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告别显得有些草率,毕竟在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来向我道别。蕾雅去给我安排地方,此刻的酒馆里面人虽然很多,可并没有多少人认识我。而早就盼望着我走的罗伯特此刻说不定有多开心。而米琳娜……我觉得她不要再和我独处一室也许还能让我们的分别稍微体面一些。
我倒是也没有打算就一走了之,毕竟罗伯特其实对我也没有什么不好,在没有人收留我的时候还是猪头酒馆收留了我,真要是说起来,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也是我到了这边和米琳娜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所以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所以,我打算为罗伯特留下一桶酒然后再离开。
我站在椅子上,用力地搅拌着这一堆麦芽,不时看着面前温度计的数字再倒水。因为没有办法精准控温,哪怕是及时撤掉木柴也不能迅速稳定温度,就只能不断向其中加水让升上来的温度再降回去,反正最后也要进行一步冲洗,水早晚都无所谓。只要是度过了这一步,接下来对于温度的要求就没有那么高。
我吃力地搅动着面前的这一堆原料,大量的麦芽被谁浸泡以后黏在一起,我搅动起来极为吃力,烟熏火燎之下我的汗大颗大颗地顺着我的脖子滑下来。这酿酒根本就不是脑力活动,而是负担极重的体力活动,我感觉我到这边来根本就不需要再进行什么锻炼了,只需要我每天在这里安安心心地干活很快就会有一双麒麟臂了。
“那个……”
就在我专心搅动着面前的麦芽糖汁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小小的声音,这个声音确实不大,然而穿透力却极强,穿过了咕嘟咕嘟翻涌的麦芽糖水,直接穿透到了我的脑海之中。我惊讶地回过头,此刻站在门口的居然是米琳娜,但是这个时候她的手上并没有拿着什么东西,而且表情也显得非常急切,她往身后看了看,然后站在门口,焦急地说:“对不起……我没太多的时间……我并不敢离开太久……但是在这个时候……我有东西想要给你。”
我迷惑地跳下了我踩着的凳子,然后走到了米琳娜的身边,刚打算说些什么,可是米琳娜却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小布包。在这个过程中,我看到了被烫到发红甚至已经起了水泡的胸口,在这个时候我所在乎的并不是两侧的完美的球体,仅仅是那胸口中心的水泡。这没有什么项链,也没有什么装饰品,但是,此刻我的眼睛却没有办法离开这几颗小小的水泡。
我只是在书上听说过这么一个故事,此前的马皇后为了给被关押的朱元璋送饼,就将还带着热气的饼放在自己的胸口送过去。
而现在,这位我刚刚相识,根本就不是我妻子的女人,也这样给我送来了食物。
我呆呆地看着她,她带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看着我,然后接着说:“赶紧收下吧,我真的没有太多的时间,这些是我刚刚偷偷弄出来的食物,今天的肉真的很不错。明天你就离开了,到时候饿的时候可以拿来热一下就吃。”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将装了肉的布包塞给我,我呆呆地接过了这个布包,她轻轻地笑了笑,然后抬起头看着我,说:“对不起,我不能够好好给你送行了……如果不是我的话,你在这里还能够过得很好……我……我没有多少时间,我现在只能够给你这些了。”
说罢,她没有等待我的回应,而是直接转过了身快步离开了。我本想要叫住她,可是我的喉咙却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哽住,我的手紧紧地用力按住了这个小小的布包,哪怕是已经被烫到,接触到了流出来的油水,我也没有松手。我看着她快步走回自己的酒馆,那一抹绿色的粗糙布裙消失在了简单的门后。不知为何,我的眼前一阵阵发干,有些东西似乎要涌出来。
我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看着手背的湿润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我确实有母亲,这个举动也确实让我想到了我的母亲对我的爱。然而现在这个人并不是我的母亲,她的年纪比我也大不了哪里去,而且我们两个没有任何太多的交集,所有的联系也不过就是这么几天的关系,但是她却这么友善地对待我。这一切也许并不是因为她对我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只是因为她足够善良,仅此而已。
这么一个善良的人,却完全不知道她现在的悲剧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为了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选择了牺牲了她。
她现在的善良,更让我内疚。但是我也知道,我不能对她怀有太多的内疚,我对她的内疚太多,万一之后发生了什么更多的接触,那么可能真的会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对于她来说,也许在这个时候安心生活下去就是足够的小幸福,她没有经历过什么教育,也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她这样善良的女人接下来肯定还会被外面那些心如豺狼的人不断地伤害,而她在这里安安心心地经营这么一个小酒吧,把这件事情当做一个意外过去,以后她还可以在这里幸福地生活下去。
我不能继续去伤害她,将她强行拉到我的系统之中来,哪怕我的这个系统有些废物,然而这个系统仍旧让我作为影响这个世界的核心,只要是被牵扯到这个系统之中,这个系统就会不断让我去尝试攻略她。我要是有些失误,那么就会将她这样一个善良可是却没有什么能力保护自己的女人搅碎。
她在这里,才是最好的,我不想破坏她的家庭,更没有什么给她更好世界的希冀。
等到我功成名就了以后,我再试着去补偿她吧。
我沉默了片刻,将这个小小的布袋放在了一边,然后接着站在了这个凳子上。用力地继续搅拌着面前的麦芽糖浆。距离我功成名就肯定还需要很久,不过我希望我面前弄出来的这些酒还是能够让猪头酒馆的生意稍微好一些,也算是稍微弥补一下这两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