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硕大的白色龙影冲进夜晚的云层中。
克雷满身血污地俯瞰着大地，每一振翅，遮天般地翼展上便撒下三三两两的血水来。
“你的伤，不要紧吧？”
即使是见识过巨龙强悍的生命力，盘坐在龙头上的女孩也不禁问出这个问题来。
“一天时间。”
克雷回答得言简意赅。
洛德颔首，随即将目光投向寂寥的天际。
“你看起来并不高兴？”座下的巨龙有些惊诧。
这次千里迂回，成功的重创了敌方的主力，而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几道可有可无的体表伤口。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即使是一向不怕天不怕地的克雷，也不得不佩服这个人类的心思之缜密大胆。
“告诉你不要探查我的心思了。”
“我猜的。”
女孩坐在坚硬的鳞片上，衣衫被风吹起阵阵波澜。
“你的语气不也没有多少波澜吗？”洛德感受着烈风吹眼的刺痛感，有些不适地眯起了眼。
克雷心领神会，连忙放慢了速度。
“嘿，你跟我比什么，我是龙你是人。”克雷有些无奈地晃起脑袋。
女孩翻了个白眼。
“龙和人在这方面能有什么区别？”
“无情和有情的区别吧。”克雷想了想，“龙没有人类那些奇怪的情感，活的要更为洒脱些。”
“巨龙里面难道连最基本的爱情都没有吗？”
“哦，那是你们人类的叫法。”
克雷想给这个天真的女孩上一课。
“巨龙的夫妻关系更像是一种归属权，和人类说的爱无关。”
“那你的妻子死了，你难道不会难过吗？”
“我没有妻子，这个话题从源头上就不成立。”
洛德沉默了。
克雷觉得聪慧如她，应该是明白了这其中的差别时，便听得这个倔强的女孩如此说道。
“那现在，如果我就是你的妻子，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克雷懵了。
他很想仰头去看这个女孩说出这番话时的表情，但想着人类一碰即碎的现状，便忍下了这股子冲动。
“不会。”
巨龙平淡地回答道。
“我们能待在一起，全靠那契约的效力罢了。等你当了圣女，我也就该离开了。”
“既然巨龙没有情感，那为什么当初要救下我？”
女孩觉得这其中的逻辑并不能说明什么。
“世上万物有情，我不相信巨龙能超然身外。”
怎么不能？
克雷想到龙窝里那群面瘫，眨巴起龙眸来。
“你不信？”
“不信。”
克雷游历人间百年，从来都是扮演旁观红尘浮沉的游人。
经历了这么多，但他的确是没有什么感触。
生也好，死也好，别离也好，欢聚也好。
在这冷漠长生的时间线内，这点情绪统统会被撕成粉碎。
“那好，我们试一次吧。”
背上的幼稚女孩又开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克雷只当做没听见，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看着远处日轮光耀升起，身旁却猛地传来破空声。
洛德掉下去了。
速度之快，让克雷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容。
怎么回事？
克雷心中一紧，来不及多想，猛地向下俯冲而去。
巨大的龙爪微微张开，白龙在高空长啸一声，将那个白色裙摆飞扬的倩影牢牢攥在手中。
离得近了，克雷才看见这个可恶人类的面容。
“你在笑什么？！”
白龙威胁地嘶吼一声，恶狠狠地张开口，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龙牙来。
洛德被他攥在爪子里，却只是笑。
劲风吹乱了她打理好的青丝，略带苍白的洁面透着丝丝恐惧。
“我赢了。”
“你没有。”
克雷闷闷不乐地将她重新放在头顶上，不去理她。
“你看，龙还是存有感情的……”
“别反驳，潜意识的举动通常是发自本心的……”
“喂喂，你不会输不起吧……”
“理我一下啊。”
背上的小蜜蜂嗡嗡叫个不停，让克雷只能用灵力锁住自己的听觉。
“呐，你看，你急了。”
“这样吧，我们打个赌。”
“快理我，不然我又跳下去了。”
“你跳吧，摔成肉酱我打包回去。”
克雷没好气地回答道。
洛德盘坐在龙首，眼眸透着星星点点的亮光。
“打个赌吧，克雷。”
“最短三年，最迟十年，我会让你爱上我。”
“不可能。”
“你怕了？”
少女鼓着腮，轻轻拍着鳞片来，面容勾人。
“少用激将，我可不怕这些。”克雷的身形再度穿透云层，“我只是没这么多时间。”
“那最迟五年。”
“那便赌了。”克雷本不在意输赢，只怪女孩反复刺激自己。
“要不要来点赌注？”
女孩灵动的眸子转啊转，透着丝丝狡黠。
“你说。”
“我赢了，你得娶我。”
“你输了呢？”
“我嫁给你。”
克雷听得有些懵。
“算了，反正我不会输，到时再商量赌注吧。”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克蕾儿默默地站在台上，裙裾飞扬。
她很想直抒胸臆，说一些话，但胸口发闷，一出声，台下酝酿的情绪便化作叹息。
“嗯，今天我来这里呢，只为一件事。”
看着台下翘首以盼的众人，白龙默默地来了口，语调温婉。
“洛德，我输了。”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变身后的那段日子让自己爱上了那个光芒万丈的女孩。
但这段感情的起始逼他想象的长。
只是以往克蕾儿故意隐藏，装的自己都快信了。
台下的众人听得有些懵。
洛德是哪位？
主持人也被这一幕整的有些意外。
“咳咳，那克蕾儿小姐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嗯，再给我两分钟。”
白龙轻点螓首。
不远处的阳台边上，小鹿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心里一片空白。
台下，心脏赤搏的希雅看着台上款款而立的那股熟悉身影，眼神涣散。
她们都仿佛预测到了什么。
贝利热切地站在台下，双手紧握。
会说什么呢？是祝福？还是心愿？
他正这样想着，便听的克蕾儿如沐春风的声音拂过自己的耳旁。
“洛德，我爱你。”
……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