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前方出现一抹湛蓝。
“快别玩了。”
“妈妈!我们很快就要从沿隧道入侵改为突袭领域移动了呢!”
“所以说快点下来,马上就要到出口了。”
于是梅莉亚将形式上的脚下变为定义中的脚下,就可以安稳着陆而不会浮空了。
就这样小孩和大人一后一前冲出隧道。
“是平地。”
“的确是。”
“咦、咦?怎么突然慢下来了?”
“因为是平地。”
“风声……也逐渐变小了呢……”
“因为是平地。”
“那这么说我们已经到了对吧!”
看到大人停下,梅莉亚也依靠意识静止。
风确实消失了虽然有点失落,但重要的是眼下,她没有忘记旅行的初衷。
“白烨镇!”
她指着依旧光秃秃的平地,视野中却有布料飘落,还有被放到一旁的高跟长靴。
“咦、咦?!白烨镇,难道还要脱衣服才可以进去吗?!”
她在内心发誓绝对不要。
接着看到取下的护目镜被放到风衣上,她也学着摘下护目镜挂到脖子,视野被重新填上黄色。
最后是手在腰间做出拨动开关的动作,白色短裙径自垂下,变成了白色的长裙。
“呜哇——!妈妈,你好漂亮!不过感觉还是穿短裙的时候要更加漂亮!”
“虽然这和我知道的漂亮有点不同……”
“果然要去白烨镇就要打扮得漂亮一点!但是我遵照妈妈的话没有穿裙子,也没带备用的衣服可以替换……”
梅莉亚交替着指指前面又指指自己,脸上写着“该怎么办呢”。
“穿在里面的方式实在是太狡猾了!妈妈真的好过分!”
“快收起你那毫无理论依据的幻想,这才不是开启白烨镇大门的钥匙。”
“咦、咦……?那脱成这样是打算做什么……”
最后一次将食指指向前面,被娅尔缇娜一把捏住。
“总之请不要只用‘脱’来概括换衣服的细节,搞得最后好像一丝不挂一样……拿着这个。”
被捏住食指的手被打开,上面多了一个水袋。
“咦、咦?喔!确实有点渴了呢,不看到水都没有意识到呢!”
“……”
于是梅莉亚在夹杂嫌弃与怨念的目光中毫不避讳地仰起脖子,之后将水袋原样递回。
没有盖盖子,意图很明显——
“妈妈……咦?”
——却看到两只手相互交叠成容器状,梅莉亚不假思索地翻下手腕。
寂静。
清澈的水流跃动而下,梅莉亚从瓶口开始描绘视线。
寂静。
水透过指缝滴落到地面,梅莉亚意识到这是可耻的浪费行为,便想到一定要接住。
寂静。
棕色的皮袋与沙地融为一体,正在不断下陷。
寂静。
“呜哇——!!!”
——被打破了。
手脚并用地捡起水袋,梅莉亚凭借重量就能判断出里面大概还剩下三口。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唉……”
“妈、妈妈……对不起……”
“没事~”
“咦、咦?!”
她看到毫不在意的脸,绝对不是安慰“不小心”时产生的包容感,更多的是在说“丢就丢了呗~”时的不在乎。
“这可是珍贵无比的水啊!!!”
她却说没事。
“可以再找~”
“这可是在黄昏之海啊!!!”
她却说可以再找。
“就连我都知道在黄昏之海寻找水源是只有神才能做到的事情,妈妈更没理由笨到不知道!”
“你以为你是在用什么态度和我说话?”
“咦、咦!!!”
她听出了字里行间的威严气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这可是比弄洒水还要严重一万倍的事情。
——当然是在都没觉得渴到不行的地步之前。
“对、对不起……我太紧张了……我不应该说妈妈……”
“诶?这没所谓吧?”
“咦、咦?!这可是在当面说出不敬之辞耶!”
娅尔缇娜却说没所谓,这下梅莉亚真的搞不清哪里是重点了。
“至少我们现在不需要水,那么只要在下次觉得口渴之前找到水不就好了~”
真是简单的逻辑,简单随意到好像是在鄙视。
“真有这么容易的话,它们又是怎么变成那个样子的!”
梅莉亚随手一指,看不出原形的白色枯骨就堆积在那里,远处还有,这里简直是一片浑然天成的墓园。
只看一眼就觉得情形真有够严重,但娅尔缇娜依旧用着轻描淡写的口气描绘一切。
“大概是因为不够努力所以才自暴自弃变成那样的吧~”
“是谁教给我本能第一位原则啊!不要随随便便就否定动物们的求生欲望啊!老师如果不断否定前一天的讲课内容,做学生的要怎么办啊!”
“噗哈哈哈哈!说的是呢!那就姑且是认为它们很努力却没有找到~”
“所以说——!”
——找不到该怎么办!找到了如果干涸了该怎么办!找到了如果很幸运地还没干涸却有大型猛兽霸占着无法靠近该怎么办!
“呜哇——!会和它们是一样的下场啊!白色的家伙你笑什么啊喂!”
这一次指的是一只咧开嘴巴的动物头骨,但梅莉亚其实暗含了寓意。
“那怎么办?自顾自地气到爆炸,难道还要怪我咯?”
“难道还要怪我……咦、咦?”
轻描淡写的视线正从轻描淡写看着自己的状态转变到右手,这时水袋里的水开始举办庆祝的宴会。
“咦咦咦咦——!”
客观地说,只是将水袋交到自己手里,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但梅莉亚又想到自己是不太可能做出“没拿住”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于是将记忆回溯到“掉落之前”。
到底该怪谁呢?
“所以说妈妈为什么平白无故地摆出一副要用宝贵的水冲洗手指的姿态啊喂!!!”
口头地指证罪名,这是人证。
“这下看妈妈还能说些什么!”
纤细的手指在滴水,指甲的缝隙也藏着很明显的水,这是物证。
证据明明确凿,娅尔缇娜在轻描淡写中加入了高兴的成分。
“不愧是贴心的小女儿呢~一个动作就能知道妈妈想要做什么~”
“贴心的小女儿也很明辨是非。奉承无用!妈妈应该承担的责任决不能姑息!”
“那你可要一眼不漏地看清楚喔?”
轻盈的步子在沙地上留下浅浅的脚印,脚印两旁的沙子颜色略深,看得出是被液滴浸润的痕迹,一直延伸到不远处的白色身影。
明明是要看得清楚却要退得这么远,梅莉亚赌气故意不跟上去,只是决定稍微听一下——
“♪向着光芒啊,笔直地伸出手♪”
——于是她真的听到了歌声——
“♪泡沫般的思念开始流转于世♪”
——并伴随着白色长裙飘动而泛起舞步。
水不再称为水滴,而是连成银线描绘出指尖运行的轨迹。温暖的歌声搅动空气,柔和的舞步编织丝线,化作包围内心的静谧之茧。
“♪被那天平所明示的……♪”
只感觉在过于安静的乐园漫步,抬头看到被波浪拍打的残月,近处是在水中漂游的五彩石屑,无法企及的对岸有被透明之茧包裹的白色身体通透视界,正牵动着内心在不断摇曳。
透明之茧开始变形,指尖与足尖的交替流动用水线构成一幅精美绝伦的立体画片。
“♪在那光芒散尽的黄昏里,漆黑之剑正斩断思念♪”
摇曳的身体戛然静止,水线也仿佛失去操控般下坠,将沙面激起层叠波浪,直传到脚边才稳定下来。
空气恢复静止,一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两样,除了眼前被浸湿的痕迹正在逐渐蒸干还在标志着时间的流逝。
“很久没跳过了,有些力不从心呢~”
白色的身影揉着肩膀,依旧是轻描淡写。
“妈、妈妈……”
“看清了吗?”
点头。
“听清了吗?”
点头。
“学会了吗?”
她用力摇头说“没看清也没听清请妈妈再跳再唱一次”。
“如果一下子就被偷学会岂不是人人都能学会了~”
“那是……龙卷风吗?”
将视野调整到远方,看到天空在发光,远到连应有的雷声都听不见。在闪电附近,是一条翻腾滚动的白色长龙。
“还那么远啊……这就是‘看得到’的证明。”
当然能看到了,不会有什么东西比那个更显眼了。
“接下来是‘听得到’。”
“咦、咦?”
白色巨龙消失了,在近距离再次出现,这时能够听得到雷声。
“不过总能记住一点吧?”
风突然吹起,沙子与闪电将视野铺满。
意识到这是在白色巨龙的体内,梅莉亚却被前方可以说是外面的黑色影子夺去全部注意力。
黑影睁开亮点红光,接着撕裂空间一般伸出爪子、头颅、整个身体,最后是尾巴。
这时空中的沙粒接连落下,天空重新恢复明朗,她对眼前的庞然大物只能张开嘴巴。
“这是狐猫——艾特!先去打个招呼吧?”
前半句当作介绍语,后半句应该不是对同一个人说的,因为艾特已经先一步将鼻孔对准最小的人。
鼻孔张大到可以将脑袋伸进去一探究竟的地步,梅莉亚当然不会傻到这么做。
往左看,是需要改变视野才能看全的几根胡须,当然右面也是。她仰头对视两颗巨大的蓝宝石,中间镶嵌的梭子状玛瑙正反射自己从头到脚的全身照,她觉得自己看起来似乎很好吃。
“你、你~~~~好~~~~~!”
“喵~~~~!”
“你……你好~~~~!”
“……梅莉亚?”
梅莉亚有些不太正常。
她像划船一样左右晃动肩膀,最后双脚缠住,向右倒下。
“梅莉亚!”
千钧一发之际被一条尾巴缠住腰,这才没能亲吻地面。
“喵~~~?”
“你这个淘气鬼。最平静的召来之歌,你却非要以最不平静的方式登场……”
娅尔缇娜轻轻地伸出手,梅莉亚立刻靠在肩膀上打鼾。
“哈……吓到昏倒也会打呼啊……”
艾特用胡须碰了碰梅莉亚的脸。
“很可爱吧?这是我的女儿。”
“呼喵~~~?!”
“都说了人家没有喝醉啦……唔唔……”
“嗯?这可是需要好好追问一番的梦境呢~”
梅莉亚在手臂上翻身,简直就是畅游在自己的大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