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 忠!诚!

作者:X1069 更新时间:2023/11/10 23:12:55 字数:3676

大梁城兵变进行得如火如荼,十万以上的兵力调动,国家宣传机器的运转,上万锐士的“善后处理”…这一切的背后自然离不开长安朝堂上衮衮诸公的倾力施为。

而在此期间,武威、杨芳、龚自珍三个居然对这惊天动地的变故毫无察觉。当然,客观上来讲,事情也不能完全他们,毕竟,除了龚自珍大学士,其他几名“辅政大臣”可都是实打实的武人,龚学士本身也是个直性子,思维里根本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要和那些操持着几千年里千锤百炼而来的为官之道的老油条们玩心眼,大抵是分分钟就得被玩死,例如李审知,不但被腰斩,还莫名其妙地背负上一个“谋逆”的骂名。

杨国康还活着…不,杨国康还坐镇长安时,大秦还可以依靠其开国君主的赫赫军威整肃朝纲,来勉力维系,他一走,长安朝堂里虎威不再,光鲜亮丽的龙椅之下早已风高猿啸。

李审知乃是从底层一刀一枪拼杀上来的边将,龚自珍前朝降臣,杨芳年老体衰,武威更是没有任何“人”际关系的舰娘,他们四个最大的靠山就是杨国康,因此,杨国康驾鹤西去的那一刻起,他们四个组成的行政小组就注定要被架空。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翻盘的机会,至少武威是这样想的。

李审知死后,武威就是大秦中枢名义上唯一一个指挥得动长安卫戍军团的武将了,而这支卫戍军团,总兵力足足有三十万,只要给足军饷,他们足以碾碎包括杨祁仙在内的任何牛鬼蛇神。

李审知和杨藩被杀,这不仅仅是打了武威的脸,更是将她的智商按在地板上摩擦。作为一名功勋卓著而又脾气暴躁的战列舰,怎么能容许一群只会玩弄阴谋诡计的魑魅魍魉(chī mèi wǎng liǎng)骑到自己头上蹦迪?

不能忍,必须得发兵平了它!

杨芳也同意发兵平叛。作为一名战将,杨芳清楚地知道,杨祁仙杀死锐士及其家属的影响究竟有多么恶劣。锐士是李审知、杨国康推行府兵制改革的成果,摧毁锐士不仅仅是让改革家们的努力付之东流,更是严重打击了秦军的士气,杨祁仙等人不除,以后谁还愿意为大秦效死?

而龚自珍的眼神却有些恍惚,他知道,长安朝廷倘若与杨祁仙集团妥协,立刻就会失去所有士兵的拥戴,而要是发兵则会带来另一个问题——

“还请武将军速战速决。杨祁仙乃无君无父的奸贼,此獠被迫,定然生变,倘若迁延日久,南方之联邦定然生心!”

龚自珍郑重地叮嘱道。

武威拱了拱手:“先生放心,杨祁仙区区一个跳梁小丑,本将军挥手可灭!”

离开大殿,武威毫不含糊,她亲自挂帅,以田大武领兵三万为先锋,杨芳组织地方乡勇保粮道,而自己则统帅八万主力大军东出函谷关,浩浩荡荡,沿着河水直扑汴梁,而杨祁仙则亲自带着五万大军西进河阳,与关中平叛军遥遥相对。

杨祁仙及其党羽玩阴谋诡计或许很在行,但若论行军打仗可就是另一回事了。河阳乃是中洲重镇,临近河水,河上有三座用来供大军通过的浮桥,而杨祁仙行军较快,他见北岸的平叛军没有控制浮桥,大喜过望,急忙分兵登上浮桥,设置暗堡,堆积火绒。

自幼通读古代兵书的杨祁仙朝着自己的亲信们哈哈大笑道:“我笑那武威无谋,杨芳少智,河上只有三座浮桥,只要据守桥头,他们就是有百万大军都冲不过来!”

众亲信也不晓军事,也跟着杨祁仙一同发笑,忽然,只听得对岸号炮一声,数万平叛军飞速滑过水面,浪花滔天,势如狂澜,杨祁仙惊得目瞪口呆,连炮子从自己头顶掠过也未曾察觉,而他身边的亲信们一个个都唬得魂飞魄散,这才想起来舰娘不似古人军队,可以不借助浮桥直接涉水。

王澄在高处估量平叛军规模,见对方兵力不过三万,心中大喜,正要指挥部队以众敌寡,不料杨祁仙见敌军凶猛,居然命令亲信们簇拥着他跑路,而大梁军编队密集,杨祁仙不能走脱,急忙命人扯起象征自己的王旗,大声斥责道:“你们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挡皇帝的车架?”

见主君临阵脱逃,众大梁军面面相觑,忽然,也不知是哪队士兵带头后退,紧接着靠近杨祁仙的那个方阵也开始瓦解,众军士发声喊,沿着河水四散奔逃,而杨祁仙也混入溃兵,他跳上一辆吉普车,朝着大梁城的方向踩死了油门。

王澄也被乱军挟裹着后撤,他又气又急,又悔又怕,气的是杨祁仙居然临阵脱逃,乱了军心;急的是平叛大军已到,大梁城恐怕难以坚守;悔的是当初猪油蒙了心居然拥立了这个蠢货;怕的是如今大势已去,自己最好的结果都是被做成稻草人。

河阳大败后,杨祁仙、王澄等人狼狈逃回大梁城,敛兵据守,武威等大将提兵十余万而来,将大梁城八万大军死死围住,炮击火焚,昼夜不停。

杨祁仙治军严苛,王澄贪墨军粮,其余将官大多参与了对锐士的围攻,有这么一群卧龙凤雏管事,守军的士气每一天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跌落着,五天之内,超过三分之一的士兵越城而降,而杨祁仙等人无力禁止,也不打算禁止。

他们完全不顾城中百万军民的死活,如同疯了一般搜刮着城里的军资民财,想要在被处决前疯上那最后一把,“过一过皇帝瘾”。

城外的要塞群已经被推平,平叛军已经攻破外臣,正用火炮轰击着内城金碧堂皇的宫殿,可就在王澄等人心如死灰,在死亡降临前的黑暗中麻痹自己之际,老天爷却给所有人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一,二,三,四…十一…”

中军大帐之内,武威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十一块金牌,以及案上那封已经被摊开的诏令。

“为什么?”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苦涩,更多的则是不堪重负的疲惫。

武威的右手已经抚上了自己腰间的配剑,她看向朝廷派来的信使,心中那无名之火直冲三千丈,恨不得将其一剑斩首,而使者却是如同丝毫没有察觉到武威的杀意一般,他不紧不慢地向前一步,淡淡地看向了案桌上的金牌,皱起了眉头。

“武威大人啊,这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乌拉尔边关告急,需要大军驰援,难道你背得起这个失陷土地的罪名吗?”

“可只要再给我一天…不,三个时辰的时间,我就能把杨祁仙此贼的脑袋砍下来,朝廷难道就不能宽限几日吗?”

武威的声音分明带上了几分哀求。严格来讲,没有她挟裹着大清数十万将士加入,杨国康根本没有建立秦国的本钱,因此她并非是杨国康真正的下属,而是一名带资入股的股东,只不过武威自己没有主人翁意识罢了。大秦出了问题,对她来说就如同自己的孩子生病了一般,难过而又悲痛。

可很显然,使者根本不会理会武威的请求,朝堂上的谦谦君子们更不会,他们都知道,性格更稳重的武威和时不时犯病的宁远不同,她不会忍心冒着大秦崩溃的危险和朝廷决裂,只要拿捏住这一点,至少在理论上,她的敌人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那好,我知道了…”

见使者不语,武威也知道自己已经没了继续作战的理由。倘若她抗旨不遵,朝廷宣布平叛军为叛逆,截断粮草,那这十多万对大秦忠心耿耿的百战强兵要不了多久就会崩溃。

打发走了使者,武威突然暴躁地踢开了自己面前的案板,十一块金灿灿的令牌顿时洒了一地。

“杨芳呢?龚自珍呢?你们在做什么?难道…”

想到那个可能性,武威忽然冷静了下来。

杨芳是大秦将士的手下败将,龚自珍没有兵权,把他们扔到豺狼虎豹的巢穴里,他们怎么可能坚持得下去?

难道,自己出了关中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堕入了那群贼人的陷阱?

武威从来不相信道德礼法的力量,她只相信军人强而有力的手。无能狂怒之后,武威垂头丧气地鸣金收兵,在一众将士迷惑不解的目光中宣读圣旨,低声下令道:“全军听令,班师回朝!”

“大帅,凭什么啊?”

田大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指着远处那残破不堪,似乎再推一把就会轰然倒塌的大梁内城惊呼道:“我都看到杨祁仙小儿的头巾了,朝廷凭什么让我们退兵?”

“这是命令,难道你们要对大秦不忠吗?”

武威将圣旨一合,大声喊道,她指着西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军队的使命就是保家卫国,开疆拓土,军人的任务就是服从命令,做不到这两点,就不配吃大秦的军粮,你们明白吗?”

“明白!”

这一次,众军士近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了这两个字。

“既然明白,那就拔营,全军班师!”

武威转过身,大踏步离开了现场,将“清君侧,靖国难”六个字埋在心底,而众将士则沮丧不已,朝廷这一块破布外加十一块金牌就让他们前功尽弃,这让一向争强好胜的秦军如何忍受?

“当咱们是挫宋那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贼配军呢?”

十多万士兵在退兵的路上嗟叹不已,他们的怨气汇聚成可怕的风暴,终究在关中平原上空凝成沉甸甸的黑云,即便是坚不可摧的函谷关也为这蔽天黑云的气势所夺,卑微地缩作一团。

夕阳西下,大梁城里,醉生梦死的杨祁仙猛然惊觉,他抚了抚自己的脑袋,又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忽然扯下自己的衣袍,朝着天空癫狂地大笑起来。

“看到了吧!朕没有死,朕就是真正的天命所归之人!乐师,继续啊,接着奏乐,接着舞!”

王澄等人亦是喜极而泣,沉浸于劫后余生的庆幸之中。

而在大梁城的暗处,一名衣着朴素的老者淡淡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的面容古波不惊,仿佛是在看戏台子上初出茅庐的伶官一般。

“成老,你就忍着了?”

一名贵公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杨祁仙怀中身材婀娜的女子问道:“那可是你新纳的第二十房小妾啊,就让那昏君这么夺了去?”

“怕什么?”

老者轻轻地摇了摇头,眼中浮现出一丝自得,他看向贵公子:“昏君恶贯满盈,逆贼无恶不作,我等志士讨逆平乱,可否称得上一声‘忠臣义士’?”

“可当初不是我们帮着他做掉李审知的吗?”

贵公子心中有些疑惑,而他身边的另一人却立刻笑着接上了老者的话茬:“没错,忠诚,忠不可言!”

阴暗的房檐下,众人如同丛林间的狐狸一般哈哈大笑,他们的影子在落日的余晖下晃荡扭曲,恍若一群正在分享血肉的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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