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ace》”熟悉的女孩声如寂静长夜中唯一的流星，令所有人的目光缓缓挪向全场中心。
夏辰星这才反应过来，不是人们石化了，而是所有人都看呆了。包括他自己。
他看着那个单手叉腰正直着身滑向场地中心的女孩，嘴巴不由张开，久久不能合上。
女孩穿一袭拖在冰面上的黑裙，乌黑的秀发在脑后盘成了精细的圆髻。翠绿的翡翠簪子稳稳插在其上，簪尾的三绺白吊坠随着她的脚步轻微摆动。
这是……高雅明琴。
夏辰星早就知道她好看。但拜这场冰上舞会所赐，他还是头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力压万人的美。
高雅明琴和往日的素颜不同，稍稍画了些淡妆。可无论再怎么画，那绝妙的肩形和恰好的体态都没有半分矫揉造作。
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她立于冰面之上，世界只剩她一人的色彩。
她抬手，风结成的冰鞋在脚下扭动，带起轻薄的纱裙错层旋转，黑白交界，就算请来顶级的雕塑家也只能望而兴叹。
她滑动，浑然天成的动作恰到好处，多一分造作，少一分不足，而衔接动作的舞步更像山涧的溪水，连绵不绝、轻灵自然。
没人还敢在冰上站着，所有人都默契地退到了墙根，将整个冰面完全留给这位无人敢上前伴舞的女神。
没人敢呼喊哪怕一声，仿佛就连过重的喘息都对这绝世的舞步构成一种亵渎。
行云流水的琴声中，有力的鼓点骤然而起，紧跟而来的是舞曲里炽烈的电音。
高雅明琴一改之前的舒缓，在冰上一步跃起，把身下蓬松的纱裙完全荡开。她跃到空中，仰头，旋转，仿若溪水中的游鱼，将空气荡开一片片的涟漪。
舞曲的节奏继续变化，琴声、鼓点、电音交织在一起。高雅明琴的舞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只留下一片纯白的影，形如一只缥缈的鸿雁，在舞曲的尾音中猝然惊飞。
与之前的掌声与欢呼声截然不同，全场静得出奇，夏辰星甚至能清楚听到周围每个人砰砰的心跳——那是心动的声音。
长达十秒的静默后，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率先传出零星的掌声。但一石激起千层浪，掌声如多米诺骨牌般散到了全场。无论男女，无论老少全都兴奋地鼓着掌，仿佛想要把手掌拍断，甚至有几个男生吹开了口哨纵声喝彩。
高雅明琴没对这全场的喝彩做出任何反应，她稍稍调匀气息，便以一贯的冷漠，目中无人地朝场地边缘滑去。
“不许走。”
一声掐着嗓子般的喝令从高雅明琴背后传出。众人侧目看去，是名穿着镶金西服身材发福的红发男生。
夏辰星记得他，他就是那个从金轿子上走下来的人——山德鲁的天之子。
男生挺着肚子，昂着头，如履平地般地走到高雅明琴身后，向高雅明琴伸出那只熊掌般的胖手：“和我跳舞。”
他几乎是在命令。
高雅明琴却连步子也没停。她仿佛没听见这位“天之子”的话，面不改色的继续前行。
“这么傲？”胖男孩擦了擦鼻子，猥琐地勾起嘴角，“我就喜欢这种。”他再次追上去，和刚才一样伸出了手：“我让你和我跳舞。”
高雅明琴仍没看他一眼。
这一下可惹怒了胖男孩：“你知不知道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山德鲁。我父亲一句话，就能让你们昂德沃特下半年的魔晶石供应价格翻倍？”他将那对本就不大的眼挤成了倒八字，“我命令你立刻停下，和我跳舞！”
高雅明琴完全没把他当人。
男孩脸上的赘肉明显跳动了一下。他啧了一声，抬手向右上一扬，嘴角同时勾起一抹坏笑。
喀拉！
高雅明琴脚前的冰面裂开，一排及腰的褐色石刺如栅栏一般从裂开的地缝中钻出，险些刺破高雅明琴的裙摆。
“小心！”夏辰星本能地喊出声，却见高雅明琴像是踩着一串看不见的阶梯，闲庭信步般地从石刺上方踏空而过。
夏辰星绷紧的心弦一松，自嘲一笑，心想自己根本没必要为这位大佬操闲心。
“唔。”
可他只一眼没看，就听到高雅明琴一丝带着惊讶的低鸣。再抬头看时，女孩的身子已被一块直角形的褐色石块卡住，正倒朝着胖男孩飞去。
刚刚怎么了？该不会这胖男孩比高雅明琴还要厉害吧？
夏辰星额头冒汗，可比起这些，他更厌恶胖男孩那挑衅般的动作——那位天之子正得意地翘着嘴角，张开双臂守在明琴飞去的方向上，只等着这位女神投入自己的怀抱。
夏辰星心中着急，一时忘了脚下的冰面，松开扶着栏杆的手抬腿就要往胖男孩方向冲去。理所当然地，他一步都没走出，啪嚓一声摔在地上，坐在绝对光滑的冰面上转了起来。
可恶！
他狠狠锤了拳脚下的冰面，只恨自己连基本的魔法都不会。他来不及稳住身体，慌张看向明琴的情况，却被那里一闪而过的红光晃晕了眼。
他皱着眉，勉强睁眼，只觉一股热浪拍在脸上。他重新朝前看去，刚刚还在空中倒飞的明琴已没了身影，而那个张手抱了个空气的矮胖男孩也眨巴着眼一脸不明所以。
又错过了什么？夏辰星有些后悔，早知道今天出门前应该戴一个护目镜。
他试图去找明琴的所在，倒也简单，只需要顺着所有人的目光朝那个方向看去就行。
果然，高雅明琴已稳稳站在冰面上，而他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足以令全场瞩目的面瘫脸——弗里蒙德的伊凡。
“你……”天之子大人咬牙切齿地瞪着伊凡，脸都要憋青了。
伊凡却不避讳他的目光，而是僵硬地向他伸出了手，用一种不带任何情绪的语调问：“你是想邀请我跳个舞么？”
“你！”尊贵的天之子的鼻中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哼鸣，那比刚才看起来更胖了一圈的身体摆明了看不惯伊凡，可他那逐渐后退的脚步也写明了他干不掉伊凡。
“你们弗里蒙德，给我等着！”他摔下一句狠话，眼见高雅明琴和伊凡对自己爱搭不理，只能憋着口气灰溜溜地离开了。
“刚才只是走神了，不用你帮忙。”见那胖男生走远，高雅明琴才半低着头整了整裙角，冷声向伊凡“道谢”。
“不用谢。”伊凡的口气永远是同一个音调：“我只是路过。”
高雅明琴瞥眼，迅速打量了一遍伊凡：“你误会了，我没准备谢你。”
伊凡点点头，没再说话，转身就要离开。
“但你既然来了，”明琴却伸手拦在了他面前，“跳支舞再走吧。”
伊凡看向这位美貌卓绝女孩伸出的纤细手臂。要是换作一般男生收到这份邀请，怕是得兴奋到一个月睡不着觉。但他不一般，无论现在还是过去，他脸上都看不出任何一丝表情。甚至大多数人都猜测他肯定会拒绝。
但大多数人错了，或许是出于绅士风度，伊凡将左手在身前绕了一圈，像一位礼貌的贵族绅士，微微鞠了一躬，才将右手轻轻托在高雅明琴手下。
两人便在全场的目光中悠然地在冰上滑动，伴舞的则是一首《月半小夜曲》。
夏辰星对冰上舞蹈全无了解，但也不需要了解。换任何人，只要朝那舞动的两人瞥上一眼，都能瞧出那舞步的默契。
他们之间从头到尾没有一句沟通，但进退的时机、旋转的节奏、举手的节拍全像排练过无数次一般精确协调。
高雅明琴的舞步轻柔温婉，像和煦的风在冰上流转。伊凡的动作简洁有力，像跃动的火与风交融。
风与火时而相交时而相离，相交时活力散射，将女孩的裙摆与男孩的衣角荡然吹起，相离时遥相呼应，仿佛两人间有一条看不见的绳子将他们相连。
伴舞曲渐渐进入副歌，伊凡托着高雅明琴的手向前轻松，高雅明琴则借着力道脚尖点地，自然旋转。两人的目光在旋转中交汇片刻，仿佛冰场璀璨的灯火尽数融化在了这短暂的默契里。
夏辰星正看得如痴如醉，却听一声破空的风从耳边啸起。一道银光从高雅明琴身前闪过，径朝伊凡腰间劈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