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狂想曲 第二季（3） 末日
“芽衣，你……”
即使悬浮在她们对面的，是一个失去了一条手臂，并因此变得无比暴怒的恶魔，琪亚娜还是没有从芽衣刚才举动所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全力一击带来的脱力感逐渐减弱，芽衣从琪亚娜怀中挣脱了出来，与她并肩站立。虽然爱人的怀抱非常舒服，但她知道，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刻。
她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最初，芽衣被奥托从琪亚娜身边抓走，成为他那有些疯狂的实验的对象。人造女武神的计划虽然失败了，但芽衣却出人意料地活了下来，成为了继琪亚娜之后，第二个能够自行操纵崩坏能作战的人类。
体内肆虐的崩坏能赋予了她强大了力量，也带给她无穷无尽的折磨。芽衣忍受不了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事实，更不想让琪亚娜为自己而伤心，就逃进了北方茫茫的森林，占据了一座古代的遗迹，把它当作自己的藏身之所。
她一直都在寻找奥托的踪迹，想要为自己和其他人的遭遇复仇。可是，当她驱使的阴影打探到外界的情报时，奥托已经输掉了和瓦尔特之间的内战，逃到了遥远的埃及，并传言被埃及王所刺杀。失去了目标的芽衣只能终日躲在阴暗的遗迹里，愈疗着自己身上的伤痕。
是约书亚找到了她。从一开始，芽衣就被这个恶魔的魅力和强大所震撼，在她面前，同样拥有崩坏能的自己毫无反抗的力量。约书亚控制了她，将她当作自己的助手一般培养。那些天，芽衣的心始终的灰暗的，因为她听约书亚亲手述说了自己的计划。她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曾经她熟识的大家，都不可能阻挡住约书亚的步伐。
很多次，芽衣都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既然无法反抗，那么她至少不愿意成为崩坏的爪牙。可是，就在这时，琪亚娜找到了她（详见《崩坏狂想曲》第十一、十二章）。
芽衣不知道琪亚娜是怎么在误打误撞中找到自己的，她只记得，当她站在自己面前时，自己怀着怎样复杂难言的心情。琪亚娜把她的心里话一股脑儿地倒给了她，说实话，芽衣当时有股冲动，她真的想就这样，拉住琪亚娜的手，和她一起逃出这个令她感到窒息的地方，逃到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想的天涯海角去。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只要约书亚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没有放弃她那危险的想法，这个世界上就绝对没有安全的角落。不过，看着琪亚娜含泪的眸子，一个疯狂的、不自量力的想法开始在少女的心中生根发芽。
芽衣目睹了约书亚的所作所为，也亲眼见到了崩坏的力量在北方迅速的膨胀。芽衣清楚，自己的朋友们，自己所爱着的人们正在浴血奋战。既然他们没有放弃希望，自己就应该尽自己所能，为他们，为自己面前这个正在为残酷的命运而哭泣的少女做些什么。
她决绝地回应了琪亚娜。从那时起，芽衣就只为了一个目的而战斗，那就是将约书亚彻底击败。
约书亚是一个疑心很重的人。她从来不会相信任何人，包括她最赏识的芽衣。因为自己不方便公开现身，手下的其他人又难堪大任，约书亚不得不将崩坏的权柄交到芽衣手中。可是，她又不放心芽衣，既派出大量的眼线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又为她设下的重重的考验。
约书亚深知，要探寻一个人的本性，光靠被动的观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做到的。为此，她逼迫芽衣拿起火炬，成为那个点燃毁灭之火的使者。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胜利，看着一个又一个被血腥屠戮的城市，约书亚慢慢地相信，芽衣的内心真的已经被崩坏完全侵蚀了。
可是，就在今天，就在决战的战场上，她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也有犯错的时候，代价是一条手臂。
“芽衣！怎么可能！”
天空之上，白裙小女孩死死地盯着站在琪亚娜身边的紫发少女，漆黑的漂亮眸子里闪烁着狰狞的杀意。
约书亚目光中满溢的怒火足以让一个不够坚强的人当场精神错乱，即便是芽衣，也感觉到遍体生寒。但她还是勇敢地昂着头，与约书亚对视着。
“你……从未被我控制。既然如此，在我下令让你杀死整个城市的男女老幼，将千万房屋夷为平地时，你为什么可以毫无犹豫地执行？”
女孩的声音有些嘶哑。芽衣从中听出了一丝隐约可见的挫败感。
“我是一个罪人，我不会否认这一点。等这场战争结束以后，我会让那些因我带来的苦难而哭泣的人们审判我。不过现在，我必须和你做个了结，恶魔！”
芽衣将长刀横在身前。
“好……很好，芽衣。”
约书亚逐渐平静了下来。可是，现在的少女反而比之前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那么，想必你已经做好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准备了吧。”
闻言，芽衣不再回答，而是将崩坏能源源不断地灌注进手中的武器之中，用行动表明着自己的答案。
染血的衣袖轻轻挥动，狂猛的飓风在约书亚周身成型，迅速向周围扩散开来。点点猩红色的光芒汇聚在空中，逐渐变成盘旋呼啸着的血雾风暴。
“她正在凝聚攻击，必须快点动手！”
芽衣可以说是在场对约书亚最熟悉的人了。见状，她的俏脸上布满的焦急与不安。
“嗯，我们一起。”
女孩的轻声在身旁响起。芽衣转过头，白发少女那张微笑的俏脸映入眼帘。
看着琪亚娜，一股莫名的安心感涌上芽衣心头。点了点头，芽衣率先展动身形，如同天际闪过的流星一般径直撞进浓重的血雾之中，琪亚娜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
城墙上，看着天空中瞬息万变的局势，布洛妮娅转头看向一旁年迈的传教士。
“老先生，麻烦你们了。”
点点头，保罗举起手中古朴的拐杖，股股狂风在城头凭空形成，托举着上百位身穿黑袍的天命教士们升上天空。
既然约书亚已经现身，还被芽衣的偷袭重创，那么现在，就是他们出手最好的时机！
一圈肉眼几乎眼不见的淡白色光晕从拐杖顶端扩散开来，保罗闭上眼，通过这样的方式感测着红雾内的情况。
“恐怕那两位正在战斗，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必须帮助她们才行。同僚们，把你们的力量借我一用！”
“是，保禄主教。”
天命的主教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威信，更何况这一代的天命教士们对于保罗都有种特殊的尊敬。在这位白发苍苍的主教几十年的任期里，天命从一个非法的地下组织，变成了受到罗马共和国政府，甚至是伟大的奥古斯都本人承认的世界级教会。一路走来，保罗始终都是天命教会的旗帜，也是大家追随的榜样。
吟诵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一开始是铿锵有力的大卫王赞美诗，后来是华丽隽永的所罗门王赞美诗。源源不断的能量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凝聚在保罗身边。
“散去吧！”
浑浊的双目中闪出两道精光，老人一挥拐杖，纯白色的能量匹练横扫而出，轰击在庞大的血色风暴上。
红雾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在剧烈的能量爆发中被迅速蒸发着。看着攻击的效果，罗马的战士们无不感到欢欣鼓舞。看起来，约书亚也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然而，天空之上的天命教士们就没有这么乐观了。他们一个个紧张地注视着翻腾的红雾，不少人的黑袍都被冷汗浸湿了。
“小心！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大喝一声，保罗将拐杖一横，向左跨出一步，挡在其他教士们的前面。
一道火红色的闪电从红雾之中射出，直直地装在不远处的城墙上。巨石垒起的城墙被硬生生地砸出一个巨大的凹坑，烟尘弥漫。
琪亚娜踉踉跄跄地从撞击形成的废墟中爬了起来。少女身上到处都是伤痕，鲜血滴滴答答地从伤口流下，白色的秀发上沾满了灰尘。
琪亚娜的俏脸冷若冰霜。即使已经负伤，少女还是咬着银牙，用力一踏地面，身体重新升空而起，毫不畏惧地向着血色风暴冲去。
看着她的动作，保罗眉头微皱，可还是没有出手阻拦。他知道，别看琪亚娜伤成这样，身处风暴之中，状况不明的芽衣恐怕处境更加危险。与其徒劳地劝说琪亚娜爱惜自己的生命，不如多施放一些攻击，来削弱约书亚的力量，为琪亚娜和芽衣争取更多的机会。
白色的能量光柱如同雨点一般倾泻在血色风暴上，二者相撞所释放而出的狂猛冲击力席卷着天际。保罗本就拥有着士师的权柄，能够从神明那里借来一部分力量，再加上上百位最优秀的天命教士为他助阵，战斗力更是成倍增长。一时间，华丽的光幕让人目不暇接。
越来越近了。琪亚娜双目紧紧地盯着不断翻腾的红雾，握着剑柄的小手悄然攥紧。
突然，少女漂亮的蓝色眸子骤然一缩，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人惊骇的景象一般，俏脸上涌现一抹焦急。
前冲的速度加快到极限，层层烈焰从重剑上燃起，琪亚娜一咬银牙，狠狠地向风暴之中的某处劈去。
火焰接触到红雾，血色的能量在灼烧之下迅速消散，露出其下的两个人影。回过神来，手中的重剑已经被黑色的锁链紧紧缠住，难以再向下移动分毫。
淡紫色的秀发如瀑布般垂在腰间，洁白的连衣裙包裹着娇小的身躯，如果不是断臂留下的狰狞伤口，现在的约书亚看起来真的像个洋娃娃一般可爱。女孩仅存的右臂向前伸出，玉石般精致的小手紧紧地抓着芽衣的喉咙，无论她怎样挣扎，都没法从约书亚的手中挣脱。
左边空荡荡的衣袖里，两条漆黑的锁链如同毒蛇般蜿蜒而出，缠绕在琪亚娜手中的重剑上，其上附着的浓郁黑色能量不断侵蚀着剑身上的火焰。二者接触之处，无比锐利的剑锋竟然都在以相当快的速度被腐蚀着。
见状，琪亚娜内心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扔掉了武器。见识到了那股黑色能量的恐怖腐蚀力，她大概能够想象，如果被那东西接触到了自己的身体，将会是怎样可怕的情景。
失去了少女体内源源不断的崩坏能的支持，重剑上的火焰逐渐熄灭，被黑色能量侵蚀殆尽，连灰烬也没有留下。
双腿在半空中徒劳地来回蹬着，芽衣俏脸涨红，拼命挣扎着，想要逃脱约书亚的掌控，可面前这个女孩的玉手看起来又小又柔弱，可芽衣能感觉到，自己的玉颈上似乎压着千斤的重担，就算她毫无保留地动用着体内的崩坏能，也只能勉强呼吸。想要挣脱，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似乎是感受到了琪亚娜的气息一般，少女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了正因为自己而显得心急火燎的白发女孩。
“快……快走……她太强了……不是我们能够战胜的……”
因为玉颈被约书亚死死卡住，芽衣的声音有些嘶哑。即便如此，她还是用尽全力向琪亚娜喊道。
“真是感人的场景啊。”
约书亚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还是多考虑考虑你自己的情况吧。不过请你放心，用不了多久，你的小女友也会来陪你的。”
如同活物一般不停跳动着的血色能量顺着少女雪白的手臂，灌注进芽衣的身体。芽衣痛苦地挣扎着，犹如正在遭受折磨一般。
“芽衣！”
看到芽衣受苦，琪亚娜的心里就像在滴血一般。失去了武器的少女就这样直直地冲向约书亚，火焰包裹着她的全身，看那架势，竟然是要和约书亚来一场以命相搏的肉搏战。
“现在还没轮到呢，给我滚开！”
约书亚明显有些不耐烦。美眸微微眯成危险的弧度，毒蛇般的锁链再次探出，从两个刁钻的角度向琪亚娜刺去。
管不了那么多了。琪亚娜双臂交叉在胸前，和向她正面刺来的锁链撞击在一起。狂猛的能量劲风从碰撞之处炸开，琪亚娜的娇躯如同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而出，一丝鲜血顺着少女的唇角滑落。
没想到，就算是强如琪亚娜，在这个恶魔般的少女手中，竟然连一招都抵挡不住。
就在琪亚娜无力地向地面落去的时候，另一条锁链追上了她。琪亚娜已经无力阻挡，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向一旁闪躲。
锁链偏离了原本瞄准的心脏，但也狠狠地刺中了少女的腹部。一股剧痛从腹部传来，琪亚娜还来不及检查伤势，就一头撞进了地面，把土地撞出一个大坑，一时间尘土飞扬。
“嘁……”
看到琪亚娜避开的致命的部位，约书亚有些遗憾地咂了咂嘴。她不再去管那个失去了战斗力的对手，将目光转向面前依然在不断挣扎着的芽衣。
此时的芽衣已经完全被血色能量包裹了。浓厚的红色能量如同蝉茧一般将芽衣困在其中，即使约书亚松开了抓着芽衣喉咙的手，她也仍然动弹不得。
她要干什么？能量茧之中，芽衣看着近在咫尺的约书亚，心中升起一抹不安。
“你伤到我左臂的攻击，本来是要劈向城墙的，对吧？”
遥望着雄伟壮丽的罗马城墙，约书亚森然一笑。
“既然如此，那么我就把你的身体，变成摧毁城墙的炮弹吧！”
话音落下，少女的小手猛地向前一挥。芽衣知道她要干什么，疯狂地挣扎着，可赤红色的光茧把她的身躯束缚得紧紧的，让她连气都喘不过来。
包裹着芽衣的红色光茧如同流星一般从天际坠落，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直直地砸向了巨石垒起的城墙。
“快，快拦住她！”
石砾堆中，浑身的血的琪亚娜挣扎着爬了起来。少女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腹部还有一个狰狞的血洞，鲜血如注般向外不断涌出。不过，她已经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了。
不用她提醒，保罗自然知道约书亚这记攻击的可怕。拐杖在身前上下翻飞，舞出道道残影，保罗的动作敏捷得不像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洁白的光幕在他面前垂下。
红色流星速度丝毫不见，一头撞进光幕之中。看似虚幻的光幕展现出了不输于蚕丝的柔韧，弯曲成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把红色的光团包裹其中。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在二者接触的部分处，红白两色的能量疯狂地侵蚀着彼此，上演着令人胆战心惊的角逐。
天空上，约书亚遥望着双方的碰撞，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一般。少女的目光扫视着下方自己手下的军队，向它们挥了挥手，下达着后撤的命令。
看着天空之上史诗般的对决，地面上的死士和崩坏兽们早就吓得双腿发抖了，可是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芽衣临阵叛变，约书亚从刚才现身开始就对它们不理不睬，这些缺乏智能的生物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颤抖着停留在原地，近距离地看着这场华丽而又致命的演出。
现在，得到了后撤的命令，它们终于松了一口气，争先恐后地向远处奔逃。看着这些缺乏勇气的家伙逃散的背影，紫发小女孩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
真是的，自己手下怎么净是些这样的士兵，一个个都难堪大用。如果不是一会儿还得驱使着它们攻击罗马城，不能在这里受到能量爆炸的波及，无意义地减员，约书亚真的想让它们距离战斗的中心更近一点，让它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恐惧。
……
城墙之上，布洛妮娅死死地盯着天际红白两色能量的交锋，脸色十分凝重。在看到白色光幕上浮现出越来越多的裂痕之后，少女的神色就更差了。
“传我的命令。”
她一挥手，把背着双头鹰旗帜的传令官叫到自己面前。
“所有人立刻撤离城墙，过重的器械就留在城墙上不要动，一切以人员安全为主。速度要快，确保每个人都到安全的地方去！”
传令官向奥古斯都行礼，小跑着离开了。
“布洛妮娅姐姐。”一旁的希儿有些忧虑，“我们放弃城墙的话，这里不会被敌人占领吗？”
“敌人也在后撤。”
布洛妮娅手扶着城墙。为了给守城的士兵提供掩护，城墙上砌着半人高的垛口。可是，这些原本能到正常士兵胸口高的垛口却只能让身为小女孩的布洛妮娅露出小脑袋。
这副使得奥古斯都的威严有所减损的模样看起来颇为滑稽，但在现在这样的关头，谁也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约书亚最清楚她攻击的威力。既然她下令让部队后退，我们就不能拿我们战士的生命冒险。不管在什么时候，人都是最宝贵的。城墙失守了，我们还可以巷战，还可以在关键的路口筑起街垒，但战士们如果阵亡了，可就没有人拿起武器保卫家园了。”
罗马的军队一向以效率著称。在各级军团的组织下，正规军、雇佣军、外籍军团和民兵们纷纷抛下投石机和弩炮，列着队撤离了城墙。
“我们也走。我们直接到朱庇特神殿去，那里是城中地势最高的地方，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就在那里构筑新的防御工事。”
看着城墙上的战士们越来越少，布洛妮娅转过头，向身边的希儿说道。她很自然地握住了希儿的小手。
“怎么样，害怕吗？”
布洛妮娅向她轻声问道。
希儿摇摇头。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度，蓝发少女的俏脸微红，感到无比的安心。
不同于中式古城依靠城楼上下城墙，罗马的城墙并没有装饰华丽的城楼，士兵们则通过修造于城墙内部的，螺旋式的台阶通行。这里又黑又暗，如果晚上一个人从这里走，还真的有些发怵。
因为城墙上已经不剩下多少人了，所以这里并不拥挤，布洛妮娅拉着自己的妹妹，以最快的速度向下方奔跑着。她感觉到希儿拉着自己的手非常用力，布洛妮娅知道，虽然这个小家伙嘴上说不怕，但遇到这样的场面，多少还是会有些紧张的。
已经来到通道尽头的石门了，布洛妮娅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身后还有不少人。她站在门口，催促着撤离的人们加快速度。
人头攒动，喧闹的声音充斥着人们的耳朵，没有人注意到天空中的变化，知道有人惊叫出声。
“小心！”
闻言，布洛妮娅这才回过神来。她抬头望去，原来，摇摇欲坠白色的光幕终于不堪重负，在人们惊骇的目光中崩碎开来。赤红色的光茧颤动着、嗡鸣着，以泰山压顶般的威势向城墙砸来。
正在这时，布洛妮娅感觉到自己被人扑倒了。还来不及挣扎，扑倒她的人就紧紧地抱住她的腰，在倒地时动能的推动下向远处翻滚着。
布洛妮娅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散架了。尊贵的奥古斯都狼狈地在地上打着滚，胳膊、后背、双腿……地上那些崎岖不平的坑洼之处撞击着少女的身体，让她感到一阵阵的剧痛，身上的战袍也沾满了尘土和从擦伤的伤口处溢出的鲜血。
突然，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耳边响起。布洛妮娅暂时失去了听觉，眼前也变成了一片赤红。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布洛妮娅仰面躺在地上，感觉身下的大地都在颤抖。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她知道，在这样的时候，自己做什么都没有用。
不停有碎石落下，先前抱住她的人张开双臂，把她紧紧地护住。即便如此，布洛妮娅身上也多出了许多划伤和淤青。
强烈的眩晕感涌上心头，宛如世界末日般的场景包围了布洛妮娅，让她看不见前后左右，也分不清东西南北。
某一刹那，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约书亚的攻击击中了吗？城墙已经崩塌了吗？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崩碎的巨石掩埋，眼前所见的赤红只是死后不久时呈现出的幻影？
她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了。可是此时，除了思考之外，她别无他法。
只有抱着自己的人身上传来的一丝温暖，才能让她感觉到一些除了恐惧和迷茫之外的情感。
震颤感逐渐减弱了，布洛妮娅的知觉也渐渐恢复。一片废墟出现在她的面前。
少女挣扎着坐起身来。她知道，呈现在她面前的，恐怕就是不到一分钟前还巍峨挺拔的城墙所留下的遗骸了。
直到现在，她才看清楚抱着她的蓝发女孩。
希儿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少女的两条玉腿正无力地垂在地上，看起来像是折断了骨头。在她后背上，道道狰狞的伤痕正往外渗血。即便如此，希儿的双臂还是紧紧地环着姐姐的腰，其上的力度丝毫不见。
“希儿！”
布洛妮娅惊叫一声，连忙让希儿靠在自己怀里。
被末日场景弄得一片空白的大脑逐渐恢复了情形。布洛妮娅意识到，刚才城墙倒塌的时候，是希儿将自己扑倒在地，翻滚着离开了致命的坍塌区域，也是希儿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不让飞溅的土石伤害布洛妮娅。
滴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少女沾满了灰尘的俏脸滑落，布洛妮娅刚刚抱紧希儿，又害怕太用力加重她的伤势，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希儿，对不起……应该是我来保护你的……对不起……”
少女已经泣不成声了。
躺在姐姐怀里，希儿苍白的小脸上浮现一个温柔的笑容。
“能保护布洛妮娅姐姐，希儿很开心哦。”
“没错，希儿很勇敢……希儿比我更有勇气……是希儿在我慌乱的时候保持了镇定……是希儿把我从死神那里救了回来……”
“可是，希儿只能救下姐姐一个人啊……”
说着，希儿扭过头，看着那片还笼罩在烟尘之中的废墟，漂亮的眸子有些黯然。
咬着嘴唇，布洛妮娅低下了头。她知道，在城墙崩塌的时候，还有很多士兵没有撤出来。
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布洛妮娅抱着希儿，一瘸一拐地向城中走去。
见到浑身是血的两人时，罗马的军医官们都惊呆了。而等到他们看清奥古斯都那阴沉得可怕的脸色时，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布洛妮娅把希儿交给他们。万幸的是，希儿的伤势虽然严重，但没有生命危险。
闻言，布洛妮娅松了一口气，随机就转身向其他地方走去。她知道，现在没有时间留给她休息和伤感了。
……
“芽衣！芽衣！”
另一边的情况甚至比这边还要糟糕。废墟之中，琪亚娜跪在焦黑的土石上，徒手疯狂地挖掘着。即便尖锐的石块将她的玉手划得鲜血淋漓，少女也丝毫不放在心上。
疼痛早已被她屏蔽了。担忧心上人安慰的情感过于强烈，以至于她都没有办法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反应。
那样程度的攻击，连宏伟的罗马城墙都被轰成了一片废墟，那么身处红色光茧之中的芽衣……
琪亚娜就这样不顾一切地挖掘着。说实话，她的寻找是毫无章法的，这样大的一片废墟，她根本不知道芽衣会被掩埋在哪里。可是，她绝不允许自己只是坐在一边哭泣。只要还能动，她就不会停下寻找芽衣的努力。
然而，无论少女怎样坚强，身体都是不会说谎的。琪亚娜受了很重的伤，尤其是腹部的那处贯通伤，即使她用崩坏能堵住了伤口，制止了鲜血的外流，但原本位于那里的身体组织和血管都被切断了，对于少女的身体依然造成了极大的创伤。
阵阵虚弱的感觉涌上心头，琪亚娜跌倒在碎石堆上，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地面。
咬了咬牙，少女用尽全身力气，重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害怕自己如果就这样倒下，会再也站不起来，更害怕错失芽衣本就渺茫的生还机会。
眼前一阵发黑，琪亚娜的身体晃了一下，重新瘫倒在废墟上。冷汗从少女的脊背上滑落。
“还真是执着啊。”
小女孩娇滴滴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猛地回过头，琪亚娜看到约书亚正翘着小腿，双臂环抱在胸前，笑吟吟地看着她。
没错，就是双臂环抱在胸前。琪亚娜确信自己没有看错。约书亚那条原本应该已经被切断的左臂又奇迹般地回到了她的身体，看不出任何创伤的痕迹。
“你在看我的胳膊？”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紫发小女孩哈哈大笑。
“你们以为，靠着卑劣的偷袭，真的就能给我留下难以愈合的伤痕吗？不会的。这具身体是我‘借来的’，让我想想……哦对，是从那个叫‘西琳’的小姑娘那里。”
“身体对于我而言，只是一个容身的地方而已。任何伤势，只要我体内还有足够的崩坏能，都能自我愈合。真可惜，如果芽衣还活着的话，看到她辛辛苦苦给我造成的伤势就这样痊愈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约书亚仰天大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你说‘如果芽衣还活着的话’？芽衣已经死了吗？”
琪亚娜睁大了眼睛，美眸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怒火。
“那是自然。你没看见吗？”约书亚指了指周围，“那些巨石都变成这样了，更何况是人呢？”
“其实我还是有点遗憾的。让那个背叛了我的家伙就这么轻松地死去，还真是便宜了她啊……”
“如果你正在担心这个的话，那么大可以放心。”
一个陌生的，但又让约书亚感到无比熟悉的女孩声音突兀地响起。
废墟中的两人齐刷刷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位。那里正站着两个人。
琪亚娜一眼就看到了正躺在为首的白发女孩怀中，陷入了昏迷的芽衣。喜悦的泪水涌上了她的眼眶。
“还给你吧。”卡莲向她眨了眨眼，“已经失去意识了，但只要保护好，不让她在受到什么伤害，应该还是能保住性命的。”
琪亚娜连忙踉跄着跑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芽衣，抱在自己怀里。
做完这些，卡莲这才转过身，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约书亚。
“不愧是你，居然这么快就能突破我的幻境。”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约书亚并不感到意外。
然而，当她的目光扫向卡莲身后，看到那个和她站在一起的金发青年时，少女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
“你怎么还在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我的另一半？”
“另一半？”
闻言，卡莲的小脸抽了抽。
“没错。”
约书亚点了点小脑袋，俏脸上的神情相当认真。
“你是属于我的。来吧，到我这边来吧。待在那个糟糕的家伙身边有什么好的？”
说着，小女孩张开了手臂，仿佛像是要拥抱她一般。
“你等一等。”奥托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一直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她为什么是你的‘另一半’，我又为什么是‘糟糕的人’？难道这是什么决斗前的新式挑衅语吗？”
“不要打扰我和卡莲说话！”
约书亚展现出了罕见的愠怒，就像是一个正在吃醋的小女孩一般。漆黑的锁链从白色连衣裙的袖**出，直刺向奥托的胸口，丝毫没有留手的打算。
向旁边踏出一步，将奥托护在身后。卡莲袖袍挥动，与约书亚一般无二的黑色锁链在半空中挥舞着，将约书亚的攻击格挡开来。
“你竟然还为了他和我动手！”
约书亚更加愤怒了。
“情况有些复杂，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了我再给你仔细说。”
卡莲有些头疼地扶着额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