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约车在熟悉的城市里缓缓启动。
鱼栗撑着下颌看着车窗以外，她让司机师傅绕路先到全泰路那一趟，她借着后视镜观察着黄婷月。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离开校园后忽然就变得正常起来了，之前桀骜不驯的模样顿时如云烟般消散。
视线里已经能看见那层灰败的二楼了，鱼栗让司机师傅先停下，她在APP上给司机发了五块钱的红包，请他在路边等一下两人，她便拉开车门走出去。
黄婷月坐在车内没出来，于是鱼栗敲敲车窗。
“等什么呢？”
仿佛回应着鱼栗那副真的无所谓的态度，黄婷月忽然一梗脖子飞速下了车，她站在鱼栗身边瞪着她，“所以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你不是奥斯通游泳馆的员工么，带你来回顾一下工作环境。”
黄婷月的目光变得有些幽幽的。
鱼栗感觉自己有些犯猪瘾了，可她看了眼身边的黄婷月强行压制了心头想喝奶茶的念头，她指着对面那栋楼如同调侃般说道，
“二楼就是奥斯通游泳馆，你大概不知道一件事，那里倒闭了。许多客户充在里面的钱都焊死在里边儿了，这时候要是你走上去大喊一声‘我是奥斯通的员工’，一定会备受瞩目的。”
黄婷月心头的怒火莫名蹿升，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倨傲，她哼了一声，“大老远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这个事？”
“没啦，本来没打算找你的，但我怕你作死，”鱼栗撑着身边的花坛坐下，她端详着自己掌心的纹路，突然抬起头直直看向黄婷月，她轻声问着，“所以你连奥斯通倒闭了都不知道，那么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呢？……”
“……还是说你并不知道奥斯通游泳馆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单纯的知道这样说可以恶心到我？”
黄婷月沉默着。
鱼栗撑着下颌，她知道这注定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她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走吧，我们去月桥山。”
但起码确定了一件事不是么，她一直以为高中时期的这场关于舆论的校园暴力是黄婷月主导的，可眼下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这样子的。
无聊的小把戏变多了一些花样。
但没事的，只要不影响到小潼，随便你们怎么作。
“不想说也没什么，上车了。”
上车后鱼栗摇下车窗，对着站在原地发呆的黄婷月叫了一嗓子。
网约车又开始轻轻颤动起来，这一次启程的目的地是月桥公墓。
月桥公墓的年龄大概和这座城市没差多少，但随着改革的深入，现代化月桥公墓变得宁静平和，整个公墓依山而建，大多以白砖红瓦建制，进来吊唁的人们大多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特别悲伤的也没有大笑的。
鱼栗仿佛对这里很熟悉。
她在入山门前买了点假花，她捧着两盆花站在山门处，抬眼望去，满山都被假花装点，整整齐齐一片祥和，甚至仔细听还能听见太阳能音响一遍遍唱诵着经文。
“对了你还没说你到底来过月桥山没呢，哪怕一次。”
鱼栗又问了一遍。
她望着黄婷月有些无措地埋下头，在心里冷笑。
这种人就得单独拎出来，放在阳光下照一照谁是谁非自有分论，譬如当下。
鱼栗到C区一块碑前停下，她把两盆假花放在两旁后在身边找寻着什么，直到看见墙边的一棵树。
“在这呢，”她走近从树枝上取下一块抹布，到旁边的水池浸湿后开始擦拭着碑上的灰，一边忙头也没回说着，“我前段时间听说你一直都很喜欢周沁来着……”
黄婷月如遭雷击。
她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她看着碑上周沁笑意盈盈的照片用力握紧了拳头。
“好像还表白了，然后失败了……”
鱼栗打着水把抹布清洗了一边重新挂回树枝上，她拍拍手无比缅怀地看着面前“睡着”的周沁，她回头看向黄婷月，“不去和她聊两句？”
黄婷月双眼已经被愤怒完全包裹，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大，
“这就是你叫我过来的理由？鱼栗，你果然是个冷漠到无情的罪犯，生前你眼睁睁看着周沁溺水，死后你甚至还会站在她面前嘲讽。”
鱼栗叹了声气，“如果不是我带你来，你知道周沁的墓碑在哪里吗？”
“我……”
“是你从一开始就在消费周沁，为什么你却能如此心安地指责我呢。你知道周沁当时为什么非要到河边去吗，其实只是因为她想给你熬碗鱼汤。”
“你俩偷偷在一起过的，对吧。”
鱼栗忽然咧着嘴笑起来，对黄婷月说这么多不都是对牛弹琴么，她心头有些莫名地烦躁，她昂首重新将目光对准黄婷月，如同嘲笑一样说道，
“以前我没告诉过你这件事，是因为我觉得你不必要因为这件事心怀不安，但现在我认为你很值得。知道往事的这种无力感，和我当时面对溺水时是一模一样的。”
黄婷月用力咬着牙，她瞪着鱼栗的背影仿佛要用眼神把她撕碎。
鱼栗向着山下慢慢走。
黄婷月会有什么反应鱼栗不太想关注了，鱼栗只是在离开前最后说着：
“这样一来你也将会开始不安了，就像我总是因为周沁这事不安，如果你依旧觉得应该通过恶心我来填补你心头空缺出来的愤怒，那你也应该惩罚下你自己，比如在你自己的书包里塞满杀人犯的纸条之类的，毕竟你和我没差，都成杀人犯了。”
黄婷月眼角不知何时起就噙着泪，她望着鱼栗的背影却依旧持续怒骂出各种不堪的脏话，她的声音在安静的山头回荡着，“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鱼栗你一定会为你的做所所为付出代价！”
这个人大概真的有点疯了。
鱼栗离开山门前向着另一边F区的墓碑群远远看了一眼，再离去。
她坐在山脚下的公园吹着凉风，放空心神发发呆，少有的惆怅起来了。
最近有一句话见得挺多的，叫“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如果这件事真的能和她完全没有关系的话，她真想把黄婷月的命运给尊重下去。
——————
今天晚上停电所以更新迟到了呜呜。
