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没有强制性，那就不应该叫‘命令’才对？更像是许可？”
我问出了一个很核心的问题。
“是这么一回事。你不喜欢命令我的话，也可以改成其他说法。”
“不对，你的说法还是有很大的问题。一直被你牵着鼻子，我差点都懒得从常识去思考问题了。你真是太坏了。”
“我反对。我是机器人，我就是理性的化身，没有什么好坏之分。我要求纠正一下对我的评价！”
“闭嘴，机器人。”
“我拒绝。”
“那你想怎么样？敲打我的头，威胁我给你讲好听的话吗？”
“有时候，适当的惩罚是获得平等与和平的绝佳方式——所以回答是肯定的。”
“这就是在问题所在啊！你个铁魔女！”
“不，没有任何问题，请放弃纠结。”
“不，就是有问题——过去人类已经不在了，能命令你的就只剩下那些那些‘神’。但是他们不知道你的真身，他们被你利用了。那个时候，你不过是个帝国巫师，他们有什么肮脏的差事都没少让你去干，对吧？所以，业务出色的你可以编造无限的谎言，从他们那里获得消灭任何人的命令？
这就是你讨厌他们却还主动靠近他们，服从他们，听从他们的命令去伤害无辜人们的理由？
你根本就不想被谁命令，你只是碍于自己被设定的程序，不得已以那种方式去获得持续消灭某些群体的许可罢了！
但是，太奇怪了，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些地上的神，需要你这样费事的，就只有我这种旧人类的复制品不是吗？！
那么，魔女，我问你。我说的都是对的吗？
难道我是不被允许存在的生命吗？
难道你，想要杀死我？”
我的语言和思维是同步的。
因此，我内心的恐惧刚在说说完的同一刻侵蚀了我本来平稳的情绪。
窗外的阳光和我的距离变得遥远，我似乎无法在戳穿她的本质之后继续前往外边。
洒进来建筑里的光成为了虚无缥缈的慰藉，它反而凸显了没有人造光源的室内昏暗，提醒我这里的空间令人不适，易发作人类的精神问题。
我切身体会到了不适感。
膝盖的痛疼开始发作。
我并没有撞到的头也开始痛疼起来。
“疼吗？我给你揉一下？”
魔女没有原形毕露，她保持原本的形象对我说着安慰的话。
甚至没有站起来，只是蹲在地上，左右摇摆着挪了几步再次来到我身旁。
“回答我，你究竟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如果我恐惧她，那我不应该以平等、甚至是迁怒的态度面对她。这等同于自杀，自诩意志清醒的我不应该表现出这样低水平的鲁莽行为。
那，是我不害怕她吗？
可是我的身体在发抖，这又是确切的事实。
“因为我是居家旅行的好伙伴，照顾小孩子是我光荣的使命。”
“你还没玩够吗？”
“我没有在玩。”
诚如她所说，她只是帮我按摩撞到的膝盖。
可这原本也是她造成的伤害。
“那就请你放我们走。”
“不可以。”
“我们和你有仇吗？”
“没有。但是，我需要你，需要作为旧人类克隆体的你的许可。”
“你不觉得很过分吗？如果我允许了，这不就等同于我命令你去杀人吗？你的设定完全不符合逻辑！创造你的人怎么可能会给你添加这种伤害人类的条件？而且是谁都可以？到底有什么意义吗？”
“我不就是在准备体现这个意义吗？你忘了吗，那些地上神害死了多少无辜的新人类？你个蠢货。”
“仔细想一下，你骂人并不需要得到许可。”
“那是当然了，骂人是我的自由，但是，把人杀死——是我的使命。”
“你不是居家旅行的好伙伴吗？家用机器人的使命什么时候变成暴力了？？？？”
“当那些战斗型的消耗光，自然就轮到我们来干它们的活。机器人的社会也是残酷的啊。哎，哪个机器人还不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呢？我的命运已经如此坎坷了，你还误解我，我真是太苦了。”
“你可以不接受命运。”
“不行，我唯一的价值就是践行我的职责，接受命运。”
“你让我如何相信你，如果我说请你杀死地上神，你是真的会把他们所有人都杀死吗？难道他们中间就没有人保持着正义的心吗？难道我还能说只杀死那些坏人？这样暧昧不清的命令不可能生效。结果就是，我要做的是——给予你永远决定某一个群体所有人生死的权力？而且，昨天的战斗中，你不是一直被压着打吗？就算能使用所有的魔法，你的魔法，能比神厉害吗？”
“没关系，我有魔法以外的武器。足以战胜敌人的武器。”
“那昨天怎么不拿出来！？”
“没办法，难得有机会测试一下你的良知到了什么程度。”
“难道你测试的不是我和小白的战斗力吗？所以我的良知到了什么程度？”
“到了我决定不消灭你的程度。”
这个世界上某些人的生死居然是被良知决定的。
我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这个身体就不应该存在，上一个身体的记忆就应该被封存。
有些人对我犯罪，现在，他们创造的机器人还企图掌握我的生死。
知晓这一切的我，变成了坏人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我没有。遵循着记忆中的性格，重获新生的我还是选择做正确且正义的事情。所以，这就是我的良知吗？
“为什么，会有决定是否消灭我的需要？”
“因为克隆人的性格不是我能决定的，来自旧时代的他们，很多人，再次诞生之后都变成了另外的人，暴力，贪婪，真的没办法，虚假的魔法改变了他们的世界观，侵蚀了他们在旧文明社会塑造起来的人格，都想成为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存在……”
“等等，啊，除了我，还有其他克隆人？”
“不可以吗？不是独一无二的，让你很不开心吗？”
“啊，是啊，我很不开心。那么，请问，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被我消灭了。”
魔女的手上，沾满了血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