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离说完这番话之后，胡旋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奇怪的笑容。
他缓缓地关上了房间门，倚靠在门上，而后双手抱在胸前，轻声说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踏入这个房间的时候才敢确定的。”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一直。”
“……一直？”
这个回答，显然是让胡旋有些意外。
他甚至还带着有些受打击的表情，极其无奈地说道：
“我还以为自己把身份掩饰得很好呢，没想到你一直都在怀疑我。”
“你掩饰得确实很好，说老实话，我也受你影响走了一段弯路。”
莫离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耸了耸肩，面带着微笑。
“不过，我很幸运。
“因为我始终掌握着几条很关键的信息。”
“什么信息？”
“首先，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在走进这个房间之前就知道，逍遥王已经死了？”
这一下。
轮到胡旋惊讶了。
他错愕地盯着莫离看了很久很久，才看见莫离带着淡淡的笑容，轻声对自己说道：
“就像你一开始对我有所隐瞒一样，我也对你有所隐瞒。”
“杀死逍遥王的人。
“是我。”
胡旋呆呆地愣在原地，完全沉默了。
而莫离甚至还能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平静地说着：
“这么说可能不太准确，但简而言之，我，曾经给予了逍遥王一记致命伤。
“虽然他最后逃走了，不过我知道，以他那副重伤的身体，是绝对活不下去的。
“即便想要夺舍其他人而续命，以他那副虚弱的样子，也多半会以失败告终。
“所以，我早就知道，逍遥王，已经死了。”
一阵久久的沉默之后，胡旋看着莫离，突然放声大笑。
他的笑声在房间中回响，最后甚至鼓起了掌，喃喃道：
“莫离啊莫离，你真是给我带来了一个大惊喜。
“我千算万算，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你当然想不到，没有一个人会想得到。”
莫离带着淡淡的笑容，平静地叙述道：
“没有人会想得到，一个平平无奇的杀手，能够杀死东云国的第一强者。
“就像没有人会想到，大名鼎鼎的天云宗圣子，会成为了逍遥王的继任人。”
“……呵，这听起来，就是两件无比离奇的事情。”
“可同时，却是发生在我们身上的，货真价实的事情。”
胡旋长叹了一口气：
“所以……在你知道逍遥王早就已经死了的前提下，再听我说话，自然是觉得，我说的话漏洞百出。”
“不错，不管是你说你为逍遥王效力多年，还是说你是一个双面卧底，我其实都觉得，这是谎话。
“但是，我也不得不说，有一件事情，你差点把我骗进去了。”
“什么事情？”
“就是你刺向安安的那一剑。”
莫离看着胡旋，眼中有些寒意。
“我一开始想了很久，怎么都没想明白，那个杀人如麻的逍遥王，为什么突然就变了性子？
“居然，会放过她。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你就是要她活着的。
“你那一剑不是为了杀她，是为了让她作为一个见证。
“见证你和逍遥王，同时出现。
“这样，不管是谁，第一时间都不会怀疑，你就是逍遥王。
“为此，你甚至还以退为进，不惜自爆身份，刻意告诉我你是逍遥门的人。
“这一切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让我相信，你，不是逍遥王。”
“……我这么做，不对吗？”
“很对。”
“那么，问题出在哪了。”
“问题在于，被你杀死的彭老。”
胡旋眯着双眼，继续打量着莫离。
而莫离则是回应着他的眼神，继续淡淡地说道：
“就像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杀死安安一样，我也一直没想通，你为什么要杀死彭老。
“就是单纯为了，展现你的深厚灵力吗？
“后面仔细一想，我才明白，这是因为，你要借着这个机会，来进行一个，掉包的动作。
“你先出现，故意让彭老喊出你的名字，让安安觉得，这个穿着灰袍的人，就是逍遥王。
“然后，你再杀死彭老，故弄玄虚地拉起黑色的帷幕，遮挡住你的身形，趁着这个机会，你让你的亲信换上了灰袍，而你则悄悄地躲在一旁。
“这样，安安依然会感受到你的灵力压迫感，却万万没想到，面前的灰袍人，早就已经调换了身份。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彭老，必须死。
“因为身为你亲信的彭老会识破，灰袍人不是你，而是替身。
“当时的情况紧急，你也来不及与彭老多沟通，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他永远地闭上嘴。
“这样，就再也不会有身份泄露的风险了。
“你可真是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啊。
“……那我这么做，不对吗？”
“很对，一切都很对。”
莫离把玩着桌上的笔，漫不经心地在手上转着笔，平静地说：
“你错在，忘记了一件小事。”
“小事？”
“安安和我说，在黑幕消失之后，彭老的遗体，消失了。”
“当时我的记忆告诉我，这一幕，我曾经见过。
“我仔细回想了很久很久，想了很多，忽然想起了一个被我遗忘的细节。
“胡旋，在你第一次与我说话的时候，我曾经，杀了三个逍遥门的杀手。
“而他们的遗体，当时，也是不翼而飞了。
“现在想想，或许是你太过担心了，担心这三个人会泄露什么秘密，所以想要趁我不注意冒个险，将他们三个的遗体处理掉，避免我在他们身上搜出什么重要的线索。
“可是……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重要的讯号。”
莫离撑着脑袋，目光灼灼地盯着胡旋，一字一句地说：
“在无名村的逍遥门，我见到了大量的尸骸，他们，是被人吸干的。
“虽然我看书，确实是没有我那个徒弟盛图安多，不过，我还是多少知道一些事情，或者说，一些传闻的。
“传闻之中，凡间有着十大圣体，比如，道胎圣体，天罡圣体，至阴圣体，至阳圣体等等。
“而除此之外，还有着所谓的，十大魔体。
“而位居在十大魔体之首的，是一种极其罕见的体质。
“噬天魔体。
“拥有这种体质的人，可以吸食他人的灵力，血肉，甚至可以将他人的体质，据为己有。
“我想……这就是你能做到这一切的关键，对吧？
“你无意之下发现自己拥有了这种特殊体质，却不知道该怎么样正确地使用。
“所以你在无名村的逍遥门，汇聚了大量无人问津的拾荒者，用着他们的身体做实验，来帮助自己更加娴熟地掌握这种体质。
“当你能够熟练掌握这种能力之后……你开始转而吸收其他人的灵力，同时，通过将灵力灌输给他人的方式，给自己拉拢了大量的手下。
“甚至于……我猜，你就是靠着这种体质，吸收了逍遥王的先天至阳圣体，所以，你才会让他们追杀纪寒。
“而且是，‘无论生死’。
“因为对你来说，你所想要做的，是将她的先天至阴圣体吞噬，所以，你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对吧？”
说到这，莫离觉得，他已经完全明白了。
包括焰灵鸟妖在死前所说的，逍遥王，想要的东西。
那必然就是纪寒的……
“你错了。”
这是胡旋，第一次反驳莫离。
莫离的脸上，并没有出现惊讶，只是他皱起眉头，带着有些好笑的表情，反问道：
“我错了？”
“对。”
“我错哪了？”
“其实前面你说的事情，都很对，只不过，有一点，你可能考虑错了。”
胡旋带着笑容，一字一句地说下去：
“我现在想要的，并不是吞噬纪寒的先天至阴圣体。
“我想要的。
“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