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内鬼

作者:豆浆不加糖 更新时间:2022/6/9 21:23:28 字数:2041

柳白觉得自己一定是遇到好苗子了。

少女的那颗坚毅的心比他想得更为有韧性。

借着泛起的月色,他甚至能看见其手腕上凸起的青脉。

盘结狰狞。

这代表少女已然是强弩之末。

“足够了。”

手中的剑颤抖起来,发出弱弱地鸣声。

“别动。”

慕春虚弱出声,憔悴的脸上挂着汗痕。

“我还能坚持。”

第一次立剑,量的就是毅力。

世人之所以追求立剑,只因有剑仙说,立得越久,便越能触到剑道的那层屏障。

但柳白知道,这其中多是为了锻炼人的意志,同剑道没有半钱关系。

但她要坚持,柳白没有劝阻的道理。

“你的意志足以弥补你的天赋,如果你愿意,就拜入地宗门下吧。”

“那我可以叫你师尊了吗?”

女孩的小嘴颤抖着,那双桃花眼因过度干涩而微微眯起。

“当然可以。”

柳白笑着点头。

他也不知为何会生起收徒的心思。

脑海虽然混沌,但其中却传出阵阵明媚女声。

切切厮磨,仿如耳语。

“地宗传承,不可断绝。”

他轻轻念叨起来。

那个女孩,从来便只知道练剑,一生收了五个徒弟。

一闭关,四记名。

她做着让地宗屹立武林山巅的梦。

但自从那场甲子后,美梦破碎。

宗门资产一处处地变卖,宗门声誉一点点地腐蚀。

到头来,只剩个鸟不拉屎的山头。

少年练剑归来,有时候会在她最爱坐的石桌上发现滴滴水痕。

地宗衰弱,她没得理由放纵。

在黑夜的纱笼中啜泣,便是她的极限。

师尊啊师尊,您可真是个别致人物。

柳白粲笑,看着眼前那颤抖的影,心里蔚然。

“你知道的话,也会支持我的吧?”

少年还记得入门时她的徇徇话语。

“记住了,地宗向来是单传,一生唯有一闭门弟子。”

“等你弟子大成时,你便可以出师了。”

“那你岂不是还没出师?”

“要死啊你!”

她总是喜欢晃着那朵花,心情激越时,花瓣便轻摇,露出里面嫩黄的花蕊。

少年最喜欢看。

柳白回过神来,女孩却已经倒地,脸上不带丝丝血色。

于是,他仿着她的模样,冲着昏厥的徒儿轻言出声。

“做得不错。”

锈剑挣脱那紧绷的手,柳白钻入剑身,托起她的身子,飞进芦屋。

放下身子,让她侧躺;勾起麻被,替她盖好。

柳白做完这一切,侧立在旁,嗡嗡鸣叫起来。

“该去拿丹药了。”

他携剑飞出竹窗,剑柄一甩,将漏风的窗户关了个严实。

……

京城,予家大院,闺房。

屋内点着油灯,桌前铺满黄纸,师徒俩默默地看了许久。

尸体有了,但二人都不会验尸。

但还好衙中有专人干这种活计。

面前这洋洋洒洒的千字文,便是那堪夫的杰作。

“创面平整,五脏齐全,身体无其余伤口。”

少女絮絮叨叨地念了起来,柳白就趴在她脑门上听,疑惑出声。

“一击必杀?”

女孩点点头。

“照结果来看,是这样的。”

予冬眨巴着眼睛,见着师尊再度低吟起来,便试探着开口提醒。

“如果是修炼者的话,应该可以做到的吧。”

一语惊醒。

柳白呆立肩头,内心浮出一个印想来。

对啊,修炼者。

自己是犯了灯下黑的错误,忘了修炼者这一最不稳定的因素。

“我是不是失言了?”

女孩见柳白呆滞下来,还以为是自己打断了他的思路,连忙吐出小舌来。

“没,你倒是给我提供了一条新思路。”

柳白摇摇头,斟酌起心思。

许久,他才再度开口。

“如果是修炼者的话,那作案的时间差倒是可以解释了。”

二品便有疾行能力,有跨越作案的可能。

“但是……”

还未等女孩露出喜色,他却话锋一转。

“为何他要留下尸首?”

“为何他要连续作案?”

“为何要采取这种血腥的杀人方法?”

他伸出三根指头来,抵住了予冬那颗稍微松懈的心。

“也许只是因为自信?”

“如果是自信,何必要选这些百姓,杀那些深宫藏院内的高官达贵,不是更能显露自己的实力吗?”

柳白冷笑起来。

“而且,那个老妪的死,让我想到了一件事。”

“何事?”

少女做着最好的捧眼,只要灵影语气一断,她便好奇开口。

“衙内有内鬼。”

柳白一向是悲观的。

“他一直跟着我们,我们前脚刚走,他便立马……”

“这只是一种猜测!”

女孩眼神慌乱起来。

“确实,但现在任何猜测都可能成为事实。”

柳白看着她那副着急模样,突然开口道。

“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是不是已经想到人选了?”

予冬的心嘭嘭跳动起来。

二品以上;善使刀斧;身材高大,衙门中人……

女孩想的比柳白说的更深。

她甚至意识到,如果真存在内鬼。

那一定是仅次于爹的衙门中人。

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第一手的案情,才能屡次逃脱追捕,才能……

在爹坐实罪名后,成功上位。

这样的人,只有一个。

“你已经有人选了,对吗?”

柳白漠然道。

“就是那个不让你看尸体的天叔,对么?”

少女没有说话,但那副强撑的脸色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别……别说了。”

“你在迟疑什么?他那副仁慈神色说不得只是面具。”

“不……”

予冬攥紧了那枚剑玉,迷糊晃动的记忆一一浮现。

那年天叔妻子病逝,还是我爹出的葬钱。

天叔从小也待我很好。

爹斥骂我时,他总是第一个来安慰;练剑晕厥时,他总是第一个来探望。

女孩一瞬间想了很多。

她想起儿时自己骑在他的肩上去巡逻时打望的夕阳,也想到了河岸边二人大小不一的嬉戏脚印。

一个人能装十年吗?

对于予冬来说,童年一半的美梦是这个男人编织的。

“他对你来说,很重要?”

她把他视作最亲的人。

予冬缩缩脖子,眼神闪烁起来。

“我们走。”

“去哪?”

柳白已经能隐约听见更夫的第一锣鼓了。

宵禁就要到了,行人需退避。

但女孩却带着他,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天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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