现得强硬一点，对方也不好借此发难。另一方面，他和他的民族本就在内心深处对天命有着很强的排斥感，这种敌意虽然是隐晦的，但深深根植于灵魂深处。罗斯人由于地缘的原因，成为游离在天命控制区之外的孤儿。天命对他们而言，与其说是对抗崩坏的守护者，不如说是一个强大的，不断迫近的威胁。这次天命规模浩大的东征更是让大公感到了深重的危机感，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莫斯科的大公非常年轻，三年前，他才从他那英年早逝的兄长手中接过大公的爵位。他还没有结婚，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决心为他的民族做些什么。
然而，面前的少女并没有任何难堪的反应。似乎是早就料到对方会用这样的问题刁难她，卡莲仰起头，微微一笑。
“如果大公不放心的话，我可以留下作为人质。我想，天命应该不会抛弃它女武神部队的队长于不顾吧。”
大公没有说话。他低着头，脑海中飞速地盘算着。
如果不答应天命提出的方案，执意发动武力进攻，他对于这场战争的前景并不乐观。先不说罗斯诸国与天命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单说近在眼前的这支天命远征军，大公怀疑，以罗斯诸国一盘散沙的状态，到底能不能把他们吃下。
如果答应天命的条件，大公知道，要求远征军全军留下明显不现实。他们物资匮乏，还有很多伤员，每多一秒停留就多一些伤亡。所以，他面前这个女孩所说的其实是最合理的方案。
他也知道天命中的女武神部队。这支部队是天命的骄傲，也是天命对内维持统治，对外对抗崩坏的中流砥柱。他没想到，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个美丽的少女，竟然会是女武神部队的队长。如此一来，只要她肯留下作为担保，倒是不怕天命会出尔反尔。
只是……大公心里多少有点害怕：把天命最强的女武神留在自己身边……总觉得有一些让人汗毛直立。
“如何？”卡莲也不着急，而是笑吟吟地看着台上的大公。
“好，就这么定了。”大公最终作出了决定。在他内心中，其实很不愿意失去这样一个对天命发难的机会，但是理智告诉他，还是要谨慎地作出一些妥协。无论多么想为自己的民族做一些事情，多么想建立属于自己的功勋，他也必须统筹考虑，以大局为重。
现在，不是与天命交锋的时机。既然对方作出了让步，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