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狂想曲-IV 少女的心思

作者:崩坏3同人专栏 更新时间:2021/9/14 11:02:35 字数:9353

琪亚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疲惫、疼痛和毒素带来的幻觉使得她的头脑昏昏沉沉的,也为她带来了天马行空般的想象。

人总是会在醒来后忘掉梦的内容。后来,不管琪亚娜如何努力地回想,都只能记起一些断断续续的碎片。

她只记得,那是一个梦幻般的时代,在那里,她可以在一天之内到达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她可以和芽衣结婚而不受到舆论的非议,她可以和千千万万志同道合的人们一起对抗可怕的崩坏……

可是,等她醒来,这一切都消失了。琪亚娜挣扎着睁开眼,看到的是木制的天花板,以及床头桌子上烧得只剩下半截的蜡烛。

窗外一片漆黑。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星星也隐身于云层之后,收敛着它们的光芒。一切都是那么的寂静,没有人声,连风都消失了踪影,整个世界都像是睡着了一般。

突然间,一股恐惧的感觉没来由地弥漫了少女的全身。好黑,好安静,琪亚娜的娇躯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这种恐惧,它的名字大概就叫做“孤独”吧。

不知道读者有没有在深夜独自醒来的经历。也许只有有过这种经历的人,才能理解这种突然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身边没有光,没有色彩,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的,这种孤独到令人绝望的感觉吧。

芽衣,芽衣在哪?琪亚娜慌乱地跳下床,可因为伤势和虚弱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从双腿传来,琪亚娜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腿已经断了。

不行,如果就此放弃,恐怕真的会被无边的孤独吞噬。琪亚娜挣扎着爬向门边,疼痛让她的额头上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

似乎是听到了屋里的动静,房间的们轻轻地打开了,塞西莉亚探头向里张望着。看到自己受伤的女儿竟然从床上跌了下来,塞西莉亚一惊,连忙冲上前把她抱了起来。

“妈妈……”

琪亚娜把小脑袋埋在塞西莉亚怀里,晶莹的泪珠抑制不住地从她的眼眶中涌出。她抽泣着,肩头一耸一耸的。

塞西莉亚心疼地抱住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她害怕琪亚娜再磕碰到哪里,加重伤势,就扶着她坐到床上,又害怕她着凉,又拿被子把她的娇躯包裹住。

“妈妈……不要走……”

琪亚娜拉住妈妈的衣袖。

“乖,”塞西莉亚微笑着,“妈妈不走,妈妈一直陪在你身边,妈妈不会离开你的。”

琪亚娜久久地缩在妈妈怀里。她感到一阵又一阵的温暖顺着妈妈的怀抱,传到她的心里,再从她的心脏传遍她的全身。

“疼吗?”

塞西莉亚最担心的就是女儿的伤势。听说琪亚娜受了重伤,她风风火火地从罗马赶来高卢,先把连自己女儿都保护不好的齐格飞痛斥了一番,然后就没日没夜地守在琪亚娜身边。

琪亚娜身上的那些外伤还好,公民大会从共和国各地采购的医疗物资正在源源不断地运往高卢前线,正好可以给琪亚娜用上;真正麻烦的是双腿的骨折,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琪亚娜这又是比较严重的骨折,需要长时间的静养。本来在她昏迷的时候,塞西莉亚已经给她做了简单的骨折体内复位,又小心地上了夹板,可今天她不小心疏忽了一下,让琪亚娜又摔到了伤腿,看来又得多养一段时间了。

“已经不太疼了。”琪亚娜怕妈妈担心,其实双腿还正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刚刚摔得可不轻。

“妈妈,芽衣现在在哪啊?”

比起自己的伤,琪亚娜明显更关心这个。

她记得自己抱着昏迷的芽衣,拼尽全力最终还是没能逃脱阿拉里克的追击,现在自己能安安全全地躺在这里,说明有什么人救了她们。芽衣呢?芽衣也安全了吗?这是她此刻最想知道的问题。

闻言,塞西莉亚一怔。

“芽衣?我们并没有见到芽衣啊,本来我们还以为你醒了以后能告诉我们一些芽衣的消息呢……”

“什么!”

琪亚娜急得差点又从床上摔下去,好在塞西莉亚眼疾手快,把她按住了,这才没有对她的身体造成三次伤害。

“妈妈,芽衣不再这里吗?她没有和我一起回来吗?”

“说实话,你一直处于昏迷,我们又没有其他的渠道,所以对你们的事了解其实很有限。齐格飞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了,据你们小队里幸存的士兵们说,你们当天追击阿拉里克的时候钻进了一个庞大的地宫,阿拉里克不知怎么变成了一只狂暴的崩坏兽,你受了伤,芽衣抱着你为他们引开了阿拉里克的追击,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当时齐格飞感受到了那座山洞附近的异常,带着士兵们赶到的时候,就已经找不到你们两个了。听了幸存士兵的描述,他发疯般地到处寻找你们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就在他绝望地回到营地的时候,一位白发苍苍的牧羊人把你送到了营地。老人说的话他们听不懂,放下你之后就离开了,并没有芽衣的半点线索。你昏迷的这些天里,我们也安排了大量的人手在方圆数百里内搜寻芽衣的消息,却一点结果都没有。”

塞西莉亚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怎么办……怎么办……”

琪亚娜急得直哭。当时追击她们的,可是穷凶极恶的崩坏兽啊,芽衣没能回来…… 她再也不敢往下想了。

“别急,越是在这种情况下,就越要冷静。”

塞西莉亚温柔地抱着她。

“先给我讲讲你和芽衣离开山洞之后发生的事情,这些线索可能会很重要。”

琪亚娜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在母亲的鼓励下,她暂时压抑住了心头的恐慌,详细地讲述了她所知道的经过。

“你中毒了?”塞西莉亚有些疑惑,“可是当牧羊人把你送到军营的时候,你身上并没有毒素啊?”

琪亚娜沉默着。她对此也一无所知。

“看来,是有人救下了你,又给你解了毒。”

塞西莉亚沉吟道。

“琪亚娜,那就不用太过担忧。你既然获救了,那人又打败崩坏兽并为你解毒,说明他对你们应该没有恶意,芽衣的安全应该不是问题。这样一来,就只有两个可能了,一是芽衣现在正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而不能来见你,另外一个就是她被什么人带走了。”

琪亚娜低着头,缩在妈妈怀里。一想到芽衣可能身处危险之中,她还是会微微发抖。

可是,现在的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别怕。”

塞西莉亚握住女儿的手,琪亚娜的手是冰冷的,是不断颤抖着的。

“无论再怎么担心其实都是无用的,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养病,只有你自己健健康康的,才能去做那些能真正帮到芽衣的事。”

琪亚娜抬起头,看到了母亲那双正凝视着自己的蓝色眸子。她从中体悟到了无限的关切、温暖和爱。

琪亚娜重重地点了点头。

“乖。”塞西莉亚微微一笑,“好好养病就好,别想那么多。你现在能睡着吗?睡不着的话我陪你,多久都行。”

“我要妈妈陪我!”琪亚娜拉住母亲的衣袖不愿松开。

塞西莉亚宠溺地抚摸着女儿的小脑袋,母女二人并肩躺在床上。在母亲的怀抱里,琪亚娜感觉身上也没有那么疼了

“给你讲讲什么故事好呢……讲讲我和你父亲认识的故事吧!”

“好呀!”

……

身边的少女轻闭着眼眸,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塞西莉亚又观察了一会儿,确认琪亚娜已经睡着了以后,这才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小心地溜出房间,把门关好。

书房中依旧透出蜡烛的微光。塞西莉亚打了个哈欠,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发丝,轻轻地走进书房。

“还没休息啊。”

齐格飞坐在桌前,双手抱头,眼神中带着忧郁。

塞西莉亚知道现在局势的艰难。先前为了让琪亚娜安心养病,塞西莉亚并没有告诉她战局正在急转直下,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地步。

虽然阿拉里克已经死了,但敌人的攻势丝毫没有减弱。越来越多的哥特人在崩坏兽的支援下涌出日耳曼尼亚的森林,冲向高卢广阔的平原地带,他们人多势众,悍不畏死,罗马军队虽然以一当百,但依旧节节败退。

当初公民大会对齐格飞委以重任之时,正在罗马内外交困的节骨眼上。罗马的军事力量不是正聚集在罗马城外防备执政官换届时可能发生的变故,就是在凯文将军的麾下等待东征。齐格飞能动用的兵力少得可怜,就算他得到了临时征募的公民志愿军的支援,又大量收编忠于罗马的高卢人补充兵员,但依旧在崩坏的攻势面前捉襟见肘。

在琪亚娜昏迷的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罗马人已经完全丢掉了一马平川,无险可守的外高卢(今巴黎—梅斯—里昂一线),退到了内高卢继续抵抗。现在,罗马属高卢行省的首府图卢兹已经被哥特人在东西北三面包围,更糟糕的是,东南方向通往意大利的退路已经被敌人截断,他们正处于莫大的危险之中。

“我们可能不得不放弃图卢兹了。”齐格飞叹了口气,开门见山地对妻子说。

“什么?”

塞西莉亚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是公民大会的意见。”

齐格飞站起身,把桌上的一封信件递给塞西莉亚。

“就在两个小时前,一个罗马的信使幸运地穿过了敌人的封锁线,将公民大会的信交给了我。他们已经与元老院达成了一致,向我传达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在他们的设想里,我将放弃整个高卢,率领军队向西南撤退,翻越比利牛斯山脉,到西班牙去据守。瓦尔特刚刚从那里卸任,他当了六年的西班牙总督,西班牙行省积累了不少财富和物资,那里的人民对罗马的支持度也很高,我们可以凭借比利牛斯天险抵挡哥特人的进攻。”

“与此同时,无论正在进行的执政官选举最终选出的是哪两位执政官,他们都将率领罗马全部的精锐部队北上,推进到阿尔卑斯山脉一带。到时候,我们一个在西南,一个在东南,呈犄角之势,同时对占领了内高卢的敌人发动反攻,使他们首尾不能相顾,一举将他们打退回森林里去。”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天才般的计划,也是目前这种情形下最佳的方案,塞西莉亚也知道这一点,但仍有疑虑。

“放弃高卢……这次入侵的敌人异常残忍,凡是被他们攻陷的地区,人们不是遭受屠杀就是被感染成死士,如果我们真的放弃了高卢,那么这里无辜的高卢人民可怎么办啊……”

“没办法。”齐格飞皱着眉,“如果我们不后撤,继续在这里做无谓的抵抗,最终也会被崩坏的狂潮吞没,到头来不光拯救不了高卢人民,还会白白浪费罗马战士们的生命。”

“不行,我们绝不能独自逃走,抛下手无寸铁的平民独自面对崩坏!”

塞西莉亚与齐格飞的感情极好,这还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反驳丈夫的观点。

“就不能让凯文将军率领他那支原本要东征的军队来高卢支援吗?有了他的帮助,我们不用后撤,直接就可以在这里发动反攻啊!”

她有些不甘心地问。

“估计很难。小亚细亚对于共和国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一旦本都人在那里建立起独立的政权,东方的亚洲诸国就可以长驱直入,直接威胁到希腊和色雷斯。希腊是共和国的第二中心,是我们的命脉,罗马绝不允许希腊处于危险之中。”

“况且,你也知道,罗马是一个建立在武力征服基础上的多民族国家,一旦小亚细亚成功独立,就会给其他那些处于罗马统治下的民族树立一个危险的榜样,越来越多的民族可能会寻求自决和独立,这直接关乎到共和国的存亡。所以,元老院宁可让一个行省毁于崩坏之手,也绝不肯让它独立,这其中的逻辑,你明白吗?”

齐格飞直视着塞西莉亚那双水蓝色的眼眸。

塞西莉亚低着头。她知道齐格飞说的是对的,自己的丈夫也是一个将正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坦白来说,齐格飞也只是一个奉公民大会之命行事的小小保民官而已,他们所能做的,其实非常有限。

“可是……”她还想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是放心不下高卢的人民。”齐格飞拉住妻子的手,“放心,我会组织所有平民以最快的速度向西班牙撤离,同时,我将率领军队坚守在图卢兹,不等到最后一个人安全地翻过比利牛斯山,就绝不会放弃我们的阵地!”

……

“来,吃饭了。”

一天中午,塞西莉亚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大麦粥走进琪亚娜的房间。

“不想吃。”

琪亚娜把头埋在被子里,嘟着小嘴。

把大麦粥放在床头,塞西莉亚坐在床边,轻轻地搂住自己的女儿。

“听话,知道你现在胃口不好,但是只有好好吃饭,伤才能更快的好起来啊。你难道不想早点去找芽衣吗?”

塞西莉亚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一句话就击中了她的软肋。琪亚娜只好乖乖地坐直身体,小口地喝着粥。

“还疼吗?”

塞西莉亚把头靠在女儿的肩头。

“好多了。”

琪亚娜一边吃东西,一边声音有些含糊地回答着。

塞西莉亚欲言又止,她在思索着怎样开口才合适。

“琪亚娜……我和你爸爸准备送你到西班牙去养病,毕竟这里的药品和医疗设施都不太充足……”

塞西莉亚一直是一个真诚的人,从来没有说过慌,因此编起借口来,目光还是会不受控制地躲闪。

“为什么突然要送我走啊?”

琪亚娜有些疑惑。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陪爸爸妈妈,我的伤很快就能好了,到时候我可以重新上战场帮你们的忙……而且为什么是西班牙啊,要到后方去的话,难道不应该是去意大利吗?”

面对着女儿的追问,塞西莉亚尴尬地挠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门外,正通过一条门缝偷偷观察的齐格飞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让自己亲爱的塞西莉亚来完成这项需要骗人的工作,果然还是不太可能啊。

只能自己来救场了,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

“还是我来给女儿说吧。”

他向妻子使了个眼色,塞西莉亚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赶忙溜出了房间。

“琪亚娜,你已经长大了,我和你妈妈不应该再用对待小孩子一样的态度来哄骗你,我先在这里向你道歉。”

齐格飞拍拍女儿的小脑袋。他下定了决心,从今以后要将琪亚娜当作一个真正的大人那样对待。自己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已经敢于挡在战友们的身后,向着强大的崩坏兽举起武器了,他感到深深的骄傲和自豪。

真正的大人,真正的罗马战士绝不应被沉浸在那由所谓“善意的谎言”编织而成的甜蜜梦境中,而应该直面最残酷的事实。齐格飞一五一十地将他们现在的处境告诉了琪亚娜。

“琪亚娜。”他在最后说,“我和你妈妈将带领着所有剩下的军团在比利牛斯山北麓与敌人交战,我们将进行阵地战、守城战、运动战和游击战,我们将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把敌人死死地拖住,让更多的人可以安全地撤离到山脉的南边。本来,如果你身上没有伤的话,我不会拒绝你和我们一起战斗的请求,但你现在是个重伤员,连走路都做不到,我们又怎么能让你上战场呢?”

“琪亚娜,听话,让你妈妈带你到西班牙去,我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的。放心,你爸爸知道分寸,不会让自己身处危险之中的。”

琪亚娜被父亲那深情的眼神打动了。自己执意留下,也只会成为爸爸的拖累而已,琪亚娜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孰轻孰重。

“爸爸,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她眼巴巴地看着齐格飞。

“没问题,我向你保证。”

齐格飞微笑着。

……

如果问在罗马城,什么东西是最快的,那答案一定是消息了。轰动性的消息刚从奥托·阿波卡利斯的府邸里传出,就像旋风一般席卷了整个罗马城,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就在执政官选举正式开始前一天,瓦尔特·杨、奥托·阿波卡利斯和凯文·卡斯兰娜聚集在奥托的府邸,共同发表了著名的“同盟宣言”,宣布成立“三巨头同盟”。

在宣言中,他们三人声称将“协同一致,以共同的力量调动全罗马的人力、财富和物资,对抗一切与罗马为敌的敌人”,同时,他们称这个同盟的目的是使“这个国家的任何一项措施都不得违反他们三人之一的意愿”。三人的庞大到无以复加的野心自此昭示无疑。

“三巨头同盟”的成立无疑是轰动性的。三人的支持者无不欢欣鼓舞,而他们的敌人则捶胸顿足,感到愤怒和恐惧。

最典型的例子无疑是后世著名的罗马法学家西塞罗,这位共和制的坚定拥护者听说这一噩耗的时候正在元老院发表演讲。他愤怒地拍着主席台旁边的栏杆,用力之大竟然将大理石制成的栏杆拍断。他大声疾呼,宣称这将是“共和国的灾难”,“神圣的共和制就算不会在这三个野心家的手中终结,也将会被他们的继任者所摧毁”。

伟大的法学家愤然离席,回到自己的家中,借着悲愤的心情写就了那篇流芳百世的《论共和国》。在书中,他盛赞了“维护平等的人身权利、政治权利和财产权利”的共和主义宪制,批判了“基于军事强权”的寡头政治和僭主政治,将毫无节制的独裁权力列为“内乱、阴谋和腐败的源头”。

当然,这些与我们所要讲述的崩坏故事关系不大,与我们心爱的卡莲、奥托和琪亚娜等人的生命也没有什么交集。

……

无论人间发生着什么,时间也不会停下它匆匆的脚步。

第二天的清晨在无数人不安的梦境中缓缓到来。与往日不同,今天的罗马城分外热闹,一大早,行人和车马就将宽阔的大道挤得水泄不通,大大小小的官员们、维护秩序的士兵们、参加大会的代表们、想看热闹的市民们……人们纷纷走上街头,向着城市中央那庞大的圆形会场涌去。

执政官的选举有着严格的程序。有意愿参选的公民可以自由报名,元老院负责筛选掉其中不合格的候选人。每个公民都有参选的资格,但那些曾经当过逃兵,严重失信或是拒绝纳税的人则不在此列。剔除掉他们后,报名的候选人将在公民大会上发表演讲,阐述自己的施政纲领,尽量谋求得到公民代表们最多的支持。

公民大会将支持率最高的三位候选人提名提交给元老院,再由元老院投票选举最终的两名执政官。如此繁复的程序淋漓尽致地体现了罗马人的政治智慧,以及共和国在元老院——公民大会二元体制下寻求平衡,既追求民主又保卫共和的独特方式。

位于会场西方的主席台正好能沐浴清晨的阳光。克温图斯站在台前,向在场的近千名代表总结上一任期内的主要工作。

“去年,我们聚焦经济工作,修缮了罗马通向凯洛法尼亚的道路……”

在罗马当政治家,不可或缺的一点就是嗓门要大。多少著名的雄辩家和演说家都练就了一副洪亮的嗓门,克温图斯也不例外。可是,台下吵嚷的声浪依旧盖过了他的声音。

“就那种又窄又破的土路也值得拿出来炫耀?”

“路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害我的儿子崴了脚!”

“修路留下一大笔债,还得用纳税人的钱来替你的面子工程偿还!”

……

代表的谩骂和抱怨声在会场上此起彼伏,克温图斯脸庞抽了抽,硬着头皮继续念着他的稿子。

“在军事方面,共和国也取得了傲人的成果。在西方,我们击败了卢西坦人,巩固了西班牙行省;在南方,阿非利加的游牧部族向我们朝贡;在北方,我们挫败了哥特人的入侵,杀死了他们的首领阿拉里克;在东方,我们将本都人的叛乱限制在小亚细亚境内,成功保持了希腊和色雷斯的安全和繁荣……”

台下的嘘声更大了。

“瓦尔特总督的功劳也能算在你们头上?”

“北方的哥特人几乎都已经占领整个高卢了,我们的战士正在前线艰苦奋战,这些政客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地空谈胜利!”

“无力镇压本都人的叛乱,纵容他们在小亚细亚为非作歹,简直是共和国之耻!”

……

在一片不满的呼声中,克温图斯匆忙地结束了工作报告,狼狈地溜下了主席台。

不过要求苛刻的公民代表们并没有继续聚焦于克温图斯和他那位同样慌张的同伴。人们的目光一同看向会场的大门口,爆发出震天般的欢呼声。

瓦尔特在支持者们的簇拥下走进会场。按理来说,公民大会的选举现场是不允许非代表或候选人的一般人随意进入的,但大门处的士兵并没有阻拦瓦尔特的支持者们,反而纵容他们涌入会场,甚至有的士兵还夹杂其中,混入了支持者的队伍,可见瓦尔特的威望与个人魅力之高。

瓦尔特身披华丽的披风,来自波斯的精美丝绸在年轻人的身上熠熠生辉。他微笑着挥动手臂,向欢呼的人群致意。

瓦尔特是一名杰出的演说家,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口才和鼓舞人心的魔力。先前,无论是在两军阵前,还是在法庭上,他都用雄辩证明了自己的才华,现在。轮到公民大会领教他的力量了。

他开门见山地细数了罗马正面临着的困境。西方的国土刚刚平定,他们就又陷入了东有本都叛乱,北有崩坏入侵的危机。祸不单行,共和国内部积攒已久的疲病和矛盾也集中爆发,权力斗争不断,那些本来应该用于保家卫国,为罗马谋利的智识和精力都被拿来从事阴谋、内斗和纷争。

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不应该只会批评和抱怨,还应该拿出属于自己的方案。用后世德国思想家韦伯的话来说,瓦尔特是“卡里斯玛”式领袖的坚定支持者,他希望用希腊式的民主压倒罗马式的共和,建立一种民主基础上更加集中的权力模式。他对元老院抱以轻蔑的态度,认为他们的软弱、自私和无能是共和国这些年来频频失利的罪魁祸首。

一言以蔽之,他希望公民们给予他信任和支持,赋予他带领罗马走出困境的权柄和力量。如果这些话是从其他人口中说出的,那些骄傲的公民大概只会对其投以怀疑和鄙夷的目光,可这话从瓦尔特口中说出,没有一个代表认为他是狂妄自大的。相反,他们都认为瓦尔特是当前这种局面下最合适的人选。

他的演讲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结束了。奥托紧跟着上台,作为瓦尔特的同盟者,他并未简单地重复瓦尔特的论调,而是聚焦于正在高卢和日耳曼肆虐的崩坏。金发青年提醒公民们,崩坏是一个远比之前的迦太基更为危险的敌人,对付崩坏,那些他们走惯了的老路子是行不通的,必须拿探索出一条全新的通路来。

奥托承认,即使是他和瓦尔特,现在也没有现成的最佳方案,但他指出了元老院在创新性上的天然劣势。那些白发苍苍的元老们都是几十年前成长起来的人,自然也就坚持几十年前迂腐的思维方式和行事准则。想要让他们进行破釜沉舟式的改革,无异于痴人说梦。只有树立起新的强权,让罗马的拜摆脱元老院的桎梏,他们才能在新的危机出现时做出最快的反应的调整,拥有变革和创新的魄力、

奥托的支持者并不比瓦尔特少,他同样在欢呼和掌声中走下了主席台。“三巨头同盟”中的另一人,凯文·卡斯兰娜并没有参加本次的执政官选举。一方面,根据盟约,他并不想和他的同伴竞争;另一方面,他也并不觊觎执政官的宝座。此时的凯文只是急于让他的同盟者上台掌权,然后颁给他东征的许可罢了。他深知自己的舞台不在罗马,而在东方,只有在那里,他才能攫取渴望已久的荣耀。

今年的投票选举是前所未有的,因为在代表们的一致拥护下,公民大会最终只向元老院提交了瓦尔特和奥托两名候选人的提名,这无异于向元老院施压,要求他们放弃自己的选择权,直接认可他们的执政官身份。

元老们大为震怒,裁定这一违反惯例的提名无效,退回公民大会重新选举,但执着的代表们在重新投票后依旧只提交了他们两个的提名。瓦尔特和奥托被激动的代表们推上了元老院的主席台,向元老们发表宣称胜利的演说。

元老们深知他们在罗马公民间的声望。大敌当前,这些执掌罗马命运数十年的老人们也不想引发更大规模的内乱,只好无可奈何地认可了他们执政官选举的结果。

瓦尔特和奥托戴上执政官的桂冠,在支持者们的簇拥下在城里游行。每经过一处,人们都会献上鲜花和祝福,他们相信,这两位英雄般的新执政官可以带领罗马战胜敌人,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

……

“听说了吗?执政官选举的结果出来了,果然是老师和奥托大人。”

布洛妮娅走进房间,对希儿说道。

“布洛妮娅姐姐的老师当选了,恭喜姐姐!”

病榻上的希儿支撑起身体,甜甜地笑着。

布洛妮娅坐在床边,让希儿靠在自己身上,拿着水杯喂她吃药。

希儿从小身体就不好,气候稍有变化就会头疼脑热一阵。现在长大了一点,不再是那个弱不禁风的孩子了,但还是比一般人更容易生病。

“布洛妮娅姐姐不跟在老师身边吗?瓦尔特大人刚刚当选,应该有很多事要忙吧?”

“那些事情哪有希儿重要。”

银发少女亲昵地搂住妹妹的腰。

“那也不能为了希儿耽误姐姐的正事啊。姐姐去忙吧,希儿在孤儿院,有妈妈和其他的姐妹们照顾我,已经足够了。”

希儿还是有些担忧。

“放心吧。”布洛妮娅微微一笑,“老师已经和我说过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支持凯文大人的东征,并且召集军队北上接应正在高卢苦战的齐格飞大人……你知道齐格飞大人吧,就是琪亚娜的父亲。”

“嗯,姐姐之前带希儿去琪亚娜姐姐家玩的时候见过。”希儿点点头。

“老师说,这次他将率军亲征,把罗马的政务交给奥托大人……”

她突然凑近希儿,把嘴唇贴在她的耳朵旁边,把声音压到最低。

“老师不放心奥托大人,要我留在罗马注意他的行动。”

“啊?他们不是同盟吗?”

希儿惊讶地睁大了蓝色的漂亮眸子,同样声音小小地说。

“他们之间,有些复杂。”布洛妮娅叹了口气,“反正到时候有的是需要我操心的事情。至于现在,并没有什么事情是我帮得上忙的,所以我专门请了假,来陪希儿呀。”

她握住妹妹的手,温柔地笑着。

“姐姐最好了。”

希儿把小脑袋埋在姐姐怀里。

“好久了啊,姐姐已经好久没想这样陪过希儿了。”

少女的声音中带着些幽怨。

“对不起,是我之前太忙了,忽略了最亲爱的希儿。”布洛妮娅揉着希儿的小脑袋,“这几天我会一直在希儿身边的,希儿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不好呀?”

“好呀!”

希儿调皮地做了个可爱的鬼脸。偶尔任性一次的效果真好。

“我要听姐姐讲故事!”

“好好好。”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