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下过雪的山林间一片寂静,只有脚步踩在积雪上的细微声音传来。冰冰凉凉的空气清澈得纤尘不染,夜空如幕布般垂下,笼罩着北国冰封的大地。
“不冷吧?”卡莲头也不回地问他。
“不冷,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会冷啊……”
奥托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现在的样子颇为滑稽:出门之前,卡莲生怕他被冻着,给他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带护耳的毛绒帽子、厚厚的围巾、防风的硬壳外衣、羽绒服、毛衣、棉衣……他全身圆鼓鼓的,竟有些莫名的好笑。
呼出一口气,在零下二三十度的低温下凝结成万千细小的小冰晶,奥托抬头望向天空。
在这方圆百里都没有一丝人烟的荒凉雪原上,璀璨的星空中毫无保留地展现着它傲人的风采。点点的繁星汇成河,汇成海,静静流淌在如水般的天幕上。
“走路不看景,看景不走路哦。”卡莲的声音在他前面不远处想起,这才把他的注意力从星空中拉了回来。
“星星,总有种让人忍不住去细细欣赏,似乎要把人的灵魂都吸走的魔力啊!”奥托感叹着。
“还想看吗?”
卡莲一笑,在奥托有些惊讶的目光中一把拉住他的手。虽然带着手套,可奥托依然能够感受到卡莲小手的触感。
“这样你就不会一会儿摔个狗啃泥喽!”少女的眼神中带着戏谑。
两人就这么走着,走着。
他们的目的地,是这里最高的一座小山包,登上了那里,就能包揽整个西伯利亚最壮美极光的全貌了。
距离并不远,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坡底。
奥托一边拉着卡莲的手,一边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寒带夜晚风光。突然,他与卡莲撞在一起,律者娇柔的身躯并未移动分毫,奥托却踉跄地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住。
“怎么了?”他揉揉撞在卡莲后脑勺上的下巴,有些奇怪地问。
卡莲并未说话,而是死死地盯着山坡上的某处。
奥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座小山包由于是凸起地形的缘故,所以顶上的风异常猛烈,也就没有多少植被。在星月光辉的映衬下,山顶上负手而立的一道身影显得格外明显。
奥托的喉咙感到有些干涩,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这里……居然会有人?他已经不愿意去思考这意味着什么了。
“瓦尔特!”少女清冷的声音并不响,但却清晰地回荡在这大雪初霁的群山之间。
听到山坡下少女的娇喝声,逆熵的盟主微微一笑。由于是迎着月光,他的笑容显得异常清晰,不过落入奥托卡莲两人眼中,却有一种莫名的恐怖感。
瓦尔特缓缓转身,不紧不慢地走下山坡,来到二人面前。奥托紧紧地盯着他的这位老对头,脚步微动,挡在了卡莲身前。
“偷窥别人可不是自诩正义的理之律者应该做的事情啊。”他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喜怒。
“奥托主教。”瓦尔特依旧微笑着,“虽然我们是敌人,不过我今天并不是来为难你的。我只是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你,不要向崩坏臣服,仅此而已。”
“笑话!天命从古至今一直是抵抗崩坏最坚定的战士,瓦尔特盟主何出此言?”奥托嗤笑一声。
“不要装傻了,尊敬的主教。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你身后的那个姑娘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卡莲,她是启蒙之律者,是崩坏的使者。”瓦尔特淡淡地说着。
“律者?你不也是律者吗?同类之间,何必又要用这种借口来攻击我?”卡莲从奥托身后挣脱出来,与他并肩站立着。
“我和你们不一样。”理之律者看向卡莲的眼神中充满了冰寒,“自从我接过传承的火炬,高举起对崩坏的叛旗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为了人类而战。而你们呢?西琳流亡月球,求取被尘封的力量,在西伯利亚掀起无边的灾祸;你到现在为止,还仗着崩坏赐予你的圣十字逍遥法外!”
奥托有些看不惯他这种咄咄逼人的样子,向前跨出一步:
“卡莲从未让我和天命做过任何为崩坏伥目的事情,她甚至还从崩坏手中拯救过天命,1683年,小亚细亚的崩坏帝王帕迪沙率领无数崩坏兽包围维也纳,就是她……”
他还没说完,就被卡莲一把拉了回来。
“这是我们律者之间的事,还是由我自己来比较好。”
她那双漆黑的眸子注视着不远处的理之律者。
“举起叛旗?老娘五百年前闹革命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生呢……”卡莲对他嗤之以鼻,“你的逆熵只不过是个在美洲苟且偷安的割据政权,无论你怎样不甘,都得承认:逆熵无法彻底击败天命,在实力上如此,在潜力上也是如此。”
“自从《威斯特伐利亚合约》签订,新旧天命合流成立统一的天命教会之后,新天命在事实上成为了这个新政权的主流。其实,严格来讲,现在的奥托其实应该被称为‘新天命主教’才比较准确。”她撇了一眼身边的奥托,“只是既然已经合二为一,没有了新旧之分,所以在习惯上才叫他‘天命主教’而已。”
“在启蒙主义的指引下,人类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上都取得了辉煌的成就。说实话,逆熵所处的美洲,她的第一批定居者就是在开拓主义精神的激励下,才踏上这片未知的土地的。随着‘近代化’、‘现代化’车轮的滚滚向前,人类过上了更加舒适,也更有尊严的生活,越来越多的人也得以逃脱崩坏的魔爪,自由地在阳光下呼吸。”
“所以,你说我为非作歹,说我为崩坏伥目,难道自己不会觉得很好笑吗?瓦尔特阁下,我本以为你是理之律者,理性的精神与启蒙的精神一脉相承,你能比其他人更深刻地理解我的所作所为,可是现在看来,可惜啊……”
卡莲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
“启蒙之律者。”瓦尔特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产生丝毫的动摇,“你自崩坏而来,你所做的一切,真的就只是为了人类吗?”
他紧紧地盯着黑袍少女。
卡莲不知可否地耸了耸肩:
“理之律者,那我也得问问你,你也自崩坏而来,你会仅仅为了人类,就与崩坏为敌吗?据我所知,你也有更深远的计划和考量吧?”
布满积雪的山坡上一片寂静。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带着莫名的意味。
“好了。”瓦尔特微微一笑,“这些问题是留给我们在圣阶前讨论的,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今天来找的不是你,而是他。”
理之律者把目光转到奥托身上。
“奥托主教,启蒙之律者的力量完全来自于圣十字,现在圣十字不在她身边,她的战斗力就与寻常女孩别无二致。如果说,你肯把衣服里藏着的拟态天火圣裁拿出来,对准律者的心脏开枪,就可以轻松地消灭一个将带来无穷灾难的律者,为人类带来辉煌的胜利。”
他微微眯起的眼眸中泛着危险的光芒。
“如果,我不肯呢?”
面对理之律者,奥托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惧色。律者又如何?上一代的理之律者,威名赫赫的瓦尔特·乔伊斯,还不是一样殒命在他的手下?
“真是遗憾。”瓦尔特轻轻叹息一声,“那就只能由我来代劳了。”
磅礴的力量从他的体内翻涌而出,伊甸之星悬浮在瓦尔特的面前,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凶悍到不可阻挡的气息向奥托二人滚滚而来。霎那间,正片天地都浸染上了那层属于崩坏的颜色,气势丝毫不亚于十几年前的第二次崩坏。
“想击败我可没那么容易!”
人在崩坏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即便如此,奥托依旧挺直腰杆,挡在卡莲身前,面对着铺天盖地般的毁灭能量。
“这我当然知道。”
瓦尔特的身体虽然已经融入崩坏风暴中难觅踪迹,可他的声音却夹杂着每一丝的崩坏能之中,在这片天地隆隆地回响着。
“要想这么容易就消灭令人畏惧的天命主教无疑是痴人说梦,可我的目标不是你,我只需要把那个正像迷路的小兔子一般缩在你背后的小姑娘从这个世界上抹除。她太危险了,而我只有这一次机会。”
崩坏风暴从四面八方向二人席卷而来。奥托咬着牙,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对策。
的确,他有着百试不爽的“重生程序”,可那只能让他一个人重生。以往的奥托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但当时他身边的同伴对于他这个暴君而言,都是可以被抛弃的棋子,现在他身边站着的,可是卡莲啊,可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不能抛弃的卡莲啊!
怎么办!
奥托第一次感受到了迷茫和恐惧的滋味。
“别怕。”温暖的小手突然从身后伸过来,握住他那正不断颤抖着的手。
“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致命的攻击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卡莲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话,两人就湮灭在了无穷无尽的崩坏风暴之中。
……
“……后来你爸爸为了见到我,就结束了半流浪式的逍遥生活,来到了天命。在他的努力下,他成为了合格的卡斯兰娜家族的战士,主教大人也就允许我和他最后在一起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浪漫的故事呀?”
塞西莉亚自顾自地讲着,俏脸上带着追忆的幸福神采。可等她看向床榻上的琪亚娜时,缺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家伙,居然已经呼呼大睡了。
“啊……今天晚上也是幸福又快乐啊。”
塞西莉亚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已经这么多次了,她给别人切除记忆的手法也是炉火纯青,因此也就不用每次都麻烦卡莲了。她小心地把琪亚娜今夜所有关于她的记忆封存在圣十字中。做完这一切,她俯身在女儿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吻。
“晚安,做个好梦。”
塞西莉亚划出一道空间裂缝,钻了进去。
不一会儿,她就回到了她与卡莲的住处。小木屋里空无一人,想必是卡莲和主教大人又去别的什么地方去玩了吧。
就在她靠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看着雪景出神时,那被她靠在墙角处的白色拐杖突然发出细微的嗡鸣声,,接着光芒大放,七彩的流光如水般在它表面奔流着。
塞西莉亚脸色一变。作为‘士师’和律者的同伴,她自然知道圣十字的神圣和强大。如果圣十字出了什么差错,她还真的难以应对。
就在她慌慌张张地想跑出去找卡莲的时候,圣十字的光芒缓缓减弱,少女的身形在她震惊的目光中缓缓浮现,而原本的圣十字却失去了踪影。
诡异现身的卡莲向她露出苦笑的表情。塞西莉亚红唇微涨,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圣十字是神赐予启蒙之律者的权柄,是神在人间的影子。现在卡莲竟然依托圣十字作为自己的身体,那么就意味着……她原来的身体已经崩溃了。
卡莲……被人杀死了?
这件塞西莉亚连想都不曾想过的事情,如今竟残酷地摆在她的面前。
“是谁?”
少女的声音中压抑着愤怒。她与卡莲相处了这么久,早就把对方看作自己最亲密的好朋友了。
“我这就去给你报仇,是奥托吗?”
塞西莉亚想起了十几年前,西伯利亚冰原上那漫天的银色子弹。那是作为“人”的塞西莉亚死去的地方。
“不不不。”卡莲的俏脸抽了抽,
“奥托那家伙虽然有的时候非常疯狂,但还没到对我出手的程度。是瓦尔特。”
“我这就去砸了逆熵的场子!”少女头也不回地就向外冲去。
“你……先回来。”卡莲有些无奈地拉住她,“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报仇,而是赶快送我去至圣所,我支撑不了多久了。”
塞西莉亚闻言一惊,这才发现卡莲的脸色异常得苍白,娇躯也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着。
“圣子降临在这世上,背负了十字架,为人类赎清他们的罪恶,而他曾经背负的十字架,就是我现在寄身的这个圣十字。圣十字本是至神至圣之物,没有人有资格驾驭它,更别提是借用它作为自己灵魂的容器了,就算是我也不行。”
卡莲叹了一口气。
“快送我去至圣所,那里是唯一有可能找到解决办法的地方。再迟一点,我的灵魂就会因为支撑不住而彻底消散了……我自己一个人去的话,我怕半路上会支撑不住。”
卡莲的声音有些虚弱。
“那好,我们现在就动身。”
意识到事情急迫性的塞西莉亚一刻也不耽搁,扶着卡莲就往外面跑去。
本来她们可以通过空间裂缝快速抵达目的地,可现在的卡莲必须借助圣十字才能勉强维持自己的生命,自然就没法动用圣十字的力量了,因此两个女孩不得不得采取常规的交通方式。
东西伯利亚荒无人烟,距离她们最近的季克西只是个有着七八千人口的小城镇,交通非常闭塞,而最近的机场则远在一千多公里之外的雅库茨克。塞西莉亚急得满头冒汗,好在现在的卡莲身体状况还比较乐观。两人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当天最后一班从季克西开往雅库茨克的火车。
火车上并没有多少人,显得空空荡荡的。塞西莉亚坐在卡莲对面,用纸巾擦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怎么样,身体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她有些担忧地问着坐在对面的女孩。
“还好,就是刚刚赶路有点累,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卡莲的娇躯缩在座椅中,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你可以先睡一会儿,我去找乘务员问问有没有雅库茨克机场的时刻表,最好能找出最节省时间的航班。”
“不,我现在不敢睡觉,我怕我醒不过来。”卡莲微笑着,用最淡然的语气说着最可怕的事情,“在越虚弱的时候,就越要强打起精神来,千万不能任由自己睡过去,很多人就是这样,再也没能醒过来的。”
“别说这种话。”塞西莉亚的眼睛红红的,有些湿润。
“好啦,我不要紧的。”卡莲为她擦去眼角流出的晶莹泪珠,“怎么说圣十字也陪我快五百年了,我虽然不能驾驭它,但它对我来说还是有种亲切感的,反噬不会特别强烈,我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只要到了圣殿山,我想就会有办法的。”
塞西莉亚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
“不哭不哭,你可要坚强一点。我这次去至圣所应该得有一段时间以后才能回来,在这期间,启蒙的使命就只有你一个人来完成了。没有我和我的圣十字在身边,你会遇到很多困难,记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做事不要太逞强,实在是遇到困难,可以去找奥托,他看在我的情分上会帮助你的。”
几乎是交代后事般地一连说出一大串话,这对现在的卡莲而言是个不小的消耗。她有些疲惫地靠在列车的椅背上,手扶着额头。
许久之后,卡莲才再次开口:
“头好晕……给我讲讲故事吧,要不我真的会睡过去的。”
“好……好……”
塞西莉亚由于担心卡莲的身体,心情有些沉重。紊乱的心境往往会投射在思维中,所以讲出来的故事有些杂乱无章。但就是这些逻辑不清的故事,卡莲依旧认真地倾听着,靠在有些发硬的椅背上,苍白的俏脸上挂着微笑。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某一瞬间,她看到坐在对面给她讲故事的不是美丽的塞西莉亚,而是那个金发碧眼的青年,他们身处之地也不是摇晃的车厢,而是维也纳夏日午后的树林。她心爱的男孩坐在半截树桩上,带着温柔的微笑看着正坐在树枝上,调皮地来回摇晃,像是在荡秋千一般的自己,给她讲着各种各样充满想象力的故事。
好想……再听他讲一次故事啊!
因为过度虚弱而眩晕的大脑中,只剩下了这个最朴素的愿望。
……
卡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清醒着的每一秒都是对她莫大的折磨,她的俏脸越来越苍白,全身不受控制地发抖。她感到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窟一般,即使后来塞西莉亚把她全身紧紧抱住,她还是忍受着让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战栗着的寒冷。
塞西莉亚惊恐地发现,卡莲的体温正在逐渐降低。从一个正常人的温度慢慢向室温靠拢。这也就是说,她身体的体温调节机能正在丧失,这意味着什么……塞西莉亚不敢去想了。
下火车的时候她已经没有自己走路的力气了,好在塞西莉亚虽然已经不是女武神了,但也拥有着非同常人的力量。她抱着卡莲,坐上了最近一班开往特拉维夫的飞机。
天命的交通系统高度发达,无论是火车、飞机抑或是其他交通方式,只要是天命教会开办的,就实行完全免费的政策。任何人想要出行,都可以自由地选择心仪的任何一个车次,而不必有抢票、等座、安检的烦恼。
扶着卡莲在飞机上坐好,塞西莉亚长处了一口气。
“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特拉维夫当地驻扎的女武神小队队长正好是我当年的一个朋友,等到了特拉维夫,我就去找她,让她派出最快的交通工具送我们去迦南……”
说着说着,她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她转头看向身边的卡莲,却是发现她紧闭着美眸,没有一丝的声息。
“卡莲……卡莲!”
她吓坏了,连忙摇晃着卡莲的肩膀。
靠在她怀中的少女没有一丝的反应,显然已经是陷入了昏迷。塞西莉亚摸了摸她的手腕,好在还有脉搏,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快一点,拜托再快一点!她心神不宁地盯着窗外,下方那些渺小的,正飞速后退着的景物。
……
“塞西莉亚大人,这里就是圣城了,圣殿山就在那里。”
顺着女武神所指的方向,塞西莉亚能看到圣殿山和其上圣殿的轮廓。
“好的,多谢了。”她向女武神行了一礼,“还有,今天我来找你的事情,拜托千万不要给其他人说。”
“那是当然。”女武神微笑着,“知道最敬爱的塞西利娅大人还健健康康地活着,我就感到无比的快乐。放心吧,我不会做出对您不利的事情的。”
与女武神辞别以后,塞西莉亚抱着卡莲,沿着圣殿山的阶梯一步步地向上攀登着。
卡莲的身体此刻有些诡异:她的体重好像正在逐渐流失,整个身躯变得轻飘飘的,从脸部和手臂等处裸露的肌肤来看,她正渐渐变得越来越透明。
塞西莉亚知道,这是卡莲压制不住圣十字,身体即将崩溃消亡的前兆。
整座巍峨的圣殿山上寂静无人,只有身着白袍,须发皆白,苍老到看不出年纪的大祭司站在阶梯的尽头,好像早就知道她们要来一般。
“又见面了啊……都多少年过去了。”
老人有些感慨。
塞西莉亚闻言一怔,她显然是没有见过这个老人……所以,他是在说卡莲?他之前见过她?
“跟我来吧。”
老人转过身去,向着圣殿的深处走去。塞西莉亚抱着昏迷中的卡莲,跟在他的后面。
穿过长长的走廊,仿佛来自天堂一般的圣洁光芒洒在他们的身上。卡莲的睫毛一阵颤抖,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圣殿山……”少女苍白的脸颊上浮现一抹笑容,“我还是挺过来了啊……”
越来越多的圣光注入她的身体,卡莲挣脱塞西莉亚的怀抱,凭借自己的力量站在地面上。虽然有些不稳,但居然没有摔倒,说明她的身体情况已经大为好转了。
“至圣所到了。”
老人转过身来,在他背后,古朴而厚重的石门紧紧关闭着。
“去吧,愿主赐福于你。”
老人佝偻着身躯,侧身立于至圣所的门前,不再言语。
“塞西莉亚,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了。”
卡莲拉住她的伙伴的手。
“嗯,安全回来就好,不用担心其他事情。”
塞西莉亚的眼圈红红的。
拍了拍她的肩膀,卡莲不再停留。少女走到至圣所的门前,深吸一口气,将玉手缓缓地贴在石门上。
七彩的光晕以她的手掌为中心扩散开来,霎那间,整座石门都被五彩斑斓的光芒所包裹。卡莲的身形也融化在其中,消失不见。
……
漆黑的地下密室中,只有培养皿的指示灯发出微弱的亮光。
培养皿中的绿色溶液逐渐被排出,露出其下**的青年身躯。
奥托睁开眼,走出胶囊型的培养皿,不紧不慢地穿上一旁早就准备好的主教袍服。
又启动“重生程序”了啊……金发青年苦笑一声。
走出密室的门,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在门边垂手侍立的丽塔。
“主教大人。”
丽塔微微弯腰。
“你怎么在这里?”奥托抚平衣袍上的褶皱。
“主教大人,我在控制室看到了重生仓启动的信号,就来这里等您了。”丽塔红宝石般的眸子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主教大人,请下令吧,我们一定会让一切敢于触犯天命圣威的人付出代价。”
是啊,丽塔不仅仅是主教的女仆,她同时还是天命的S级女武神,是一个令人生畏的战士。
“不用了。”奥托微微摇头。
丽塔有些惊讶。她清楚主教大人是个锱铢必较的性子,别人都对他下杀手了,主教大人居然会不采取行动?
“因为……我的记忆出现了一些差错,我不记得具体发生什么了。”
无论奥托怎样努力地回想,他都只能回忆起那天晚上的圣诞节派对。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呢?他为什么会启动重生程序呢?
奥托苦苦思索着。
……
在那之后,他又恢复了与平常无二的主教生活,每天召开各种纷繁复杂的会议,处理天命境内大大小小的事务,与看得见和看不见的敌人明争暗斗。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
时光飞逝着。奥托并没有感到它们与之前自己经历过的四五百年的岁月有什么不同。只有当夜深人静,主教一个人在窗前眺望无边的夜空时,心里才会有种莫名的空落落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为什么呢?
他似乎在等一个人,他似乎和某个人有着约定。
那个人伴随着他的记忆一起,在奥托的世界里消失了。
他不记得那个人是谁,不记得自己和那个人之间有什么约定,甚至……不记得那个人是否存在,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等待……
他只记得,有个问题还要由他来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