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来点波西米亚狂想曲)
……
棋子一枚又一枚挪动。
直到最后被逼至绝境为止,守成卿亚斯多德都未放弃挣扎
白车被黑后吞噬,白王却已迈动步伐,亲自冲锋,黑方骑士跨越,保护着自己的c7格,宛如将倾国度边境守将般,亮出最后的剑锋。
白骑动了,冲入对方阵内,骑士的剑锋已指向黑王的桂冠。
仓皇的黑王落荒而逃,蜷缩至己方相与兵间的缝隙,露出一副胆怯懦夫的姿态,苟且偷生。
白后向前,四通八方的王后轻蔑看向那懦弱的国王,再一次将他的冠冕蒙上阴影,但同时,她并未察觉自己身后的人亦将自己推入了死亡……这是一枚昂贵的弃子,单与胜利相比,棋子无关紧要。
另一尊黑骑士落下弯刀,在白后将黑王斩落之前将其头颅斩下,但这也不过是为已然步入死亡的王朝一时延命,这一点众人皆知。
因为在下一步,白相落下,洁白的传道士将福音覆盖在了蜷缩之王的头顶,昭告了其无法逃脱、亦无法延缓的死亡……黑王逃离的道路被黑相与兵所拦截了,从逃离的第一刻,他已为自己布好墓穴。
就像执棋者自己一样。
守成卿把王从棋盘上拿起,端详半晌,随后又直接松开手掌。
覆冠之人轰然跌落,在黑白棋格上跳动几下,轻飘飘碎裂在地。
“我输了。”
青年开口,语气平静:
“你会赠与我什么命运?”
“最开始我就已告诉你,”
白发少女把那枚取得胜利的白相放到黑王死去的位置。
这是他的殊荣,也是他同时兼任的两个位置,她并非没有失手,但……让一场恰如其分的棋局呈现出一切的终点,谁能拒绝亲自构建这艺术的一幕呢?
就如对面者也一样:
“你追求好奇,我满足你的好奇心,但它终会如毒药般在某一瞬夺去你的性命,你的狂热与痴迷会给你带来什么呢?”
“……龙神教会的祭司也总喜欢给人预言,可几十年过去,他们的预言从未在我身上灵验过。”
“这不是预言,一切都有自己的惯性、自己的特征,以及难以阻挡的本性。你的本性就是如此,我虽问你,却并不是向你寻求答案,一切正是如此。”
白发金瞳者轻轻挥了一下手。
黑白棋格上的棋子一个个下沉而去,像是演员一个个退场,最后,随火焰蔓延,战场上只剩下孤零零一个白相。
“曾经,有一个世界里,一位著名魔幻文学作家写下过一个故事:创世神编奏世界之曲之际,恶神便来捣乱,但他自大创造出的曲调不过是对创始者主题的拙劣模仿,于是不单未使创世之曲变调,反而成为了其中衬托。”
执白棋者将这小棋拿在掌中。
摊开手,随后又将其捏在指尖,明明只是一枚棋子,却宛如傀儡般随操作而起舞。
她的眼低垂地扫向那棋子,漫不经心低语着,看着它在指尖打转,双瞳撒下炙热的辉光,而那白相随着灼烧,也似乎染上一丝焦黑……
“你跟这位恶神,不一样。他至少得在耗费力量后被战神打败,而你太弱小,连普通人都打不过。”
然后最终。
伊泽德拉将这黑白交织的棋子,相与王交融的畸形之物放到棋盘中心,轻轻按下,它便融解:
“现在,你可以逃跑了。”
碰。
守成卿立刻站起。
卑鄙之人掀翻了棋盘,朝着面前的神明砸去,然后头也不回地狼狈逃窜。
棋盘自然未能砸在神明的身上,在落下之前,它就已然融解,成了一缕缕液态的火焰——由他带来之物,若祭品般被奉献给了祂。
亚斯多德在树杈中不断奔跑着、逃窜着……贵族那华贵的衣衫、精致的绸缎,在无数枝丫的的剐蹭下被撕扯出无数碎片,苍白瘦弱的手脚挂上荆棘刺来的鲜血,膝盖为撞击而淤青。
到一个山坡上时,他便被绊倒,接着几乎是滚下了那山——山陂下是熟悉而陌生的景致,黎明之后,微微泛起了些日光的郡守府,门前有具虫子尸骸且死且腐,碎裂的血肉沾染上逃窜者指尖。
毫无尊严的逃窜者对此并不在意,他撑着那虫子站起来,激烈脚步击碎了郡守府存有的寂静,像一连串石头砸在湖泊上的涟漪。
几座石像碎在走廊,把卑劣逃亡者便轻易地拦下,使他摔上一跤,而这一跤栽进的又是更多的尸骸中,全战全胜的守成卿、大名鼎鼎的守成卿——这可笑当弄臣便手脚并用着,将那些凝视的尸体踩在脚下前进,那些在地上的人便以僵硬的死目盯着他,嘴角勾勒的弧度是最擅长的嘲笑。
经这折腾,从尸骸上滚落下去的是这么一个青年——曾经狡黠又得意的一张脸面无表情,幽蓝的双瞳亮着奇异的光,本可诱使他人的五官被肮脏彻底毁了,衣衫破碎,整个人像是蛇鼠乡最阴暗下水道流落出的乞丐,一只裤子的膝盖被擦破,露出鲜明的血肉来。一切的得意、傲慢、狡黠与光辉都已从他身上剥夺而去,剩下的只有这一个本质,这一个再底下不过的卑劣之徒。
不紧不慢的燃火之神从后方悄然地溜来了,步调像是在林间漫步,却又步步紧逼,使人无路可逃。
亚斯多德:“一次小巧的玩笑,一次无趣的试探,伟大的主,请你垂怜!我只是一颗小无花果,按您意愿被节气赏玩!”
伊泽德拉:“所以冬季将至,你亦凋零。”
亚斯多德:“哦、哦,不,伟大的神啊,难道我的丝线不是为您牵?我的思绪不是为您连?我的舞步不曾将您逗乐?我难道未为您做出贡献?而现在您已得到您的益处,便放过这小丑角……”
伊泽德拉:“一个世界的毒瘤,既不为自己考虑,亦不为他人着想,一思考便像溢出毒液,要将土地亦侵蚀。”
龙神仍往前走,每走一步,火焰便把尸体吞噬。
亚斯多德一路向后退,一路踩尸体朝深处走去,忽然开始大声祈祷。
亚斯多德:“地神啊!你们在何方?难道你们听不见金库的盗铃在响?我可怜的债主,要血本无归的投机者。拖欠你们债务者已被扼住喉咙,到时他口袋一个子亦不剩……你们也彼此难扯窟窿!”
一团烟雾落下,一名脸色苍白的恶魔出现。
地神阿莪克罗斯:“伟大的主神!请手下多留情,您要切割的是一名四处赊账的酒鬼,痛饮了疾病之源,便把思想之苦往人世蔓延。他身上的债务千千万,彼此勾兑像坏酒,酝酿已久成气鼓,您一捅破,失了这皮囊,那涓涓浊流泄露,便要为祸这世间!”
伊泽德拉:“他的为祸不值我九牛一毛,他的害不足我10/2038344,他的破坏之广我从不在意,一如此世从不在意尔等在其上战火连绵。”
地神阿莪克罗斯:“等等……”
趁恶魔不注意,亚斯多德从厚将它推向龙神便逃跑,龙神挥手,火焰朝恶魔击取,恶魔立扑。
两人继续前进,朝着昔日关押勇者的大殿,期间亚斯多德一路祈祷,再无人回应。
亚斯多德:“啊,我真可悲,日日辛勤侍奉那众神,它们却派来个老弱!它们已背叛我信心,使我在飘荡孤舟上不得安宁,而细思想来,我与您竟经历同病!伟大之主,我们当彼此相惜!我愿奉上一切的忠诚,只为一次怜悯!”
伊泽德拉:“狡诈的骗徒啊,即便临死,你亦利用我解决了何方神圣?掐灭那气球瞬间,我感到病气在我火焰指尖蔓延,可生物之能太脆弱,无法玷污火焰不朽的羽翼,而你的忠诚本就献上……我确实好奇,为何你并非背叛。”
亚斯多德:“这点我想该说清——就像一枚硬币,有正有反,一面朝光,便必在地上打上阴影。我的忠诚绝对出于尊敬,不然,何等当束缚亦难以拘束我的心,但就如利刃需切割硬物、盾牌需被器打锤;于我而言忠诚才需背叛,若爱德华一般人,锤子打鸡蛋可毫无看点……我越忠于您,便必背叛您……就像个永恒否定的精灵!一个因您辉煌而臣服者,必试探您辉煌之坚固,当您的强大只是一时,我的忠诚亦不堪一击。”
伊泽德拉:“你的誓言坚不可摧,你的心思毫无背叛,日月可鉴的忠心和绝对的叛行,一个为大忠而小叛者……哈,可我却不能和气与魔鬼交谈。”
两人路过大厅,亚斯多德向旁逃窜,一直至天台,无路可去地方。
亚斯多德:“我出身贫穷,一路走来不容易,您让我走吧!”
伊泽德拉:“……”
亚斯多德:“我只是个小孩,对您来说如小虫般年轻而微不足道,您让我走吧!”
伊泽德拉并不言语,只是越走越上,此刻,远方天光大亮,赤红云霞若血一般与远处未灭的篝火蔓延一起。
满身褴褛的守成卿靠在天台边,身后是陡峭的楼层,若换个他人,说不定在此处尚可逃跑,可这软弱无力的人,从这里落下便必丧命。
“如果你真的想祈求怜悯,我饶你一遭又何妨。”
刚刚起,一直静静不出声的神抬起眼,望着远方的血色,望着云间隙漏出的日光,又望向那破败而展开双臂的人,开口:
“一边逃跑,一边来到毫无后路之地,一边求生,一边又对永生之物毫不感兴趣,一边祈求诸神一边直接推神送死,就如一边忠诚一边背叛一般,何等矛盾之物,旋转上升得令人不快。”
“……”
“不如这样。”
神伸出手,随意放到他面前,而那一身仓皇的守成卿亮着一双蓝眼,看着那轻易能将他吞噬的火露出好奇眼神,逐渐恢复了那一切被剥夺的神色。
而神俯视着他,随意开口:
“如果你现在再祈求一句怜悯,我就放了你,如何?”
红袍蓝发之人歪了一下头。
太阳逐渐升起,金黄之色取代了血光布落于云巅,云影浮动出天国一般的陆离之色,远方是龙神国度的城与镇,从这天台眺望,能看见灯抖熄了,而房门中则走出许多人来。
辉煌繁荣的街道走着逃出的亚人与精灵,也有不少的人类,这世上万国的人与财富都聚集于此,才组成了这繁华的城邦。
这是再好不过的一番光景,于是,醉心于这光景的守成卿缓缓张开手。
在风中,
他说:
“你若俯伏拜我,我就把这一切都赐给你。”
下一秒火焰落下,那懦弱之人便从天台上一落而下,陷没到林地苔痕下,身体摔得粉碎,而有众鬼顿时来抢夺他的灵魂,将其撕得粉碎。
天台上的神缓缓收起手掌。
一个淤到泥里。
一个身在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